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苦命之人

第十二章 苦命之人

米蒼穹原名叫米有橋,是一名宦官,內監。和大多數的太監不同,他並非小時候就送到宮中凈身,也非自願。

他曾經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長相俊美,英姿勃勃。他也有過情愛,有過花前月下的愛欲痴纏,激情澎湃。後來被強行擄進內宮,閹割凈身成了一名太監。對米有橋來說,世界在那一刻起已經沒有任何色彩和希望了。

他低落,頹廢,想過一死了之。可後來遇到一個高人,也算是他半個師傅。那人說:如果你覺得人世沒有意義,沒有希望。那何不去尋找下,也許可以找到有趣的事,讓自己變得有意義,有希望。死是最蠢的行為,活下去才有價值!這個人就是「斬經堂」的張侯。

從此米有橋學武,習文。也因為他長得相貌不俗,皇帝也對他很看重,偏愛,他也晉陞的更快,做到了御前內侍總領太監。成為了後來的米公公。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新的目標,有了雄心壯志。從此他改名叫——米蒼穹。希望自己以後可以大有作為,很快他成立以宮廷為支撐的有橋集團,成為了首領。

米蒼穹今夜要有所作為。他來到了十字亭,一起來的還有孤行大師,小李公公。

他要把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的龍頭戚少商和雷純一網打盡。到時京城這兩大幫派群龍無首,定然大亂。有橋集團就可以將其一一清除。

第一輪的攻擊,進行得並不順利,「八大刀王」失敗,暗殺三人組「劍六十四」,「鬼手羅剎」,「地獄刺客」失手。但這不是主力,圍剿才剛剛開始。

廝殺聲越濃烈,說明戰鬥也越激烈。

雷無妄是援兵,也是傷兵,更是神兵。

——神兵天降!

他一出現就解了雷純的圍,狄飛驚的困,可危機沒有解除。「放火王」雷逾也帶著負了傷的「殺人王」雷雨衝出同福茶樓。

可他們依然被圍被困,十字亭的四個方向涌殺出更多的人。這些人里有禁軍兵士,大內侍衛,刑部的捕役,有橋集團的高手,還有受雇傭的殺手。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殺掉雷純,或者狄飛驚。

四隊人分別有「舒雲手」余木詩,「摩雲手」金小魚,「小穿山」余好之,「小追命」勝玉強。他們是有橋集團的一流高手,也是米蒼穹的心腹。現在十字亭被圍得鐵桶似的,雷純一伙人被困住。

雷無妄一擦肩,從趙紙龍懷中接過了雷俋的屍體,很感激的說了聲:謝。

這速度趙紙龍也還沒反應過來。也不容細想,當下危機重重,他帶著剩下的「黑組」弟子加入戰團。

「放火王」雷逾在放火,周身一圈都是火。

熊熊烈火,焰舌瘋吐。

有十幾名禁軍被燃成了火人,火人就代表他們不是活人了。

雷逾怒,怒火中燒。他平時很謙恭,但生氣的時候很壓抑。

所以他要放火,泄憤。

他每低吼一下,都會有人倒下。有被燒死的,也有被砸死的。

被雷雨砸死的。

他傷重,可殺性也重。雷逾從孫青霞劍下救了他,有了喘息,恢復了鬥志。所以雷雨又開始殺人,他也要出氣,泄火,殺人王是不能這樣狼狽的離場。

雷雨的鐵鎚,雷聲般雨點似的掄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雷門的人一向都是彪悍,剛勇。

雷無妄的悍勇體現在有仇必報。他扛著雷俋的屍首,邁著不可阻擋的步伐逼近涼亭,目標就是報仇。

他不能白白讓自己的親信犧牲,事實上他把雷俋,雷一,雷意當成了自己手足,一直如此。這也是雷俋為什麼願意為了他去丟了自己性命,因為反過來雷無妄一樣會這樣做。

——他們是兄弟!

