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里赴京奠童老

第1章:0里赴京奠童老

君歷三年九月,封州。

城北的洛家酒樓向來生意紅火非常,每日皆有數不盡的客人紛紛慕名而來一品芳香。據說,京城也有好幾個大官專門從此地訂購好酒運往府中招待來客。

這一日,如同往常一般,酒樓早早開業生意便紅火的不行。

一大清早的便有許多客人排隊等在酒樓外,但因天氣太過炎熱,大多都找個陰涼處避陰,時不時的小跑到門口看一下酒樓內是否有新的空位。

如果有的話,便先跑進去佔了位置,隨後招呼小二去屋外叫人。

若是沒有的話,再小跑回去享受這短暫的涼快。

當然也有一些執著的人,固執的守在門外,寧可忍受這高溫也不願讓出率先品嘗美酒的機會。

在酒樓大堂靠北的一個角落,有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坐在旁邊,一根用麻布包裹著的棍狀物品靠在牆邊。

自己則一杯又一杯的倒著壺中酒,再將杯中酒灑在地上。

這浪費美酒的行為,讓酒樓外的一人甚是可惜。

那人上前招手叫來小二問道:「我出些錢,你能否與那個客人商量一下,把那些撒掉的美酒端來與我嘗嘗?」

小二聞言也只是苦笑不已道:「恐怕不可,那客人是在祭奠他死去的戰友。」

「祭奠死去的戰友?」那開口客人頓時疑惑道:「他莫非是從軍的士卒?」

「聽老闆所言是的,而且他年年都在這個時候過來。」小二如實答道。

客人聞言撇撇嘴,既是祭奠好友那便不必說了。只是就轉眼看見那人又灑下一杯酒,嘴角頓時一抽,嘀咕道。

「這人倒是有不少戰友。」

小二聽聞此言頓時不樂意了,不滿道:「客官,你說此話便是有些傷人了。」

那人聞言連忙道歉,小二卻不再理他,進酒樓繼續忙活去了。

出來閑聊怕是耽擱了不少時間,要是老闆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頓臭罵。

角落的那人每次倒酒之時,總會低聲說著什麼。

「七哥,這是十三敬你的。好些喝著,莫與三哥他們搶酒喝,你搶不過他們的……「自語到此,那人嘴角便勾起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似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但不過片刻,笑意便深埋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傷。

此時,先前詢問那人仍看向此處,時不時的抿一下嘴唇,緩解一下口中的乾渴。

「前面的人全部讓開!」伴隨著這一聲大吼,後面熙熙攘攘排隊的人群頓時都被推開來,有不少客人更是大吼道:「憑什麼讓開?酒樓是你家開的?」

那先前吼叫的那人頓時不屑道:「老子是京城正三品官員劉武劉官人的家丁劉福,不長眼的便來擋路試試?」

那人說此話時,神情說不出的得意。

「說到底不就是條狗嗎?」人群深處傳來這麼一句話,劉福聞言頓時勃然大怒:「誰說的?有種站出來!」

人群深處頓時鴉雀無聲,劉福冷哼一聲:「如果老子是狗,那你們這些人可就連狗都不如了,哈哈!」劉福大笑著進了酒樓。

剛進酒樓,便喚來老闆道:「四十壇好酒,趕緊裝好運到京城劉官人府上。」

老闆聞言連忙答應,旋即親自去后廚打發人裝車去了。

四十壇好酒,這可是大買賣啊,更何況還是京城劉官人的生意,那可是十足的大生意啊。

這麼貴重的生意,自當親自督促下面人安排。

老闆去后廚的時候還不忘招呼一個小二去接待那劉福。

被招呼的小二連忙上前,但看看四周卻無空位,正焦急之際恰好看到角落的那隻身一人,旋即一咬牙對劉福道:「大人,暫時沒有空位,您看能不能跟那人稍微擠一下?」

劉府家丁順著小二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正將酒灑在地的那人,眉頭一皺:「此人是在祭奠嗎?」

