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秘傳五形拳
「爹!?」
提著山雞回到山神廟前的洪文定,怔怔地看著蘇烈與一個略有些彎腰的怪物在搏鬥。
那怪物隱約還看得出是個人形,只是它腰彎得極低,前肢時常觸地,看上去更像是一隻得了腰椎間盤突出的大貓。
只見怪物撲斗間的架勢,宛若猛虎下山,兇險陰毒,閃躲騰挪時的姿態又如靈鶴,機巧百變,難以捉摸。
但蘇烈怡然不懼,硬是仗著深厚內功與它硬碰硬。
拳頭與那雙肉爪數次相碰,竟是打出了金鐵交鳴之聲。
可站在門口的洪文定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那怪物的身法,招式竟是像極了洪熙官所擅長拳中的虎鶴雙形。
如果說洪熙官使得是象形拳,是以人來模仿虎鶴之態,那這怪物就像是兼具了猛虎與靈鶴的結合體一樣。
兇猛靈活,一應俱全。
這怪物雖然身形佝僂,形狀怪異莫名,但洪文定總能從中看出幾分洪熙官的熟悉感。
「爹!是你嗎?」
洪文定對著那怪物喊道。
蘇烈與這怪物纏鬥數回合后,發現自己在拳腳招式上竟是落於下風,只能倚靠深厚的內功硬抗硬打。
他本就只能招架,又突然聽到洪文定的喊聲,頓時分了神。
結結實實吃了那怪物一下,險些被開膛破肚。
蘇烈吃痛之下,奮力扭動身子,從那怪物手下逃開。
隨後只覺胸口微涼,低頭一看,道袍上多爪痕。
皮膚上也多極淺的紅線。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幸好自己躲得快,否則真要命喪於此了。
一想到這,蘇烈頓時扭頭道:「文定,別呆在這,快走!」
說罷,回頭又迎上了那怪物。
洪文定卻沒有離開,獃獃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烈此刻心頭免不了惡氣橫生。
剛剛險些被開膛破肚,如今他也顧不得這怪物是不是洪熙官變得。
當即運足十二層功力,七股拳勁揉為一團,瞅准那怪物的胸口,狠狠一拳擊出。
拳風激蕩之下,那怪物似有所覺,身子微微一側,讓蘇烈的拳頭打在它胸口時滑了一下,未能打全。
但就算如此,那悍然爆發的拳勁也直如千軍萬馬,一往無前。
那怪物登時被打飛數米遠。
咚的一聲,山神廟的半面牆壁被那怪物生生砸破。
碎磚落地,塵土四起,照進廟裡的月光越發明亮了。
蘇烈面色凝重地看著那怪物的落點。
他很懷疑這怪物還有沒六腑,七傷拳對它是否有效?
撲簌簌
一道身影在塵土飛揚中爬起,抖落渾身灰土,歪了歪頭,沖著蘇烈再度猛衝。
見此蘇烈心下一沉,若是常人,接他這一拳,不說當場化灰,那也六腑俱碎。
就算是真的山間猛虎也不可能再度爬起。
對方這恐怖的生命力著實讓他刮目相看。
一念於此,蘇烈雙手橫推,磅礴真氣再度湧出,一道若隱若現的金龍緩緩仰頭。
亢龍有悔
龍吟聲頓時響徹整座山神廟。
那怪物見狀,硬是在撲來的半空中突然以一個人類絕對做不到的姿勢將自己停下,四肢撐地,頭顱旋度,側看向蘇烈。
蘇烈感覺那怪物似乎有些忌憚自己,不對,好像是忌憚降龍十八掌。
他心念一動,磅礴掌力瞬間爆發。
廟中頓時狂風亂做,金色龍影以威壓八方的姿態朝著那怪物飛去。
那怪物見狀,直接四肢用力往後一跳,竟是往剛剛它砸出來的破洞外逃去。
根本不給蘇烈這一掌打實的機會。
轟
山神廟大半邊都被蘇烈一掌打塌,年久失修的屋頂又豈能經得起這種摧殘,頓時發生吱呀吱呀的聲音。
蘇烈見勢不妙,回身抱起洪文定,掠出山神廟。
他們前腳剛剛離開。
只聽嘭的一聲,整座山神廟塌了。
煙塵騰地四起,由於動靜太大,驚動了這荒野中的無數生靈。
鳥叫,獸吼,蟲吠聲頓時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山林間還能看見大群驚慌失措的鳥飛起。
「文定,你沒事吧?」
蘇烈甫一站定,先看向洪文定。
此刻的洪文定似乎有些痴傻。
「文定?文定?」
一連喚了數聲,洪文定這才回過神來。
「師父,剛剛,那是我爹?」他顫著聲音說道。
「不知道。」蘇烈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遲疑道:「可除了你爹,我也想不出會有其他人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而且還穿著你爹的衣服。」
話雖然沒有說絕,但洪文定一聽就知道蘇烈也覺得那怪物是洪熙官。
他呆愣了片刻,突然道:「師父,那肯定是我爹。」
「你不要妄下結論,說不定你爹的屍體被人偷走了,然後有人來嚇…」
話說到一半蘇烈也說不下去了。
「不,師父,你不懂,那一定是我爹。」
洪文定突然變得很堅決,拉著蘇烈說道:
「除了我爹,這世上沒人同時能精通秘拳里的虎鶴雙形。」
虎鶴雙形?