他現在要復仇,幾名大內侍衛欺近,瞬時斷了氣。

雷無妄一掌平推,推向「鬼手羅剎」蕭芳,要復仇的對象就是她,雷俋是死在她的暗器下。

蕭芳身材很矮小,看上去像個女娃娃。但她其實有三十歲了,因為得了侏儒症身體一直不怎麼長。這並不影響身手。

她雙臂一展,十幾點寒光打出。姿勢很輕盈,手法也高超。

蕭芳出身「殺殺人眨眨眼」這個組織。十一二歲時因為不長個子被嫌棄並被父親遺棄。在街頭忍飢挨餓,靠飯莊食肆扔掉的殘羹剩飯度日。

她抱怨過天,詛咒過地,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就能父母一起闔家歡樂,其樂融融。

她恨自己這怪病,恨自己的父親,恨世上的不公道,恨那些在街頭嘲笑,羞辱她的人。看到他們輕蔑的嘴臉,內心很痛,很酸。

她流過淚,手指狠狠地抓划著地面,低聲哀叫著,可無濟於事

直到那年冬天,天空飄著雪。蕭芳幾天沒有油米入腹了,連殘羹都沒有。因為不是只有她落魄街頭,剩飯也要搶,可她力氣太弱,身材也小,搶不過別人。她蜷縮在一戶人家門口,渾身在發抖,凍得發抖,餓得發抖,更是恨得發抖。

一隻寬厚的手托起了她瘦小蠟黃的臉龐。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目光很慈藹。手裡拿著一隻香噴噴的燒雞,湊近了她說:吃吧!

聲音很暖,眼神很柔,手掌很溫。蕭芳餓狼般搶過燒雞,大快朵頤,燒雞吃得很乾凈,甚至連骨頭也吞了下去。

那個中年人拿出了絹帕擦拭了她的臉頰,嘴角。把手帕塞在她手裡,然後起身離開。

蕭芳飄零的日子裡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她不知道怎麼了尾隨著那個男人,赤裸的腳丫踩在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寒,依然緊緊的跟著。

那個男人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問:想活下去嗎?

「想」

「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去哪裡」?

「去尋找有趣的事,讓自己活得有意義」

這句話多年前也有人對這個男人說過。

鵝毛般的雪花落在米蒼穹的身上,慢慢的化開。

蕭芳疑惑的問:為什麼是我?

米蒼穹沉思道:也許正如當年我遇到了他,現在你又遇到了我,世間沒有那麼多問題,但我們卻總是要尋找答案!

蕭芳的淚角淌出了一滴熱淚,也慕然的凝結成了一朵霜花。

她和米蒼穹走了,之後被送到殺手組織訓練,她學得很快,很刻苦,也許是內心的仇恨讓自己更堅強。

後來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鬼手羅剎」的女人,而她的殺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今夜她的刺殺對象是雷純,這是她要求米蒼穹的。

她要報恩。

她也恨雷純。

雷純很美,有氣派,有權,有勢。有很多愛慕她的人。

蕭芳恨那麼完美的女人,讓人羨慕的雷純。可是失敗了,因為雷俋擋住了暗器,她的暗器。

所以金腰帶就找上了她。

雷無妄掌風一劈,那十幾道寒點紛紛攘攘的落地。

蕭芳跳起雙足一蹴,兩根鐵簽自鞋底射向對手。她可不止是鬼手,腳也靈活。

雷無妄繼續邁步,義無反顧,頭一歪,再一斜,避過兩支鐵簽。

蕭芳還未落地,一手打出三枚月牙鏢,一腳彈出三支白骨針,射向雷無妄面門,胸口。

雷無妄鎮定前進,一手一拍腰畔的金腰帶,腰帶上出現一個黑洞,產生一種吸力,或者是磁力。把暗器全部吸了進去。

蕭芳愕然,雷無妄已到跟前。她羅裙一掀,準備打出迴旋鏢。

雷無妄一掌就打在她胸口,整個人重重的砸向了一塊門板。

門裂,骨斷。

蕭芳全身的骨頭如瓷瓶墜地般碎開。很霸道的一掌,雷霆般的一掌。

雷無妄扛著雷俋的屍體,對著她冷言說:我不喜歡殺女人,可是你殺了我兄弟,你必須死。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沒人能在雷無妄的全力一掌下存活。

蕭芳褻衣里原本的一塊手帕被震了出來,徐徐飄落。遮住了她半邊的臉頰,另一邊的眼眸流出了一滴淚。

這場景就好像那年的冬天,那隻手掌,那塊絹帕,彷彿清晰如昨日。

她是一個可憐的人。

蕭芳死了,坎坷凄慘的路走完了。人生的意義找到了沒有?

