第七十九章永不再見
牟府。
「小玖,回來了。」
寒冬臘月的天氣,隨著那人推門進來時,帶進一股冷風。
那長大的嬌俏少女,哈著氣,忙奔到火爐邊,伸出手,邊烤邊回那坐著喝茶那人的話。
「嗯嗯,我親自進那屋送去的,沒經過旁人的手!」
「只是……只是……」
那剛放下茶杯的人,抬眼瞧著那小丫頭說:「只是什麼?」
只聽那小丫頭努努嘴道:「她們那神情太冷漠了,讓人心寒,小姐你拿真心待她,她卻……卻……」
「卻怎麼樣?」她平平淡淡地問,絲毫沒生氣。
「不知好歹唄!」
「小玖,你還小,我豈是不知,只是我不想鬧,不想失了身份,你看我這般,這牟府是不是和和睦睦的?」
「小姐以前才不會這般,都是姑爺的錯,姑爺他……」
「好了,莫要再說了,多烤會兒,別感了傷寒,我乏了,這冬日的午時總是讓人犯困,桂嬤嬤幫我鋪下被褥。」
桂嬤嬤自從那人取了平妻后,就回來了,不是她讓的,而是她母親讓的,生怕這寵了十幾年的明珠,受了委屈。
躺下的她想了想,這些時日的自己,確實就連小玖都看出自己這是裝的大度,裝作放下,裝作不在意,而那人卻不識,甚至他的心情還是極好的,對待自己也沒往日的細心了,他豈是不知,他心裡應是明鏡的,他也喜現在的牟府,不管自己過得好不好,不在是時常關心自己的兮哥哥,這世間男子的愛意果真如草賤。
可笑至極!
不愛,就不會痛,她也在試著放手,離了他,日頭還是照常的升起不曾暗淡。
自從那次牟兮傲醉酒事後,她就想開了,一輩子那麼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與那人總歸會有交集,也不能一直做敵人。
在醉酒事前的四個月她幾乎沒怎麼出過房門,所以與那懷孕之人甚少碰面,後來她想開后,她啊,就主動的去接觸人家,裝出大度樣子,雖違背自己的本心,但這樣就成了世人眼裡的賢妻了。
自此後那牟府除了她這屋,全都朝氣蓬勃,因為她委屈了自己,成全那個在她心裡還有一絲地位的他。
這種表面的和諧會到什麼時候,她不知道,也許等她心裡再也沒他,她就不會在屈了自己吧!
嘭——
巨大的推門聲,豈能不吵醒剛剛入眠的她。
那人氣沖沖地進來,步子矯健,在屋裡搜尋到她的身影后,直衝過去。
他使出全力,握著她的手腕,一把把她從床上扯出來,而她因為是被人鬧醒的還沒反應過來,所以步子不穩重重地摔到地上。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動粗。
冬日裡屋子即使有火爐也不及夏日,只穿褻衣的她脫離那溫暖的床,又因小產身體不好,這一下跌落地上,那滋味如墜入冰窖,身體是,心裡更是。
她疑惑地看著那人,不知他這般是為何。
因為她跌坐在地,本就站著的人,更是居高臨下,那人眼裡怒氣沖沖,而他開口更是讓人心寒:「你怎可……怎可這般惡毒?啊!」
她第一次瞧見他這般發火,說實話嚇到她了。
一半是凍的,一半是嚇的,她打著冷顫。
平日待人和善的人發起怒時,最為嚇人,屋子裡的丫鬟無人敢上前攔著。
「你發什麼瘋!」
她瞧著被蹭破的手掌心和脫臼地手腕喊道。
她緩慢地站起身,微微仰頭,看著他的怒臉,「有什麼說清楚,別在這無緣無故的作!」
她雖單薄的身子卻又堅韌地站在那,直視著他,她冷漠地眼神看著他,她雖手腕脫臼,但輸人不輸陣。
許是她這般不卑不亢的語氣,又或者是她那眼神,讓那被怒氣攻心沒了理智的人有些心顫。
他看見她手上的傷時才恢復了些理智,這才懊惱自己把她弄傷了。
理智些的他語氣也不那麼沖了,「你知不知婭兒她見紅了,差點滑胎,大夫說是你給她的補藥裡面有大量的紅花!難怪你這些時日這樣反常,原來竟想這一計,你還不承認,娘還不之情,若是她知……」
他說的見紅時,他雙眼泛紅,怒目可憎。
她聽他說的時候,心裡也一驚,但她還是回憶送葯的過程,雖自己沒親自去,但熬藥買葯送葯都是小玖做的沒經他人手,如果說是小玖替自己抱不平,她也不至於在這上做手腳,且不說她已經給那人送了半月的葯了,要陷害她早就做了還等到今日。
換一個角度看,就算陷害她,也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怎麼可能做的這樣明顯。
謹花沁心裡否定的小玖后,看向那個被嚇的淚眼婆娑的小玖,就知道自己想的沒錯,她性子單純,定是她人做的手腳陷害自己。
「若是娘知?」她接過他沒說完的話。「我沒做過為何要承認,就算娘知我也不怕,你說問題是出在我送過去的補藥?有什麼證據嗎?」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況且就算她的孩子掉了也像我一樣不能生了,那我就再給你說一個,反正左右不就是一個妾嘛!」她後來說的話確實是被刺激的,氣不過他這樣對自己,不相信自己。
