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形者的戰鬥

這頭狀似野豬的靈體從睡夢中驚醒，搖晃著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那原本就壯碩的身體顯得更加巨大，體表的漆黑之色也變得更加深邃。

它雖然外形與野豬極為相似，但卻更加殘暴。不僅是外突的兩根獠牙，就連它的嘴裡，也是一片凶光四溢的利齒。

「我在它的身上感覺到了不好的氣息...」

芙雅的聲音很輕，但卻十分肯定，

「這個靈體會為物質領域帶來破壞和傷害，它不屬於這裡。」

「趁著它還沒注意到我們，我們先繞到另一條路吧。」

葳科也壓低了聲音，同時輕柔地從地上撿起那兩枚落下的太陽蘋果，將它們塞回背上的袋子，盡量讓自己不會引起不遠處那個靈體的注意，

「等回去后，我們再找人來對付他。」

可就在他們想要避開這頭漆黑的野豬繞到另一方時，它那比真正的野豬要尖銳許多的鼻頭又聳了聳，彷彿是嗅到了什麼，隨後猛地看向叢林狼藏身的方向。

「被發現了？為什麼？」

葳科大驚，他很確信，在這樣的距離下，他剛才發出的聲音即便是杜瓦——他認識的聽覺最靈敏的瓦斯塔亞霞瑞，也不可能注意到。

而芙雅卻沒有去思考他們為什麼會被發現，在那靈體看向他們的一瞬間，她的身體本能地繃緊，頸后的長毛全部豎起。沒有任何猶豫，芙雅抓住身邊還有些愣神的葳科，展開翅膀，雙翼用力一扇，在剎那間升上高空。

下一刻，他們藏身的那個大樹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斬斷，那足夠兩人合抱的粗壯樹榦，就好像孩童從腳下撿起的樹枝一樣脆弱，被輕鬆地折斷、丟棄。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那頭龐大的野豬就已經衝到了他們先前所站的位置，而那些原本存在於它衝鋒途徑上的一切，都已被破壞殆盡，支離破碎。

它揚了揚那碩大的獸首，漆黑如墨的眼瞳盯著懸停在空中的兩個瓦斯塔亞霞瑞，似乎有些不滿自己的衝鋒居然沒能幹掉這兩個小東西。

它又晃了晃頭，俯首用它那宛如利刃的牙齒咬起一顆果實——那是芙雅抓起葳科騰空時又一次從他的包里掉出來的太陽蘋果。

此時，本應散發著光芒的太陽蘋果卻連野豬那漆黑的表皮都無法照亮，似乎就連果實發出的光都被這個靈體一併吞食。

「原來是因為嗅到了太陽蘋果的氣味嗎...」

葳科也終於反應了過來，而隨著太陽蘋果被吞進野豬的肚囊，他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一束束黑煙從它的表皮蔓延而出，就好似一條條黑色的觸手，從那歹毒的身體中鑽出。

而吃完了果實的野豬也重新抬起頭，貪婪地望向了葳科的背後，那裡還藏著四十餘顆對它來說有著莫大吸引力的太陽果實。

「葳科，你別亂動，我先帶你飛回去。」

即使是芙雅，此刻也無法再保持如往常一般的冷靜，但她還是很快便決定了下一步該怎麼做。說完，她便振翅準備飛離這隻危險的靈體。

可就在此時，一聲尖嘯刺入了她的雙耳，芙雅只覺一股劇痛佔據了她的全身。她下意識地想要抬起雙臂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手上的重量卻提醒著她，葳科還在她的手中。如果放手的話，叢林狼的下場恐怕就是如同那顆太陽蘋果一般，被野豬的利齒咬碎，於是她硬生生忍住了這份衝動。

但這股突如其來的痛楚是如此地強烈，以至於她甚至有一瞬間無法控制自己的雙翼，

無力地從空中向下墜落。不過，風行貓那與生俱來的飛行本能早已刻入了她的骨子中，因此在短暫的失衡后，芙雅還是成功遏制住了下落之勢。

她再次扇動雙翼，只想儘快遠離這頭可怕的靈體，可這次，又有另一道聲音阻止了她。

「沒用的，芙雅，這個混蛋不會讓我們就這樣離開的。」

葳科冷靜的聲音讓芙雅也重新鎮靜了下來，

「就算我們能回去，它也會一路追著我們，直到小半個芝雲都在它的衝撞下化為廢墟。」

「那你是想......」

罕見地，芙雅的話語中帶上了一絲遲疑。

「放我下去吧。」

葳科的聲音卻變得更加堅定，

「我要把這傢伙送回精神領域，就在這裡。」

於是芙雅點點頭，身形緩緩下落。

就在叢林狼的爪子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宛如一輛巨型戰車一般的野豬也衝到了他們面前。

不過這一次，他們也同樣做好了準備。

風行貓鬆開了抓著同伴的爪子，在空中一個迅疾的變向，好似一陣微風拂過，堪堪擦過了那銳利惡毒的獠牙。

而得益於那靈體來到物質領域后形成的、過於龐大的身軀，葳科只是一個俯身，便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這次衝鋒。

而待他頭頂的黑暗掠過之後，他便自地上猛地一彈，躍上了野豬堅實的後背。同樣尖銳的利爪狠狠刺入那黑色的堅硬表皮。

劇烈的痛感讓野豬發了狂，它瘋狂地向前奔行，撞碎了每一棵敢於攔在它面前的樹木，身軀不斷搖晃著，想要把背上的瓦斯塔亞霞瑞給甩下去。

持續不斷的搖晃感幾乎要讓葳科把昨晚的晚飯都給吐出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四隻爪子死死地抓在野豬的肉里。但即便他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來扣緊自己的爪子，葳科驚訝地發現，他還是在被對方慢慢地甩出去。

