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粘稠（二十四）
入目之處遍地都是鮮血和身首異處的死人。然而還有更多的將死之人衝上來，他們目光空洞，手中持著一切可以揮動的東西——他們把那當做武器。
他們大部分的是沒有穿校服的學生。
方入晗乾淨利落地捏碎了衝到他面前的一個人的脖頸，向前用力一扔，死人與其身後前赴後繼的同伴撞了個猝不及防的滿懷。
死人的頸骨被捏碎，只剩下薄薄一層皮還連著，慌亂中不知道是誰用力扯——腦袋飛了出去，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十多圈才堪堪停住。腦袋蒼白無神的面孔朝向幽暗的天空，閉不上的雙眼裡似乎還有很多沒來得及說的話。
方入晗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在這個四面開闊一片枯黃的莊稼地里，四面八方圍滿了「不畏懼死亡」的人，像麥子，割了一波還有下一波。
野草傲然的挺立著，在漆黑的夜空中紅色的妖冶也能清楚看見。
那群莫名其妙的東西還在向方入晗站著的方向衝殺，他們的腦子裡……是只有「殺戮」兩個字嗎？
方入晗煩躁地捏碎了一個人的頭顱。
這個世界怎麼這樣煩人？
方入晗用郭蒿的血打開了通向亡者國度的大門，作為整件事情的策劃者，第一個進入這個與生者世界相反的人，這個世界的亡靈對他有著不加掩飾的優待。
但是情況並不止於此，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繫可以說是從十二年前就開始的了，從十二年前邱承玉和周天澤差點死掉……的那個晚上。從那個晚上開始，他就和這個世界冥冥中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所以說還要算上這些聯繫，才能解釋清楚這個世界亡靈對他的狂熱……
可能屍骨早化為灰燼的亡靈也需要他復活他們？也還有對生的渴望？
方入晗走神了，但這並不耽誤他一拳轟碎面前人的胸膛。鮮血飛濺，自動避開了方入晗。方入晗的白色上衣依舊整潔如新。
他怎麼又想起了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這個世界里……他看見了身邊人的命運，懂了什麼叫做無常。
「怎麼還有這麼多？」
方入晗凌空躍起，腰部發力傾斜著踢出一腳，無匹的力道沒有人能抵擋，又是四個人的腦袋當場炸開。
……那天，不久之後，邱承玉和周天澤蘇醒過來，他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一條獨身的道路。一切因他而起，他走了，接下來該發生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吧？
只要我不離開，厄運就會源源不斷地降臨到他們身上，直到他們死亡。
這是……預知的不幸？
能預知未來，自然就要能承受與之匹配的痛苦。
「嗷——」
方入晗被耳邊野獸一樣的嘶吼嚇了一跳，他的心臟漏跳了半拍。一個少年人的拳頭帶著執拗勁兒狠狠打在他胸口，拳頭帶血，給白色上衣添了一點陰鬱的紅。
這份力氣沒能撼動方入晗分毫，方入晗握住那人的手向一旁狠狠一擰——咔嚓聲過後半截手臂飛了出去，頭顱無力地墜落，身體也散盡了力氣無力地躺倒了下去。
隨後前仆後繼的人踐踏其上。
把屍體踩的血肉模糊。
方入晗的神又飛走了。
他顯然高估了自己。
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啊，尤其，是對邱承玉。不然邱承玉也不會出現在這個計劃里他本不該出現的世界里了。
原本在他的計劃里，來到這個世界的只有他和整個黑夜，
以及作為引子的郭蒿啊！現在卻……
「太衝動了，必須要先想辦法把邱承玉和湘瓊送回去，然後再完成接下來的計劃。不然出了差錯我一輩子也原諒不了自己。」
自言自語間方入晗又殺了七八個人。他扭頭向教學樓的方向看了一眼，荒廢的莊稼地距離教學樓不遠，以他的視角能清清楚楚看清教學樓，教學樓一片靜謐。
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和教學樓之間的距離，他沒有猶豫果斷的朝著教學樓的方向突圍。
兩者之間本就沒有可比性，方入晗迅速殺出一條血路，把那些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遠遠甩開。說來也奇怪，當方入晗離開荒廢莊稼地的時候，那些追趕他的人便紛紛茫然無措地停下，空洞的眼睛四處張望，失去了目標。
「原來這些傢伙還有活動範圍？」
教學樓的鐵門緊鎖，可這難不倒方入晗。方入晗抓住門鎖用力向下一拽，門鎖連著門上的插銷，一同被他扯了下來。
「這個世界的觸感還挺真實的。」
教學樓呈一個倒著的U型，一共有四層，一樓是辦公室以及監控室和檔案室，外加教務處。為了不讓寬闊的教學樓顯得很空，校方特意在教學樓的中間地帶挖掘了兩座大花壇，種上了花草樹木。其中最高的一棵樹高度足有三層樓，其餘的也大多有兩層高，方入晗不認識那是什麼樹。
突然一束光透過厚厚的枝葉照射過來，方入晗一閃身躲在花壇後面，悄悄的謹慎朝發出光亮的地方看過去，那是一間教室的燈？剛才有人把那間教室的燈打開了？
方入晗又往旁邊走了一點，果然如他所料，一樓右數第三間教室的燈是亮著的，在這幽暗的深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不太對勁，有點古怪。」
方入晗暗道。
突然方入晗又猛地退了回去，迅速藉助前面的一顆粗大的樹榦擋住了自己的身軀！
「好懸，沒有被那人發現吧？」
方入晗十分小心地探出半個頭，在亮著燈的那個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沒有看向他這邊，顯然是沒有注意到他。
方入晗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其實按照他堪比主城主宰一半的實力，就算他過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只要他不想被人發現就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他根本沒有必要躲進黑暗裡。
可能是他這十年來習慣了黑暗和孤獨吧，習慣成了自然，自然又成了本能反應。
方入晗自嘲的笑了笑，他又看了一樓那個人一眼，自語：「長的一副精明像，怎麼看起來和我一樣孤獨。」
一樓那人手肘搭在欄杆上，腳後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地面，神色很平靜地向下望著——哦不，認真去看，方入晗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空的，是在發獃。
他個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二，身上穿著一身與夜色相融的黑。方入晗眯了眯眼睛，思緒有一次飛走了：第一眼看上去這個人很精明。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身上竟會有一種與世界割裂的孤獨感。這個人一定經歷過很多事情吧？
花壇里顏色千奇百怪的植物被單調的夜色籠罩上了一層統一的黑，方入晗借著這層黑走上了另一個樓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