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顧昭腳下一輕,轉眼就傳送至擂台上。
場邊的醫修一早得了囑咐,趁機壓低聲音快速道:「小公子儘力而為就好,萬萬不必損耗自身。」
顧昭點點頭,心下並未當一回事。
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儘力而為。
另一頭,鄭天河也出現在擂台上。
上了擂台才發現,這處賽場乃是個巨大的半球,均勻分散著九座擂台,兩側或站或坐許多觀眾。
摘星大會已進行到最後階段,場內空曠不少,見這擂上是兩位長相上佳的少年,又都是劍修,呼啦啦圍了群人來湊熱鬧。
鄭天河一眼認出顧昭,驚道:「竟這樣有緣分!你近來可好?」
顧昭連個笑都欠奉,反手拔劍,垂眼等待倒數結束,足下一點激射而出。
他的劍招極快極冷,每一劍都出其不意,配上輕盈如風的步伐更顯詭譎,有識貨的驚呼起來——這竟是當年少山君所創的逐影劍法!
這套劍法講究的一個以弱勝強,要求使用者身法輕盈心思縝密,正適合還是個少年的顧昭。鍾妙當年用這套劍法逐個擊破殺退了數十魔修,就算有所削弱,拿來打擂台也算綽綽有餘。
顧昭速度極快,鄭天河也不弱,沉身揮劍架住攻勢。
見一擊不中,顧昭當即矮身繞背,虛刺一劍后縱身躍起向下劈砍,待鄭天河回身反擊,又向後一躥,瞬間躍出戰圈。
鄭天河從未見過這樣難以捉摸的劍術,輕盈如霧又密不透風。他想攻擊時總是抓不住,稍有鬆懈又見寒光襲來,當下打得十分難受。
不過他在武學上也算頗有天賦,不然不會以凡人之身打進今天。
鄭天河猜測顧昭之所以選擇這樣靈巧的路數,多半是因為沒有正面擊破的力量,或是體力不足以長期對戰,因此沉下心決意將他力氣耗盡再做打算。
事實也確如鄭天河所料。
顧昭本就比鄭天河小上幾歲,發育期的少年過一個歲數變一個樣,再加上早年沒吃上幾頓飽飯,更是在體力上有所不足。
他一眼看出鄭天河在打什麼主意,故意后掠幾步裝作體力不支避戰休息。
除了一方倒地以外,還有另一種情形算負。
只要被打下擂台,就算輸。
鄭天河果然追了過來。
顧昭回身橫劍,正準備雷霆一擊,忽然聽見場內掀起了一陣極大的喧嘩。
受到某種冥冥之中的牽引,顧昭側頭看去,正望見鍾妙於眾人簇擁中緩緩登上觀眾席頂端。
顧昭瞬間被奪走了所有呼吸。
鍾妙平日只愛穿舒適的家常袍子,雖說是個元嬰真君,看著倒像鄰家姐姐一般親切。
但此時她身著冕服,日月浮動,火紋繚繞,遠遠望去端莊肅穆,正是眾人口中心繫蒼生的少山君,卻獨獨不像會哄他抱他的師父。
走神只在一瞬間,鄭天河的劍卻不會等人。
這一劍力道極重,顧昭匆忙間招架不住,就地一滾才卸去後勁。
都是這麼大的孩子,別說就地打滾,就是打急了上牙咬也是有的。觀眾見他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當即叫起好來。
顧昭卻沉了臉色,腦子裡反反覆復一句話——師父看到了嗎?
他期望師父來看他比賽,鍾妙也當真來了,但怎麼就偏偏看到他走神挨打?這樣蠢的錯誤也犯,師父會覺得失望嗎?
顧昭先前光顧著閃避,現在才覺得面上刺痛,抬手抹了一把,果然見了血。
他知道自己有副好皮相,從前只厭惡這張臉惹來麻煩,但自從他發現鍾妙很吃撒嬌那套,整日抖擻著漂亮皮毛就盼人多摸一摸。
如今不止挨了打,竟還叫人破了相!
鄭天河打出那一劍時就暗道不妙,倒不是說不該偷襲,但——打人不打臉是不是?這位弟弟長得這樣好看,想來也是在意相貌的,如今竟然讓他劃了道口子,也不知怎麼是好。
他剛想道一聲歉,就見顧昭直接拔劍砍來,再一看——了不得!眼眶都氣紅了!