也許只有她自己明白!

米蒼穹目視了一切,他的眼神里還是沒有變化,只有一旁的小李公公察覺到米公公的無名指動了下。

很輕,很微弱的動了下。

一旁的孤行大師從不注意細節,他是一個簡單粗暴的人。

他已經殺了出去,如同一道龍捲風。

孤行大師的武功絕對是有橋集團里頂尖的存在。方應看和米公公為了請到這個人,可沒少下血本。

他是一個修行的和尚,卻不是那種撞鐘打坐,吃齋念經的修行。每天要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他說過:修心不修口,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他還貪杯,終日美酒佳釀豪飲,爛醉如泥。也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不做明白人,只當糊塗鬼,這才是境界。

孤行大師更好色,據說每日都要衝殺在溫柔鄉里。還解釋道:牡丹花下死,成佛也風流。做人不及時行樂,老了就追悔莫及。

方應看一一滿足要求,因為他武功實在太強。他曾試問過米蒼穹,孤行大師的實力,因為米蒼穹一直看人很准。

米蒼穹捋了捋鬍鬚說:如果我要找對手,不會選他。

方應看說:公公也沒把握?

米蒼穹道:我是個苦命的老奴,他是個快樂的大師,我們比不了。

方應看笑道:公公過謙了,大師雖然是人才,可你老人家更是良師益友。

但孤行大師的分量也足夠重,值得有橋集團下大價錢請他。

他是出家人,所以穿著僧服,披著袈裟。怒目,海口,圓耳,高大。

手裡一桿一百二十斤的禪杖舞的如猛虎下山,威風凜凜。

他每進一步都會有六分半堂或金風細雨樓的弟子倒下。

一步殺一人,下手不留命。

孤行大師出身少林,練的自然是少林武功。

他的杖法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屠魔杖法」。走的是大開大合,剛猛闊斧的路數。

他找上了同樣是剛勇的雷雨和雷逾。

孤行大師打架從不孤行,要打就打強的,人多的。

只見一把禪杖呼嘯壓來,雷雨舉錘一接。

「哐當」一下,禪杖和鐵鎚發出驚雷一響,孤行大師晃了晃,雷雨則搖得更明顯。

孤行大師大喝一聲道:拿命來。

舉杖又是用力一敲,雷雨身體還沒站穩,趕緊雙手捏住錘柄,全力招架。

「轟」的又是巨響,孤行大師往後趔趄了兩步,雷雨則一屁股坐在地上,臀骨也裂開。

雷雨之前和孫青霞剛惡鬥過,負了傷,斷了指,缺了一耳。面對這「屠魔杖法」哪還能支撐得住。

雷逾眼看不行,忙發出一發雷火彈攻了過去。

孤行大師見狀禪杖舉胸一橫,雷火彈正打在禪杖鐵杆中間,炸裂開來。爆出的火花迸到僧袍,臉上。

雷逾暗暗高興,心想得手。

哪知孤行大師似沒事一般,身子一震火花盡滅。

「金剛波若功」,又是少林七十二絕技。

這是一門內家功夫,利用氣功給自己增加一層金鐘罩。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有大成。孤行大師只花了十八年。

雷逾忙衣袖一抖,袖子里噴射一道火焰直燒對手。

孤行大師又喝一聲:來的好!

雙手轉動禪杖,舞得如風車般。

轉動帶起的強風似排山倒海,楞是把火焰頂了回去。

好一把瘋魔般的禪杖,如火精純的杖法。

雷逾眼見火焰被頂回來,另一隻手衣袖再噴一道火焰。兩道火焰一撞,互相抵消。

地上的雷雨可也沒閑著,見機一錘橫掃孤行大師的底盤。

孤行大師雖有金鐘罩,可雷雨這錘也斷不敢硬扛。一邊禪杖護身,身子急撤。

雷雨趁機也脫身離開。雷逾則扔出三枚雷火彈去幫「殺人王」壓陣後路。

孤行大師一手禪杖打開雷火彈,河馬似的大口巨開,一聲雷鳴的吼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巨吼聲如炸雷般響徹天際,感覺這夜空被喊出一道裂縫。周圍不論是殺手,官兵,還是江湖綠林人,都被震的耳膜麻疼。有十幾個人都站立不穩,摔得東倒西歪。

好一聲大吼,又是少林絕技「獅子吼」!