蘇烈不解道:「這不是少林功夫嗎,怎麼除了你爹就沒人會了?」
「秘拳拳不一樣,師父。」
洪文定嚴肅道。
「除了名字不一樣,有哪裡不一樣?」
拳是少林功夫,每個弟子都可以學習,甚至可以傳給外人。」
「秘拳每代則只可學,乃是少林不傳之密。」
「這又是為何?」
蘇烈索性就地坐下,打算聽洪文定說清楚。
可剛一坐下,肚子就咕咕直叫。
蘇烈臉色一紅,好在晚上看不清楚。
「文定,你剛剛不是去找吃的嗎?」
洪文定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將那隻折斷翅膀的山雞隨手扔在廟裡了。
他指著廢墟:「在廟裡。」
蘇烈聞言起身搖搖頭,暗嘆一聲勞碌命啊。
他很快就從廢墟里扒拉出那隻倒霉至極的山雞。
先是被洪文定折斷翅膀,又被倒塌的大梁生生砸死,可謂生得艱難,死得容易。
洪文定尋了些枯枝廢木頭,又找了些石頭圍成一起,點起了火。
蘇烈則是提著山雞開始拔毛,然後又生生撕開雞胸,將已經碎了的骨頭和內臟取出。
他本想取水清洗一下,又怕那怪物捲土重來,對付洪文定。
還好洪文定看他提著雞有些躊躇,似乎猜到了什麼,便告訴他自己會做叫花雞。
一聽不用遠離洪文定,蘇烈這才放下心來。
但同時也是羞愧不已。。
除了武功,他在生存方面還不如洪文定這個十來歲的孩子。
洪文定找了些黃泥,茅草塗在山雞內外,做成個大泥團,再將泥團放在火中煨烤。
見雞剛剛入火,兩個人便坐在地上,蘇烈就繼續起剛剛的話題。
「文定,什麼是秘拳?」
洪文定以一副回憶的口吻道:「師父,秘拳分為龍,虎,豹,蛇,,乃是南少林不傳之秘。」
「我爹生前說過,南少林里只有通過木人巷的弟子才能資格學,但能不能學還要看至善方丈的決定。」
「至善方丈每代只教授拳,一人一形,學了一形便嚴禁學習另外四形,違者依寺規處置。」
「那你爹?」蘇烈心想,按這麼說洪熙官既然會虎鶴雙形,應該早被少林寺處置了才對。
誰料洪文定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說起了洪熙官那一代。
「我爹說跟他一起學習秘拳的人分別叫,方世玉,胡惠乾,童千斤,三德。」
「我爹其實最開始練得是虎形,而鶴形是胡惠乾學的。」
「我記得我爹從少林回來后,就日日夜夜勤學苦練這虎形拳,直到有一天,我爹接到了胡惠乾的信,說要出門一趟。」
「回來后,我爹就不怎麼練功了,反而是經常坐著發獃。」
「我問過他,他卻說不許我打聽。」
「直到我家被清廷滅門,我爹趕回來救了我,那天我看他用出了虎形以外的功夫。」
「秘拳威力不凡,我爹說但凡練成一形都足以在這天下間混出個名頭來,可那天他用了兩形,頓時將清兵殺得片甲不留。」
「後來我又問過他,我爹說胡惠乾死了,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致死,而他則在無意中學會了胡惠乾的鶴形。」
「從那天起,我爹就帶著我四處流浪,可我再也沒看過他施展秘拳,甚至都不讓我學。」
蘇烈突然打斷了他:「等等,文定,你的意思是,這天底下只有你爹同時會虎鶴雙形,所以你覺得剛剛那個怪物一定是你爹變得。」
「就是因為你在它身上看到了虎鶴雙形?」
洪文定點點頭:「師父,秘拳不是一般武功,我爹說這是高深功夫,普拳練上十年百年都不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可這秘拳不一樣,一步行錯就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所以那個怪物一定是我爹變得,至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覺得和虎鶴雙形有關。」
「南少林千年來一直有個傳統,只要是練了秘拳的弟子,臨死之前一定要截斷周身氣脈,為此還發明了一門專門用於斷自己氣脈的武功,少林解體大法。」
「師父,你想,如果因為練了秘拳的弟子死後會有異樣發生,所以南少林要求弟子們死前截斷氣脈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洪文定的話讓蘇烈深思良久。
若依他這麼說,難道這世上真有能讓人死後變化為怪物的武功?
可創造這武功的人又是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