鄭天河這下是真的有些心虛了。
顧昭可不管他心不心虛,他本就準備狠狠教訓這小少爺,眼下鄭天河心神動搖防線失守,顧昭又打出了凶性,竟是乾脆放棄了招架直接正面對衝起來。
鄭天河從沒見過這等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疲於應付。
顧昭向上一躍再次劈砍,鄭天河舉劍防守,卻不料他半空中沉身向下,那腰身竟如勁竹一般在空中彎折,帶著那柄劍呼嘯著抽向了鄭天河。
很難說不是有意,因為,落點處正是鄭天河的右臉。
鄭天河視野里只剩一道急速迫近的寒光,喊都沒來得及喊一句,直直倒飛出去,一屁股摔落台下,臉迅速腫了起來。
裴青青幾步衝到他身邊,想扶他又不知從哪下手,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等待的醫修。
那醫修低頭打量了下,笑道:「無事,四肢均在,就是這幾日吃飯可能有些不方便,」掏出葯遞給她,「喏,拿去,喝下就能重新長牙了,注意些別吃甜的。」
鄭天河還捂著臉呢,但他要面子,做不出當眾喊疼的事,只是拚命給裴青青打眼色,讓她將他快快扶起來帶走。
小少爺平日里喜歡裝大人,如今右臉腫得老高,看著倒是可憐兮兮的。裴青青一聽醫修說沒事,也不怎麼擔心了,直接笑了出來。
旁邊有人心疼道:「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專門打人臉呢?瞧瞧這腫得,一會兒還要見諸位長老呢。」
顧昭此時也下了台,他臉上的創口還在出血,冷冷一眼瞥來,叫人心下一寒。
他不是沒聽見這群人議論,怎麼?他的臉傷得,鄭天河的臉傷不得?他聽完醫修的叮囑,心中滿意自己目標達成,朝鄭天河微微一笑,轉頭走了。
鄭天河嘶嘶抽了半天氣,好容易緩過神來,就聽旁的人越說越不像樣,當下就急了,奈何臉腫了連舌頭也不聽使喚,只能拚命搖晃裴青青。
裴青青正回想著顧昭方才使的劍法,越想越起勁。
她之前與鄭天河切磋時總是落敗,倘若她學了這樣一套劍法,是不是也能將這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小少爺摁著打兩場?
她被晃得回過神來,聽見旁邊的人還在講些閑話,當即不高興了。
「什麼叫做『看劍招就是陰險小人』?你敢將這話同雲圖閣說說么?」裴青青瞪走一個,又轉頭道,「贏了就是贏了,要你在這裡挑撥?」
鄭天河也在旁邊使勁點頭,本來么就是他先動的手,後頭一時疏忽技不如人也是他的錯,這有什麼好分辯的?
這回打不過,下回再來嘛!他還未曾與這種風格的劍修打過交道,一時燃起濃濃戰意,只等下次再約一場。
旁人見挑撥得沒勁,也乾脆走開去看別的場次。加上少山君此時正端坐上方,大家下意識都想做得好看些,一場未成形的風波也就這麼散了。
顧昭又連續打了幾場,漸漸如魚得水起來。他有心在師父面前表現,於是打得越發兇狠。
摘星大會還是那個摘星大會,參賽的人卻遠不如當年的層次。
想當年處處腥風血雨,不僅魔修時常擄走年幼弟子,還有妖獸衝擊城池。鍾妙將將會走便懂得使劍,能跑能跳了就敢殺人。
如今修生養息數百年,別說魔族大舉入侵,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作祟的也被鍾妙摁死在凡間界。
更不用說修士子嗣艱難,百來年得這麼個寶貝,可不仔細養著,加上摘星大會禁止使用法寶,更是打得越發無力。
鍾妙端坐台上,看來看去都是菜雞互啄,再看顧昭,雖然也菜,好歹是只能撲騰著翅膀跳起來啄兩下的小雞崽了。
她是越看越滿意,旁邊的長老那叫越看越心驚。
這兇狠的打法,這不擇手段的作風,元始天尊!區區兩百年!怎麼又冒出一個來?!
有些穩不住的長老已經開始打腹稿斟酌辭呈。
摘星大會沒有打到一半中場休息的說法,只要你願意打,就總能繼續打。顧昭一心想刷個好看的積分,硬生生在台上酣戰三日,直到結束的鐘聲敲響,這才同其他人一道被傳送至台下。
石碑上的積分也隨之停止滾動,這麼一來,顯示其上的就是本屆摘星大會的入學名單。
都是些半大孩子,有的數到名次高興得驚呼,有的發愁不夠理想怕是要挨罵,有些則是開始暢想未來,三三倆倆勾肩搭背擠一塊。
顧昭雖然鮮有敗績,奈何吃了來得太晚的虧,最終在中游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很不滿意,再一看,排在他後頭的竟剛好是鄭天河,心下更是覺得晦氣。
三聲鐘鳴。
長老依次列坐,鍾妙也在其中,她本就容貌出眾,如今被諸位神色灰暗的長老一襯托,更顯得煌煌奪目。
一位長老清了清嗓子,場地肅靜下來,他滿意地掃了眼這群小蘿蔔丁,抖開捲軸宣讀起來。
開頭照例是些恭喜他們入學,勉勵他們好好修行,成為修仙界棟樑的套話,念到最未,長老收起捲軸。
「想必諸位已經注意到,今年我們多了一位同仁,」他含笑道,「在接下來的五年中,鍾真君將與我等一道……」
他的話被海嘯般的歡呼聲打斷。
鍾妙施施然揮了揮手,又向身邊的同仁點頭,一副「我這麼受歡迎真是不好意思」的模樣。
長老:「……」
他抬高音量:「另外!鍾真君將從你們之中選出幾位傳授劍術!」
一時間歡呼聲更是要掀翻房頂。
鄭天河終於艱難擠到顧昭身邊,哥倆好地撞了撞他,大聲喊到:「嘿!兄弟!你說!怎樣才能成為少山君最喜歡的學生!」
顧昭:「……」
作者有話說:
顧昭:就很煩
少山君,當代修仙界青少年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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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時候我腦子裡突然:WhatmakesDumbledoresofundofyou?(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