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錨點

傑拉爾德所能回憶起的最後，是璀璨如日珥的光焰，燦爛的光焰之中，是噴涌著如同煉獄熔岩般熾熱的氣浪。熱浪像千軍萬馬襲來，橫掃千軍，吞沒一切，連極度高溫所引起的那種蝕骨鑽心的痛苦也在瞬間被吞噬殆盡。

在這之後，就像是身處掐斷了電源的電視機中，傑拉爾德的眼前身後，頭頂腳下，都是無垠而純粹的黑暗。

傑拉爾德停止了思考。

許久，像是沉眠之人悠悠醒轉，傑拉爾德慢慢回過神來。也是從此時開始，他的全身都在抽搐，難以形容的灼痛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像是他被扔進了熔爐中煅燒過一般。

那強烈地痛楚讓他忍不住全力嘶吼，但卻沒能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音，彷彿伴隨這黑暗的是永恆的死寂。

又過了很久，至少是他體感時間的很久，不知是那痛苦消散了還是已經超出肉體的承受極限，傑拉爾德再也感受不到那種強烈的灼痛，甚至就連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存在全都感受不到了。

他就像幽靈一樣在黑暗中飄蕩，下墜，去往深邃的黑暗深淵。

正當他即將一直飄蕩下去的時候，突然，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響起了鐘鳴。

那聲音渾厚肅穆，彷彿來自太古的過去，聲鳴悠遠而古老，像是不知名的歌者在訴說著亘古時代的歌謠。

鐘聲散去，周遭很快恢復了死寂。

死寂？在那鐘鳴之後，在這片無際的死寂黑暗中，傑拉爾德卻清晰的聽見了本不該存在的「咔噠咔噠」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有人在撥動老式時鐘的指針，一聲又一聲，傑拉爾德心裡默默數著，直到那聲音消失不見，總計十二聲。

下一刻，強烈的撕裂感席捲傑拉爾德全身，像是突然出現的空間裂隙要將他吸入其中，又像是單純的要把他撕成碎片。

好在那感覺一瞬即逝，傑拉爾德只覺得身體一輕，周遭黑暗倏然而去。

有人在叫他。

「醒醒，傑拉爾德，咱們可是在訓練，有無聊到想睡覺嗎？」

傑拉爾德猛地回過神來，睜開了雙眼。

這裡是他們訓練的森林，布萊克剛剛結束他的「變身」，此時的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火焰消逝，赤紅的手臂開始恢復肉色，大量的蒸汽從他身上止不住地向外溢出，像極了剛剛熄火的蒸汽輪機。

娜塔莎一臉關切地看著傑拉爾德「你還好嗎，被熱浪衝擊到了嗎？」

傑拉爾德搖了搖頭，一股強烈的違和感湧上心頭，他總感覺，眼前的一切，好像在哪裡見過。

見傑拉爾德沒什麼異常，娜塔莎也不再過問，轉頭問向布萊克「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力大無窮？」一邊打趣著一邊遞給他一瓶水。

「感覺好渴。」布萊克拿過水一飲而盡「不過確實感覺自己能夠橫掃千軍，我的能力應該很有用。」

「你的能力威力驚人？」

「至少我可以手臂燒烤，應該會很簡單。」

「請務必用來燒鍋做飯！」

空氣中又充滿歡樂的氣氛，沒來由的，一滴眼淚順著傑拉爾德的眼角滑過。

「別哭啊，看到我這麼強的能力嚇哭了嗎？」布萊克恢復了那個陽光大男孩的形象，拍了拍傑拉爾德的肩頭。

傑拉爾德愣了愣，他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隨後迅速抹掉眼淚，有點嫌棄地看著布萊克「只堅持了3秒，不知道有什麼......好...得瑟...的......」傑拉爾德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說過這句話，

強烈地違和感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啊？原來只有3秒嗎？」布萊克大為震驚地看向娜塔莎，卻見後者緩緩點了點頭。

「等一等！」傑拉爾德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樣，表情巨變，試圖阻止布萊克，卻為時已晚。

「我不服！看我變身！！！！」

「嘭——」強烈地氣流再次沖向四面八方，揚起浮塵，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了。

......

在經歷了同樣的灼痛之後，傑拉爾德再次回到了那死寂的黑暗之中。

許久，至少是他體感時間的很久之後，灼痛感逐漸褪去，他逐漸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像一個幽靈一般在黑暗中飄蕩，下墜，彷彿要去往黑暗深處不知名的地方。

一個奇怪的念頭出現在他的心中，他好像經歷過這一切，如果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那麼很快會有一聲鐘鳴，如同鐘錶指針轉動的聲音會帶他離開這裡。

果不其然，那肅穆古樸的鐘聲再一次傳來，隨後便是鐘錶指針轉動的「咔噠」聲，不多不少，又是十二聲。

空間扭曲般的感覺再一次襲來，傑拉爾德也又一次睜開了眼睛，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眼前是一模一樣的場景，隨後是一模一樣的對話，伴隨著布萊克再次「變身」，一模一樣的光與熱，一模一樣的黑暗和鐘聲，之後便又是一切場景再放送。

就像是一段卡帶的錄像，周而復始循環著這一小段內容。

傑拉爾德逐漸意識到了不對，終於在第11次循環之後。

眼前再次一模一樣的場景，布萊克剛剛結束他的「變身」，身上滿是溢出的蒸汽。

傑拉爾德神色凝重，這是土撥鼠之日？時間循環？難不成遇到不可名狀之物打牆了？

娜塔莎一臉關切地看著傑拉爾德「你還好嗎，被熱浪衝擊到了嗎？」

傑拉爾德搖了搖頭，眉頭緊皺，這下子他完全確定了，之前的這一切確實不是自己的白日夢，這一切又一次上演了，也就是說按照之前的情況，布萊克很快會再次強行激活「聖痕」，或許這是一切的關鍵。

