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石頭變成叔

景州，白頭村。

農田裡，李青石卷著褲管，正撅屁股吭哧吭哧拔草。

劉北斗罵罵咧咧道:「媽的都快三年了，這就是你小子說的破而後立？」

李青石道:「著什麼急，這不是一直在努力么，才三年不到，你當初在小世界境巔峰卡了多久？」

距離盛仁城頭一事已過去近三年，義軍拿下景州后，李青石就回白頭村住下，不再參與軍中事務，到今日已有小半年。

不到三年時間，大仁王朝三十六州，義軍已佔據二十三。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仁王朝數百年傳承，自有底蘊，可惜自上至下已經爛透，軍隊雖多，糧餉勉強也能湊齊，肯賣命的卻少之又少，與義軍士氣天差地別。

再加上義軍有老君山羅浮山鎮武司眾多高手相助，更是無往不利。

其實老皇帝多年經營，正央宮中也網羅了海量高手，然而老皇帝怕死，主力都留在宮中護衛，只敢派出少量隨軍作戰，很難發揮什麼作用。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因素，民心。

義軍早在蝸居瓊寧瑤三州時，就已贏得天下民心，反觀朝廷，為了籌措軍餉打這場仗，對百姓盤剝日甚一日，民心盡失。

不少對朝廷徹底死心的正直官員不戰而降，其中鬨動天下的，當屬景州州牧方宗元。

方宗元本在朝廷中樞，為推行新政下放景州，到景州后兢兢業業，把這裡的經濟民生搞的有聲有色，本來早就該調回中樞，卻因政敵從中作梗，便一直耽在了景州。

這幾年在景州冷眼旁觀，對朝廷越來越是寒心，再看那些所謂反賊，反而更像是救民於水火的正義之師，於是當義軍打到景州時，方宗元帶領一州百姓直接投降。

自從方宗元就任景州州牧以來，相比其他州郡，景州百姓其實並未遭太多罪，本來對朝廷的滔天怨念也慢慢消弭無形。

然而當義軍打來時，卻群情激昂，即便方宗元不降，有這些百姓裡應外合，恐怕也守不了多久。

之所以如此，只因景州百姓聽說，義軍領袖李青石是他們景州人！

所以照眼下形勢，義軍奪取天下已成定局，而這場仗本應打的更快，之所以速度放緩，是因每攻下一州便要從頭梳理政務，這種事最為繁瑣，只能一步一步來。

老皇帝自然也知大勢已去，到現在還在死扛，大約是指望那位老祖宗會在最後一刻幫自己扭轉乾坤。

李萬里近三年時間從未露面，似乎真已飛升成仙，然而用劉北斗的話說，這老貨一定是沒能邁過神仙境門檻，多半正暗戳戳不知躲在哪裡窺探，等著牛攔山王玄一幾人突破小世界境，然後故技重施，再用那邪法嘗試邁入神仙境。

既然猜透對方意圖，有望突破小世界境的幾人自然都在刻意壓制修為進境。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從壽元來看，若一直不突破小世界境，牛攔山王玄一這幾個歲數大的，很難活過那位仁太祖，或許這正是那位仁太祖一直很有耐心按兵不動的原因。

這是個解不開的死結，除非李青石真能如他所說破而後立，而且要能擁有對付小世界境的手段。

但……被寄予厚望的李青石直到現在都沒半點進展，念海中依舊一片混沌。

劉北斗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叫這小子拿「破而後立」這四個字給忽悠了，正準備罵娘，遠處傳來孩童們的嬉笑聲。

五六個小孩朝這邊跑來，在李青石屁股後頭站定，一個八九歲的毛頭小子說道:「石頭叔，日頭毒起來了，歇歇吧？」

李青石直起腰來，抹了把額頭汗珠，朝幾個小孩看了一眼，笑道:「歇歇！」

一大六小坐到地頭一棵大樹蔭涼里，那孩子一邊拿起七星劍把玩，一邊興緻盎然道:「石頭叔，今天講什麼故事？」其他小孩眼神不離七星劍，顯然都對這把兵刃很感興趣。

這位石頭叔剛來的時候，他們因為沒怎麼見過生人，只敢遠遠看著，不敢湊近說話。

後來聽自家老爹說，這位石頭叔是跟他們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兄弟，後來出去闖蕩江湖了，那時候自己這些孩子們有的還沒出生，有的太小不記事，所以不知道村裡有這麼號人。

