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神仙境

紅袖招撤離京城，宋婉婉無事一身輕，便跟李青石一起回了白頭村，說是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李青石修為廢了，自問人還沒廢，加上不習慣別人照顧，本想拒絕，卻聽劉北斗難得正經說了句:「讓她跟著吧。」

李青石這才想的深些，宋婉婉不懂武功，成日混在軍營中確實不太方便，便答應下來。

正在心中感嘆一句還是老劉想的周到，卻又聽劉北斗道:「李家兩個丫頭，還有陸家丫頭，都去都去。」

李青石這才知道老頭看熱鬧不怕事大，但已經答應宋婉婉，不好反悔，只好帶她一起回來。

李青穗要主持丐幫事務，李青禾隨大軍砥礪修為，陸秋雨祖父與父親，還有表哥周宗儒一家都已離開京城來為義軍效力，陸秋雨每日關在房中讀書，說是書中既有顏如玉黃金屋，想必也有道，要讀書讀出一身修為。

不知是因三人各有事做，還是察言觀色不想叫李青石為難，都沒糾纏，這讓李青石鬆了口氣。

他雖不怕跟異性打交道，但跟四個姑娘住一起，終究不太方便。

不等李青石進屋，莫仁珅已從屋裡出來，叫了一聲:「青石。」

天氣悶熱，兩人索性就不去屋裡，在院中樹下放了張小桌，在這裡說話。

莫仁珅道:「義軍馬上就要打入京城，我這趟來還是受了大家請託，叫你回去。」

李青石給他倒了碗茶，說道:「莫大哥，你知道我是真對做皇帝不感興趣。」

莫仁珅苦笑道:「我知道有什麼用？先不說義軍里的文官武將，就說軍中士兵以及治下百姓，他們只認你。」

李青石搖頭道:「莫大哥你錯了，他們認的不是我。」

見莫仁珅有些愣神，笑道:「莫大哥有沒有想過，天下義軍無數，為什麼獨獨咱們這支成了事？朝廷雖然腐朽，卻依然稱得上兵多將廣，為什麼打不過咱們？」

莫仁珅沉吟道:「因為我們民心所向。」

李青石喝了口茶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根本的，是我們有主義。」

莫仁珅一愣:「主義？便是軍中那些思想教導員宣揚的東西？」

李青石點頭道:「不錯，不管朝廷還是其他義軍，他們的兵都是拿軍餉打仗，換句話說，他們當兵打仗，類似是一種『營生』，歸根結柢是為了掙錢吃飯，這樣的軍隊，一旦到了生死關頭，有幾個肯豁出性命？莫大哥肯定也已發現，他們一旦出現潰敗，很快便一鬨而散，這其實不難理解，畢竟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莫仁珅也曾思考過自己這支義軍為何所向披靡，想過是因戰術卓絕，想過是因制度健全，卻從沒以這個角度做過分析。

莫仁珅雙眼漸漸發亮，說道:「我明白了，咱們的軍餉遠不如朝廷，甚至有時發不出軍餉，將士們卻依然賣命，因為他們不是為軍餉而戰，而是為主義而戰，他們知道，哪怕自己死了，但只要推翻了朝廷，他們的子孫，他們的親眷，就都不會再挨餓受凍，咱們治下的那些州郡，足以讓他們看到這一點。」

李青石道:「所以我才說，他們認的不是我，是他們肯為之犧牲的這個『主義』，因為他們相信我能讓這個主義成為現實，所以才擁護我，如果有人也能做到這一點，他們必定也會擁護。」

他看向莫仁珅道:「莫大哥，不論什麼時候，普通百姓的數量必定都是最多的，只有將這最大人群的利益放在首位，江山才能永固，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

莫仁珅苦笑道:「你還是要讓我做這個皇帝。」

李青石道:「以你如今的威望，穩住局面應該不難吧？」

莫仁珅道:「將百姓利益放在首位，這一點我能做到，可我不能保證我的後世子孫都能做到。」

李青石嘆了口氣道:「莫大哥明白，這也是必然之事。」

莫仁珅也跟著嘆了口氣:「只希望我們建立的這個新世界能堅持更久一些，亂世人命賤如草，咱們雖然只用數年時間便重造乾坤，卻依然不知有多少人已化為黃土。」

李青石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人化作黃土，也總有新生命降生人間。」

他指著院子里一棵剛鑽出地面的小草道:「就如這草，今年枯了，明年還會……」

說到這裡猛然頓住，如同石化一般。

莫仁珅察覺他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李青石充耳不聞，喃喃自語道:「人死後化為黃土……人活著吃五穀雜糧……五穀雜糧是從土中長出……世間萬物都來源土地又歸於土地……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莫仁珅愣道:「明白什麼了？」

李青石一言不發，意識沉於一片混沌的念海，輕聲道:「我要有天地。」

話音一落，念海中瞬間狂風大作，無數『沙塵』劇烈翻湧，不知過了多久，天朗氣清，乾坤再成。

李青石又輕聲道:「要有山。」

平地起高山。

「要有水。」

大地扭曲變幻，山河湖海俱成。

「要有草木。」

一棵棵青苗鑽出土地，須臾間長成參天大樹。

「要有生命。」

水中生魚，地上生獸。

李青石深吸口氣，最後說道:「要有人。」

空間一陣扭曲，念海中那個白頭村裡，開始出現虛幻人影，起初虛無縹緲，很快已有如實質。

然後隨著意識馳騁，整座天下徐徐展開，有青山綠水，有花草蟲魚，有飛禽走獸，有城池關隘，有小鎮小村，還有人聲鼎沸。

李青石按捺激動情緒，將意識收回，只是回到白頭村時，忽然聽見有小孩說話。

「娘，怎麼我爹一不在你就包餃子？」

「因為你爹不愛吃餃子。」

「那石頭叔就愛吃嗎？你老給他送。」

「你石頭叔肯定愛吃。」

「弟弟怎麼又哭了？」

「吃不飽唄，對了，晚上去把你石頭叔叫來，請他給我治治。」

「哦，為啥要晚上去叫？」

「白天他不是要下地幹活么？」

「也對，那我下午先跟他說一聲，讓他提前準備下草藥。」

「不用先說。」

「為啥？」

「因為用不著吃藥，讓他給揉揉就行了……」

李青石嘴角一抽，幽幽「醒來」。

莫仁珅問道:「怎麼回事，你明白什麼了？」

李青石咧嘴一笑:「成了！」

莫仁珅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劉北斗喜道:「這是有思路了？」

李青石不答，身體開始一點點消散，化作流光向七星劍飄去。

莫仁珅目瞪口呆。

神秘空間里，片片流光凝聚成形。

李青石微笑看著乾癟老頭，雲淡風輕道:「師父，好久不見。」

乾癟老頭一愣，走過去上下打量自己這位「愛徒」。

李青石身姿挺拔，氣態超然，直如神仙一般。

老頭伸出枯瘦手掌，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頓猛扇:「叫你裝逼，叫你裝逼，叫你裝逼……」

李青石瞬間破功，縮起脖子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