雷雨一身是傷,離得也最近。剎時頭暈腦脹,腳跟一軟,癱倒在地,鼻孔里都流出了鮮血。

作為「江南霹靂堂」雷門的三級戰力「廷」字輩高手,也是十分稀有的。當年六分半堂第二任總堂主雷損是「廷」字輩的,可想而知雷雨的實力如何,大概什麼水準。

萬萬沒想到江湖人人生畏的「殺人王」也有如此難堪的境地。

碰到「一直劍魔」孫青霞,孤行大師這樣的對手也真是——命苦!

幸好雷逾還是不懼對方,他跳到雷雨前面,雙手為指,十字交叉,整個人身上散發出濃烈的火藥味。這個時候再不放手一搏,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他運起「風雷十字訣」,手指對著孤行大師一指,這看起來很平平無奇的一指。

孤行大師本不以為然,可覺得有巨大無形的力量撲面而來。夾帶著火藥的味道,烈焰般的熱氣。

氣勢猶如晴天霹靂。

不管是什麼,他都不敢怠慢。禪杖再次如風火輪轉動起來,擋住正面。同時也運起「金剛波若功」護體。

「轟隆隆」……

孤行大師人被憑空掀起,拋到半空,原來爆炸力來自地底下。他的僧袍袈裟也被撕裂成條狀,雖然有金鐘罩護體,可雷逾這一下威力太大了,又是出其不備的從腳下爆發。身上,腿上,臉上也被劃開七八道口子,不是「金剛波若功」也許就要見佛祖了。

孤行大師這下也委實吃了悶虧,頗顯狼藉。

他大怒,滿臉的橫肉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心中殺意已經沸騰,今天殺戒開的還不夠,沒有屠戮盡興,怎麼去見佛祖。

孤行大師這輩子雖然遁入空門,但他根本不信佛。他只是為了練武才做了和尚。他的修行就是把清規戒律全部都觸犯,就是拿起屠刀,就是要造殺孽。

他知道回頭也沒有岸,地獄遲早是要進去的。所以他趁活著就是要拚命享受,今天已經喝了一壇上好的山西汾酒,吃了一頓上好的齊魯佳肴。還在快樂坊的春月館里找了四個花娘縱情聲色,慾海翻浪,他離開時那四名教坊女子都在軟床香榻上癱軟無力,嬌喘連連了。

孤行大師咧著大嘴,興奮的摸了摸頭上的戒疤,一臉滿意。

他就是酒癮大,吃性好,色心重,可最厲害的是殺人。不殺人就沒有銀子,沒錢怎麼供其享樂。

孤行大師扯去已破敗不堪的僧衣,露出一身如盔甲狀的精壯肌肉。

右手禪杖往地上一立,左手拿下掛在脖子上的掛珠夾在虎口,單掌行禮。

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他已準備大開殺戒,活脫脫一個瘋魔煞星。

此刻雷逾,雷雨都有一種無名的恐懼感,知道接下來勢必是場苦戰,血戰。

此刻的狄飛驚面色不改,可眼神里也冒出了決絕的鬥志。

雷純呢?

她潔白無瑕的素手緊緊的握住了狄飛驚的掌,纖纖細膩如凝脂的玉指死死的扣住了狄飛驚秀氣好看的指。

臉上掠出了無所畏懼的神色,眼眸還是那麼柔,眉依然那麼秀,殷桃口仍舊那麼艷。

雷無妄看在眼裡,眼睛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光亮,好像站在高山上卻仍然看不到對面風景的那種神色。

說不出,道不明,但他心裡懂!

米蒼穹的呼吸有些變得紊亂,手不斷撮合,有些躁動。

遠處高塔上,一位氣宇軒昂,神飛奕彩的貴公子氣定神閑的俯望著十字亭。他的腰間配著一把細紅色的寶劍。

——血河神劍!

血流成河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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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英雄是英雄之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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