他的爪子依舊扎在靈體的身軀中，但卻在不斷地往後移，留下一道道可怖的傷痕，一縷縷黑煙從中竄出。

與其就這樣被對方摔下，不如重新尋找機會進攻。於是葳科找準時機，將自己的爪子拔出，跳到了一旁的樹上。

而感覺到背上重量消失的野豬，在繼續狂奔了一段時間后，也慢慢停了下來，疲憊地喘著粗氣，用那一雙宛如黑洞般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這個讓它第一次體會到痛苦的小東西。

而叢林狼也毫不示弱地用他的雙眸回瞪，儘管那些從靈體身上散發出的黑煙讓他感到非常不適。他甚至不需要從精神領域去觀察，也能察覺到那裡面所蘊藏的怨毒與惡意。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從那片黑暗中掠過，風行貓的利爪在野豬的身上又添了幾道深深的傷痕，越來越多的黑霧從那些可怖的傷口中鑽出，幾乎將一整片樹林都染成了墨色。

「這些攻擊並不能對它造成真正的傷害。」

芙雅懸停在葳科的身邊，目光凝重地盯著不斷從傷口中冒出黑煙、卻並沒有因此變得虛弱的靈體，

「這些黑霧...是最純粹的負面情緒，這頭野豬應該是精神領域陰暗面的靈體，可是這一類的靈體應該無法離開精神領域才對，除非......」

「除非兩個領域之間失去了平衡。」

葳科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上面殘留著些許黑霧，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纏繞在他的爪間，

「精神領域裡發生了什麼？雷夫讓我們專門來收集製作巴提尼的材料或許也和這次失衡有關。」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芙雅問道，既然他們無法對敵人造成足夠的傷害，那麼再繼續戰鬥下去也就沒有了意義。

「風行貓無法對它造成傷害，那就換一個能夠傷到它的形態。」葳科用那雙屬於狼的瞳孔看著芙雅，而不遠處的野豬已經準備開始進行新一輪的衝鋒。

「可是那個靈體不會給我時間的。」芙雅搖了搖頭。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會去拖住它。」葳科點點頭，示意夥伴安心去做。

「可是，」芙雅有些手足無措，她不想讓葳科去冒這個險，雖然在剛才的一輪交手中他們倆都毫髮無傷，但只要被那如小山般的身軀撞到一下，或者被那可怕的獠牙刺中一次，不管是她還是葳科，都一定會直接失去行動能力，變成一隻待宰的羔羊，

「我比你快，應該讓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才對。」

可葳科卻並沒有繼續與她爭辯，而是直接從樹榦上跳開，引走了正在衝鋒的野豬：

「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擅長變換自己的形態。」

「你這個混蛋......」芙雅發出一聲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抱怨，便開始準備變化自己的外形，她必須抓緊時間，沒有人知道葳科會在哪一刻露出破綻、被那個靈體抓住。

她靜下心，開始溝通精神領域。為了變幻出其他生物的形態，她必須要讓自己的「爍瑪」——也就是靈魂，與周圍的自然環境相融。可是也就是這時候，她才犯了難。

她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一個能夠正面戰勝那頭野豬的生物。

古猿？迅捷有餘卻力量不足。鱗甲四不像？有能夠與之角力的身軀和防禦，但卻沒有能夠致勝的尖牙利爪。隆康石像？理論上來說那確實是一種動物，但芙雅並不認為自己真的能變成那樣由岩石鑄就的生物。

既要有能夠和那頭野豬正面對抗的力量，還要有能夠殺死它的武器，又不能太過笨重......

芙雅想到了一個選擇，一種傳說中的生物——龍。可就算是瓦斯塔亞霞瑞，也從來沒有聽說有誰能夠將自己變成龍的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葳科還在和靈體不斷周旋著，但他的動作已有幾分吃力。

茄妖？樹精？和風賢者？一種又一種生物的姿態在芙雅的腦海中顯現，然後又消失。她的心已不復方才那般平靜，是葳科那略顯疲態的身形讓她擔憂？還是周遭充斥著的黑霧讓她煩躁？

她的「爍瑪」的光輝開始閃爍，她的靈魂與精神領域之間的聯繫開始出現一絲絲裂痕——她要失敗了。

可就在這一切即將功虧一簣之時，一聲長嘯自芙雅的靈魂深處響起，她感受到了，一個無比遙遠卻又彷彿近在身邊的偉大靈魂在與她對話。

她原本屬於風行貓的外表開始變幻，纖細的身形變得強壯有力，那潔白的雙翼變得更加寬廣，一道道湛藍的花紋浮現在她的毛髮上，一簇鮮紅的寶石水晶自她的後頸長出，映出的光芒驅散了周身的黑暗。

隨著她寬闊無比的雙翼扇動，周圍的黑霧全都被吹散，大了數倍的身軀好似不受重力影響般騰空而起，自半空中朝著那一團黑暗衝去。

寶石般的光輝在她的爪間閃耀，有如劃過天際的雷霆，鋒銳的巨爪在一瞬間斬斷了靈體的頭部。

只一擊，這頭如岩石般堅韌的野豬就倒在了地上，漆黑的身體開始慢慢消散，那代表著它重新回到了精神領域中。

而再完成這凌厲而又迅猛的一擊后，芙雅只感覺全身上下的氣力都被抽走，那強壯的身軀重新變回了纖長的風行貓，可即便如此，她也幾乎要支撐不住自己那堪稱瘦弱的身體，搖晃著幾欲倒下。

在她就要倒在地上之前，叢林狼來到芙雅的身邊，將她穩穩地接住，

「這一次，我終於比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