小二無奈道:「正是。」

「好吧,雖然晦氣了些,但總比其他地方寬敞。」劉福點點頭,來到那人對面坐下。

小二連忙端上幾盤小菜和一壺小酒。

劉福看著牆邊靠著一根棍狀物品,不由有些好奇,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麼?」

那人沒回,默默的倒著酒。

劉福一撇嘴剛想伸出手摸摸,但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間,頓時冷汗直流。

只覺有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逼他的後背。

劉福被嚇得不敢動彈,待他收回心思后,那種感覺才消失不見。

他再次望向對面那人,眼神中滿是恐懼,下意識喝了杯酒壓了壓心中那種難以抑制的恐懼。

這時小二再次上來端了盤牛肉,道:「大人您先吃著,有事叫我。」

劉福點了點頭旋即瞥了對面那人一眼,招呼小二過來低聲問道:「這人你認識嗎?」

小二看了一眼對面那人,點頭回道:「不認識,但是從我在此做小工的時候便在了,恐怕得有四五年了吧。」

「五年?年年都在嗎?」劉福疑惑道。

「在的,」小二聞言笑道:「之前我曾與一個小工打賭,那人會祭奠多少杯酒,最後我還贏了四十文錢呢。」

說到此小二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四十文錢可讓他吃了一頓頗為奢侈的午餐呢。

「哦,這樣啊。」劉福略有疑惑,又隨口問了一句:「那人祭奠了多少杯酒?」

小二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七十一杯,又好像是七十二杯。記不太清了。」

劉福聞言嘆了一句:「應是七十二杯吧。」

「為何?」小二疑惑道。

「五年前的今日,秦家親衛總計七十二人中伏全數被欒海所殺,當然,欒海也為其陪葬了。」

說到此劉福不由再次長嘆,秦家親衛一亡,燕山關再次時不時面臨敵國騷擾。

奈何新君上位並無實權,又有左相李行一手把持朝政,左相向來是主和一派,面對此事也只是送些錢財與糧食便解決了又何苦開戰?

但近些年來,騷擾愈發頻繁,恐怕又是要索要歲幣了。

小二聞言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隨後問道:「我記得先前大人總是年末才來訂酒,現在怎麼七月就來訂酒了?」

劉福聞言低聲道:「京城的童老將軍病逝了,聖上聽聞童老將軍素愛此酒,便讓劉大人來此訂酒。聖上要拿這四十壇酒與童老將軍陪葬。」

說到此劉福不由心道,也不知哪個人出的這個主意。

對面那人聞言倒酒動作頓時一滯,片刻后緩緩轉過頭來,沙啞著喉嚨問道:「你說童老將軍病逝了?何時之事?」

劉府家丁聞言連忙回道:「三天之前,梁國再度遣兵騷擾燕山關外的村鎮,左相李行得知便鼓動聖上再次遣送錢財。童老將軍當時於家中養病,得聞此事後帶病上朝堂與其辯論。」

「但童老將軍本就重病纏身,御史台的幾人稍說重一些,童老將軍便口噴鮮血,昏死在朝堂之上。」

說到此,劉府家丁故意頓了一下,想先看一下那人的反應。只見那人面色如常,但握著酒杯的手卻慢慢攥緊。

「然後童老將軍就病逝了。」那人說道。

劉福看看四周,旋即用恍若蠅叮的聲音低聲道:「雖說昏死,但童老將軍仍有氣息。真正逼死童老將軍的是聖上。」

「聖上?!為何?!」那人突然急促問道。

「聖上聽了身旁公公所言,進獻錢財……」劉福說著頓時驚駭望向那人,只因他看到那人手中緊攥的酒杯驟然碎裂,掉了一地。

生生捏碎酒杯,這是何等怒火。

「那獻此言的公公是哪位公公?」那人說了一句,隨手甩下碎屑,輕描淡寫的話語卻蘊含著滔天的怒意。

「聽大人無意所言,是新晉的蔣公公。」

「多謝了。」那人微微點頭,應是著急,所以起身時不小心碰到倚在牆邊的長棍,眼見就要砸到劉府家丁。

危急之時,那人伸手一把攥住一頭,但另一頭卻砸在桌上,桌子頓時應聲而裂,分成兩半。

劉福看著那不小心揭開的麻布,裡面似是槍桿,只不過槍桿上上的是黑紅色的漆,粘稠無比。

劉福下意識嗅了嗅氣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浸入鼻孔,頓時打了個激靈。

聞起來怎麼像是血腥味,想著劉福再度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熟練的收回長槍,將麻布蓋上,道:「桌子的錢,我賠了。」

小二連連應道,隨後帶著客人上了櫃檯結賬去了。

劉福看著不小心被砸裂的桌子,下意識的便想起了剛剛聞到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又打了一個機靈。

那把長槍,怕是殺過不少人吧,不知怎的,劉福生出了這個念頭。

櫃檯結完賬之後,那人走出酒樓看向一旁的馬廄,緩緩走到他那匹馬匹的前方。那馬恍若通靈,在那人走至前方的時候也跟著打了個響鼻。

那人面露微笑輕撫馬匹的頭部,旋即解開韁繩走出馬廄,一躍而上,調轉馬頭輕喝一聲:「駕!」

那馬匹頓時嘶鳴一聲,猛然抬起前腿,驚掉酒樓外的客人一地下巴,驟然揚長而去。

在那馬鞍右側,刻著一個淡淡的痕迹。

秦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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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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