既然本來就是村裡人，那還怕什麼？他們就開始跟這位石頭叔搭話，這才發現石頭叔脾氣好的很，從不嫌他們麻煩，而且石頭叔肚子里好像裝著說不完的故事，有趣的很，於是他們每天都要找石頭叔玩，纏著他講故事聽。

李青石正要開口，忽然發現有個十來歲的孩子神情不對，笑道:「怎麼了小城，是碰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么？快跟大夥說說，讓大夥開心一下。」

名叫小城的孩子猶豫片刻，終於說道:「昨晚我爹喝高了，他說那個在京城城頭為了救京城百姓自願叫人廢掉修為的李仙師，就是你石頭叔，是……是真的嗎？」

李青石一愣，白頭村的鄉親們都知道他丟掉了一身通天修為，成了「廢人」，想來是怕惹他難過，都不提他以前的事，這些孩子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就叫李青石。

李青石自然沒那麼脆弱，面對小孩的提問，咧嘴一笑道:「你才知道呀。」

一群小孩登時呆若木雞。

李青石是誰？那可是他們最崇拜的人，也最愛聽他的故事，什麼城門刻字，舉兵造反，火燒江湖聖地，最後為救京城百姓，捨棄一身神仙本領，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

可惜石頭叔白闖蕩那麼些年江湖，關於這位大英雄的故事竟然一個都不會講，還不如清水城裡的說書先生。

又哪能想到，石頭叔會是那個他們最崇拜的大英雄？！

孩子終究是孩子，驚訝過後，很快便興奮起來，那個最活躍的毛頭小子扯住李青石胳膊道:「石頭叔，你可真會騙人，自己的事自己怎會不知道？我不管，今天我們就要聽你的故事。」

李青石為難道:「小丘啊，你石頭叔臉皮薄，自吹自擂的事干不出來呀。」

片刻后，被孩子們圍住的李青石激情四射道:「就在落石如雨，將士們危在旦夕的時候，你們石頭叔我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抗住所有巨石，彷彿從天而降的神人，不可一世……」

李青石口沫橫飛，孩子們聽的入神，都沒發現今日石頭叔竟沒嚷嚷口乾舌燥要歇歇。

故事告一段落，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撲閃著一雙大眼道:「石頭叔，京城裡又沒咱白頭村的鄉親，為救他們丟了武功，你說你傻不傻？」

李青石嘴角一抽，摸了摸他腦袋語重心長道:「小天啊，你特么不愧是王有糧的種。」

正在這時，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婦人朝這邊走來，一手抱著個數月大的孩子，另一隻手裡拎著個食盒。

正是王有糧的媳婦，王小天他娘。

李青石下意識朝她某處瞟了一眼，忍不住再次感嘆，王有糧當真好福氣，果然是個好生養的，一連生了倆兒子，這身段非但沒走樣，反而愈發熟透。

小婦人捕捉到他眼神，不似數年前第一次碰見時面紅過耳，只是輕輕咬了下嘴唇，心想，他在外面做下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膽大包天，怎麼到了我這卻只敢看……

李青石叫了聲:「嫂子。」

小婦人嗯了一聲，瞄他一眼道:「時辰不早了，還不回去？」

李青石咧嘴一笑:「這就走。」

小婦人把食盒放在他身邊道:「這是有糧叫我拿給你的，別嫌棄難吃。」轉頭沖自己兒子道:「小天，回去吃飯了。」

王小天奇道:「我爹不是去清水城了，說是明日才回來么？」

小婦人俏臉一紅，踢了他屁股一腳道:「就你話多！」

這一抬腿，抱在懷裡的孩子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王小天跑過去撩小婦人衣衫。

小婦人往後躲了躲，瞟了李青石一眼，俏臉通紅道:「你幹什麼？」

王小天道:「弟弟餓了，你喂他啊。」

小婦人本想斥他胡鬧，話到嘴邊忽然變成:「還用你說？」

伸手撩起自己衣衫，這回跟第一次碰見時一樣，耳根子都紅了。

李青石拎起食盒落荒而逃:「嫂子我先走了。」

回到自家小院，宋婉婉從屋裡出來道:「莫大哥來了。」

接過食盒，打開看了一眼，只見裡面放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

宋花魁似笑非笑道:「又是王家嫂子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