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如煙如霧夜色中,
酣然入夢中的顏荇好似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陣蟬鳴的聲音。
悄然清醒間,才發現方才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也是,這才五月份,又是哪裡來的夏蟬。
屋內沒有燭火,只有略微從窗外透進來的點點月色在窗盞上跳動。
顏荇盯著窗邊看,那半透窗紙上,藉由月光映出了屋外婆娑地樹葉,其中有兩片,一會相互依偎,一會彼此分離。
屋內榻間,亦有兩人相偎。
裴湛從她背後摟著她,顏荇清醒間覺著這樣的相擁有一些親密,便挪了挪身打算稍微避開了一些,只是才一微動,擁在她腰間的臂彎就用了用力,隨即她又被整個人被圈在了裴湛懷裡。
接著,一隻手順著她的肩膀摟近她,讓她靠近他微微起伏的胸前,而後,發頂處又傳來了他氣息平穩的呼吸聲。
溫熱交纏。
又這樣過了大概一刻鐘,默默沉下一口氣,顏荇試探著伸過手,慢慢將搭在她腰側的小臂挪開。
只是她伸手過去時,又被她腰間溫熱的手攥住了掌心。
驚覺時,顏荇扭頭看了看與她近在咫尺裴湛還靜閉著的雙眸。
安下心,幸好,沒弄醒了他。
她方才說口渴,讓裴湛給她倒了杯水時,趁機便給他用了一點點安眠的葯,想來,應該能讓他睡到天明。
起榻后,彎腰拾起一件件白日里掉落在榻側的衣服,輕輕穿上。
又在收拾結束時,轉身在榻前蹲下身來,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裴湛。
只是暗色深深,眼前人也並不真切,讓她有了一種錯覺,覺著這只是一場夢。
可偏偏身上歡情過的感覺提醒她,這並不是夢,而是她不得不去面對的現實。
想她十年前隨著裴競入京的時候,也沒料到會有今日這樣的局面。
裴競或許能做一個皇帝,這點先帝沒有看錯,只不過,裴競多疑敏感,也使得他終將做不了他自己心目中的仁君。
這個位置換成裴湛來坐,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只一陣靜謐風聲過後,顏荇便起身離開。
出門時,抬首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後半夜,想來是她睡過了…
輕輕嘆息后,也不多做停留,便徑直向著後頭馬廄而去。
她所騎而來的黑馬,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腳步聲,踏著馬蹄扭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發出代表它高興的「嘶嘶」馬叫聲。
顏荇不知怎麼,便輕笑了一聲,想他們這幾個人,這幾天或多或少都清瘦了不少,倒是這些馬一個個都肥美了許多。
牽過韁繩,一手撫上了馬背。
「芝麻呀,也不知道你長胖了之後還能不能跑得動了。」
「我也不想你回京城,但,也就你跟我的時間最長了。」
「就是不知道你怨不怨我,想我當初也是沒有辦法。」
悄然間,顏荇又嘆了口氣,原本是芝麻的母親跟著她,但是那年秋獵…它的母親便沒了。
而後就只剩下芝麻了。
想想也是可憐,一家子都得在皇城司里賣命。
這麼想著,又給芝麻順了順毛。
而後眼看,東邊魚肚漸白,顏荇便解開栓在木樁上的馬繩,牽馬而出。
只是才將走兩步,便看見站在不遠處正看著她的裴湛。
天之將明,一人影蕭蕭下,顏荇仍然可以看出裴湛輕微發顫的身形以及他眼裡竭力剋制的慍怒。
原來他醒了呀。
裴湛看著眼前不遠處,牽馬欲行的女子,晨曦的微光落在她如初的臉上,卻只覺著刺痛他的眼。
顏顏怕是也沒想到,他在她起身之後,便也醒了。
他這一覺是睡得深沉,但是這些還不至於讓他多年來練就的警覺失靈。
他想問出口,卻又不敢,怕他們好不容易才近了些許的關係瓦解。
只是他卻從未想過,原來她真的打算離他而去。
原來他昨天做的,是半點沒有挽留到她。
情急之下,裴湛快步上前,便用雙手握過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認定了,我會為了楊夫人放棄你。」
這讓他想起來晉城之事,他當時不就只是草率的將她安置,便去找了楊夫人。
若不是顏顏有這個能力自保,他早就失去了她。
想到這裡,裴湛只覺著渾身的氣力都要被掠奪乾淨一般。
只有扶著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怕她真的這麼想…
裴湛啊裴湛,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若能早早分清自己的感情,也不會傷了顏顏心的同時,還連累了旁人。
這話使顏荇驚覺,不顧裴湛蒼白乞憐看著她的眼神。
原來他知道了。
「王爺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裴湛被這一句話問得失了言語,氣勢一下子墜了下來。
「不久,剛才而已。」
在她離開不久之後。
鄭家兩兄弟是他的手下,他問了,他們自然也就說了。
他知道顏顏交代他們不要告訴他,所以,說出來的時候難免心虛了一些。
顏荇倒也沒繼續糾結他怎麼知道的,只睜著眼看向裴湛,隨後問道。
「那王爺知道了,又會怎麼做?」
其實不問,她也知道,無非是和她做一樣的選擇。
果然,下一刻,裴湛伸手擁過她,在她耳邊說道:
「裴競這麼做無非是要我回去而已…」
顏荇握著韁繩的手垂下,她知道,裴湛也知道,他方才的話究竟有幾成可信。
裴競要的人其實是她。
無奈在他頸間嘆下一口氣。
「王爺又何必自欺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