見傑拉爾德沒什麼異常，娜塔莎也不再過問，轉頭問向布萊克「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力大無窮？」一邊打趣著一邊遞給他一瓶水。

「你的下一句話是——感覺好渴。」

「感覺......」布萊克愣了一下，有點狐疑的看向傑拉爾德，拿著水一飲而盡「我的能力好像十分消耗水分，感覺要渴死了，不過確實......」

「感覺自己能夠橫掃千軍，你的能力應該很有用，而且還是用來手臂燒烤。」傑拉爾德又一次搶先一步把布萊克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布萊克有些發愣，他不明白為什麼傑拉爾德能先一步說出自己的心聲，雖說二人是摯友，但是傑拉爾德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難道他有著能看透人心的能力？

其實原因很簡單，無他，唯手熟爾。

娜塔莎對於眼前突然發生的事情也有些困惑，隨後看向布萊克，眼神示意這是你的想法嗎？

布萊克點了點頭，很明顯看懂了她的想法。

「雖然你們很疑惑，但是相信我，布萊克絕對不能再使用「聖痕」了。」傑拉爾德一臉鄭重地看著布萊克。

布萊克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出於對摯友的信任，還是點了點頭。

見到布萊克承諾，傑拉爾德終於松下一口氣。

「雖然看不見「錨點」，卻改變了「錨點」的位置，做的不錯嘛，小子。」陌生的男聲在三人身後不遠的樹上傳來，那聲音低沉沙啞，與其說是人言，更像是某種怪物擬態而出的聲音。

三人俱是一愣，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披著黑色破爛披風，身穿像是破爛棕褐色作戰服的人蹲在樹上，披頭散髮，活脫脫像是恐怖片中的不可名狀之物。

在他散亂的長發下露出些許蒼白的面容，臉上是猙獰的鮮紅色的笑臉，像是整個臉部肌肉扭曲而成的笑容，嘴角旁邊滿是針線縫合的痕迹，看起來像是哥譚的Joker穿越到了現實里，或許比Joker的笑臉還要瘮人。

「全員準備，迎敵！」

娜塔莎反應最快，要知道這裡可是「新紐約市」最外圍的地界，甚至這片森林之外不遠處就存在著已知的「遊盪者」活動，本就危機四伏。

更何況來人形跡可疑，也是因此她第一時間使用了自己的「聖痕」，點亮了那璀璨光火般的明眸，試圖料敵機先。

但她這一次卻失算了，往常的戰鬥中娜塔莎「聖痕」帶來的洞察力增幅足以讓她佔盡先機，不過這一次，她竟然什麼都沒能看到。

只一瞬間，那樹上之人，便已不見蹤影。

「他去哪裡了？」

正當娜塔莎遲疑的瞬間，「嗤——」的一聲，娜塔莎身後吃痛，低頭看向胸口，只見傲人雙峰正中露出慘白修長的手指，手指之上是又長又尖的指甲，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流下，像是一條鮮紅色的小溪。

「什......么?」鮮血順著娜塔莎嘴角流下，她的眼中滿是震撼和疑惑，而那雙璀璨的黃金眸伴隨著她的生命之火在逐漸黯淡。

一擊致命。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還不等傑拉爾德和布萊克反應，那蒼白嶙峋的手掌已經抽了出來。

娜塔莎則像是失去支撐的洋娃娃一樣，緩緩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間，那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了布萊克身後。

布萊克只覺天旋地轉，隨後眼前一黑。

原來那鋒利如刀的指甲早已在一瞬之間便斬下了布萊克的頭顱，鮮血從他頸部傷口噴出，血流如注。

傑拉爾德掙扎著想要動彈，卻發現身重如磐石，仿若千鈞壓頂。

對於死亡最直接的恐懼壓死了他的一切想法，他咽了咽口水，或許下一瞬，他也會以類似的樣子死去。

卻不料那人只是慢慢走到傑拉爾德的身邊，用滿是鮮血的手輕輕拍了拍傑拉爾德的肩膀，他的動作很輕，傑拉爾德甚至差點沒感覺出來他的動作，看起來和之前完全判若兩人。

「不必恨我，他們還沒死。」

傑拉爾德聞言神色古怪，怎麼的，大哥你以為是在拍電影嗎？這都身首異處，血都要流幹了，這還沒死？

男人沒有理會傑拉爾德的反應，自顧自說道「很久沒有看見這種能力了，一時激動，過來找你交個朋友。」

男人說著竟然真的從破破爛爛的衣兜中摸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名片，名片上面是褐色花體拉丁文寫成的名字——墨洛珀咖啡館。

傑拉爾德有點疑惑，感情交朋友需要殺光別人嗎？而且這個名片很明顯是某個咖啡店的廣告名片吧。

傑拉爾德逐漸從恐懼中恢復過來，扭頭看了看男人，滿眼困惑。

男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收好。」隨後把名片塞進了傑拉爾德手中「明天上午去這裡找我，就在新紐約市裡，不然......」男人指了指地上的二人「不然他們真的會死的。」

傑拉爾德注視著男人，默默攥緊手中的名片，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

男人笑容更盛，像是大灰狼誘騙了無辜的小白兔般得意而張狂「好了，那麼該說再見了。」

傑拉爾德神色大變，強烈地疼痛讓他的臉扭成一團，低頭看去，只見男人那嶙峋的左手掌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刺入他的胸口，無力感很快擴散全身。

男人把手抽了回來，傑拉爾德失去支撐，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男人看著滿地鮮血，搖了搖頭「希望這一次有人能斬斷我的枷鎖吧。」隨後他止不住地大笑著向森林深處狂奔而去，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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