他震驚道:「你,你堂堂大家閨秀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對了,你要證據是嗎?那大夫檢查過廚房裡的藥渣了有致人滑胎的紅花,證據擺在那,你還不承認!」
他都沒仔細調查,就輕信他人,溫柔鄉里的男人,腦子是空的。妄他可是狀元了,若沒查證怎可輕易置人罪。
「呵!」她輕笑一聲。
「那大夫是你找來的嗎?那你有沒有查過賬房裡的賬目,那裡面有沒有寫紅花這個藥材的?又或者你親眼看見她的孩子差點要滑胎?」
「我是何種的人,這兩年你不知嗎?你不信我?」
她看著那個聽完她話,但還帶有質疑的樣子的人時,失望透頂。
她自然垂落的手上的傷口流的血,不知不覺滴答滴答地落下,那地上被血染了大片。
而今她也理智的想了想,也許自己真的和他有緣無份,這般退讓卻換來這般下場,而那兮郎終究是負了自己。
在他相信她人的話來質問自己扯了自己時候,她的心徹底的涼了,那真心付出的謹花沁沒了。
她看那還在思考的人,她先出聲打斷了這壓抑的氣氛,「去把管家找來,在把那藥渣帶過來,還有今日出入過妹妹屋的人和出過府的人都帶來。」
在那管家來了后,她語氣平平地說道:「去把所有的藥鋪,醫館查一查,這個月他們賣出的紅花有沒有少爺他說的藥渣裡面的多,還有在查查都誰買過紅花。」
待管家走後,那穿戴好衣服,坐在正椅的人再次開口,而這回她的聲音語調一改往日的平和風輕雲淡,「我倒要看看是誰陷害我,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人太好,讓你們有了我好欺負的錯覺,我知道兇手就在這裡面,若是自己走出來,也許我會罰的輕些,若是不出來,鞭撻致死——你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死了就死了。」
她之所以這般說,因為她一猜就知應是那人自己的人,府中的人不敢做如此膽大包天,陷害老夫人在乎的子嗣,而她也通過細節知道是誰了——因為那二人聽到懲罰時身體發抖,頭越發埋的低,那般異樣自己豈能看不見。
「好——既然沒人出來,我自己把她揪出來。」
在她馬上要觸碰到那發抖的人時,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本應修養之人出現在門口了。
「等等……」
那人捧著孕肚小跑過來,本來她想略施小計就可成功,但她竟低估那人,聽身邊的人偷聽回來,一想不妙,若是這般查自己不就暴露了嗎?不成,她也不顧裝體虛的樣,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婭兒……你這,難道你沒有……」
「兮哥哥,你聽我解釋,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陷害沁妹?沒有裝作小產?」他看這般知道自己錯怪沁妹,生氣地反問道。
她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柔柔弱弱地說道:「每日我都會用銀針試藥,今日銀針發黑所以我才沒喝,但我是真的被嚇到了,肚子也是真的疼,我也不知姐姐會在補藥上做手腳。我也是聽聞姐姐找了我府中之人,怕被她屈打成招,不放心,才急急忙忙趕過來的。」
事到如今,她還在污衊花沁。
謹花沁對她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是她與那呂朵婭正式開戰,那人的心機讓謹花沁害怕,若是以後自己不藏著點心眼,還不讓她悄無聲息弄死。
「妹妹原來是因為這啊,我可沒說要屈打成招,在說你怎知我要喚他們,你要不派人偷聽又怎會這般及時趕來?」
「我……」
她的話語被回來的管家打斷。
「夫人,這些都是藥鋪醫館的進貨單,這本就是害人的葯,怎會那般暢銷,而最近紅花被大量賣出的藥鋪的葯仆被我帶過來了。」
那葯仆上前,「回夫人,那日是呂府的下人買走的,這銀兩上還刻著呂字,小的自然記得清楚。」
能夠被刻字的呂家還有幾個,那只有是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呂尚書。
他扽開那人的手,「你還不認,你為何要陷害她,我對你還不夠嗎?你我婚姻本就是你陷害的,難道你還要用陷害讓我家破人亡嗎!」
她見事情敗落,就開始裝柔弱,「我只是一時糊塗,兮哥哥……兮哥哥,你原諒我……」
謹花沁在旁邊看她那樣子,就不說男人看了,她自己看了也是我見猶憐啊!
「夠了——」他剛想發怒時,那這半年沒踏過謹花沁的老夫人來了。
「你要幹什麼,朵婭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要幹什麼啊!就是這狐狸精挑撥,就是她不讓這家安生,看來那大師說的對,就不應該讓你娶她……」她越說越上癮。
謹花沁聽著那似潑婦罵街的人,忍了又忍,閉上眼似過了一生,然後她深思熟慮的做了個決定。
她睜開雙眼,「牟兮傲,我們和離。」
說出這話,彷彿壓在心裡的一口氣,一下出來了,這話說出來時沒有自己想的那般難和不舍,而是舒心身體一下暢通了。
那話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她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驚了,因為這大周女子提和離還是第一次,而那三人最為震驚驚了。
而那一條心的二人聽了自然是喜上眉梢,那本就心中懊悔的人,被驚的邁不開腿。
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自己,從沒想過自己會失去她,一想到這,他什麼也不顧,從拉扯著那潑婦般的母親那震驚的回頭,鬆開他母親的胳膊,用那深情的眼神望著她,凌亂地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若是沒有今日這齣戲,她也許又被他眼裡的深情給騙了,他的誓言全都是哄著自己的沒有一個實現,所以她不愛了,心死了,他的眼神即使非常深情,她都無所謂了。
「你別過來了,你就站在這聽我說吧!」
「你別開口,先讓我說完。」
她看著他要張開的嘴,先打斷他說道。
她深吸一口氣:「她的楚楚可人嬌弱觸動你的保護欲,我的大家閨秀,賢妻良母你怎麼看不見,只因為我不會訴苦,叫屈嗎?你還曾記得那賢妻良母是你教我的嗎?如今你討厭我這無趣,甚喜她的風騷對嗎?」
她聲嘶力竭的吼著他,那些委屈一股腦的都說出來了,壓在心頭的瘀血一下就消散沒了。
然後她恢復平靜道:「我堂堂謹家大小姐,即使風光不如從前,但還不至於做出如此醜事。我不希望我的夫君是如此荒唐之人,但結果卻也是如常人一般,寵妾滅妻,我為你洗手做羹匙,為你……,我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對你們牟家更是盡心盡責,仁至義盡。」
「對了,這酒也是我準備要送與她的,你猜這金樽里是不是毒酒?」她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她端起金樽,仰頭一飲而盡,飲的太快還引來了陣陣咳嗽。
「我如今全部喝光見底,你就看我會不會毒發而亡,如若我沒死,那就合離吧!請記住是我先提出合離,不是你休了我。」
「我這一生順遂,唯獨你卻成了我的劫。讓我丟失顏面,失去本心,可你還是覺得我不夠好,一而在再而三的呵斥我,從沒人教過我要低聲下氣哄人開心,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你破例。」
「這京城誰人不知我現在過得有多慘,你我三年的情意當真不如那軟香玉枕來的舒心嗎?堂堂大周國的第一美女,卻落得這般下場。」
她在說完時還自嘲地笑了笑。
「在這三年裡我看到的是,心狠手辣,為婦不仁才可有出路前途,只是我骨子裡就讓我對這不屑於顧,如我肯這樣那謹花沁就真的死了。」
「你看人真的有濃濃的刻板印象,如若她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為何她的母親對她避而遠之?只是你不願相信了吧!你現在真的沒那般愛我了,與其互相折磨,我們痛快點,做個了斷!」
「你亦不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我亦不是風華絕代的大小姐。時間啊!把我們都得變面部可憎,那些曾經的美好就把它留存回憶里,然後將它塵封,永不在看。」
「不不不……我不想,你是我的妻,我的……」
「夠了!你別這樣,讓我瞧不起,對了我那十里的嫁妝我帶走,畢竟那是我謹家的,你們牟府的東西我分毫不要。」
她說完,連看都沒看他,從他身邊走過,出門口時,「我去收拾我的嫁妝,希望回來時那休書已寫好。」
「沁妹——對不起!」
那一腿已經邁出門的她聽見了他那鄭重地道歉后,「不重要了,對不起說多了就沒它存在的意義了。你我二人自此別過,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