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1.
趙時悅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他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尷尬而又猝不及防。
或者說，尷尬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2.
他是她的竹馬，又不完全是。
因為我們沒有一起長大，可卻糾纏了很多年，甚至之後鬧的不可開交。
戲劇性的是，兩個人現在居然相安無事地坐在這家奶茶店裡，桌面上還放著彼此的飲料。
看起來一派祥和的模樣。
嘖，就離譜！
如果意識有創造力和行動力，現在地板估計已經被我摳穿了。
不僅如此，還能摳出一套大別墅來。
趙時悅不斷地摩擦著杯壁，藉此掩蓋心底最真實的情緒。
江陳坐在她對面，眉眼和以前一樣，飛揚恣意，帶著一絲痞氣。
長相沒變化的又何止是他？自己其實也沒怎麼變化。
這也是在分開十多年後，他們能認出彼此的原因。
靜坐了好幾分鐘，趙時悅一直沒有開口，是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更何況，她怕自己一說話，他會如以前像個刺頭一樣，再次對她惡語相向。
索性，沉默。
沉默。
默。
「是不是我不和你說話，你就一直不開口？」他看著趙時悅，眼底全是複雜。
明明在笑，卻又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趙時悅，一眼也沒有錯開，彷彿要將她看穿。
趙時悅假裝看不到他眼底的複雜和打量，笑著回道：「怎麼會，只是不知道說什麼而已。」
其實他開口后，她反倒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針鋒相對就好。
幾年前不愉快的局面還在眼前，趙時悅是真的怕了，連和他聊天也開始有了顧忌。
聽到她說話，他笑了笑，眉角染上了幾分柔和，襯得他格外溫柔。
「好久不見，老同學。」
趙時悅恍惚了一下，又很快移開目光，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得體地也回了一句：
「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
3
十幾年過去了，兩人之間彷彿隔著汪洋大海，豎著一道怎麼也躍不過去的鴻溝，即使相對而坐，卻在聊完近況后，再次沉默下來。
平時挺會說的一個人，可坐在對面的人是他時，許多事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依舊摩擦著杯壁，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他，心不在焉地想著怎麼脫身。
當趙時悅再次吐出「你猜」兩個字時，他突然嗤笑出聲，趙時悅回過神來，向他看過去，眼底帶著不解。
「我忽然覺得我和你之間好陌生，就連最尋常的寒暄，也變得格外虛偽。」
趙時悅又開始摳地了。
她尷尬笑了兩聲：「畢竟大家都長大了，又這麼多年沒見了，肯定會陌生啊。」
他歪了歪頭，看向窗外，驀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當初找你，差點瘋掉嗎？」
嗯……
她不想知道，更加不想了解。
或者說，害怕了解那些曾經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彷彿只要她不知道，她對他就沒有虧欠一樣。
有關於曾經的事，她都只想忘記，如果可以，永遠也不要想起。
奶茶店裡人不算多，偌大的店鋪，只稀稀落落坐了兩三桌。
趙時悅不喜歡被打擾，所以走進來時刻意挑了個隱蔽的角落。
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可在見到他時，竟莫名慶幸起來。
或許是慶幸自己選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吧，這樣，就算他要翻舊賬亦或者是追溯往昔，至少別人都不會知道。
更能避免尷尬
但是……
她現在還是好尷尬！
為什麼他能坦然回憶當初的事情？明明那時候吵的那樣凶，也做了那麼多中二的事情！
他想起來時真的不會覺得幼稚和尷尬嗎？
氣死了！
地板快要被摳穿了，別墅也快被摳沒了，所以他什麼時候走啊？
tmd煩死了！
心底的不耐煩和尷尬越積越多，可主動離開退場又不是她的風格。
誰來救救孩子？
她一定！謝他全家！
沒有罵人，是真心實意地道謝。
他轉過頭看向趙時悅，和她四目相對，他左眼角那道細小疤痕，還是和從前一樣顯眼，笑時疤痕也跟著變得生動。
他低垂下眸子，聲音輕的彷彿只有他能聽到。
「估計你是不知道的。」
說完，不等趙時悅開口，他又抬頭接著道：「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是有時候想到對方，都會莫名其妙高興，忍不住笑出聲。」
他眼底帶著笑意，臉上似乎多了幾分懷念。
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自然，言語里趙時悅聽不出他是什麼情緒，更不明白他為什麼又說起了這個。
她摩擦著杯壁的手一頓，又朝他露出個笑，也不知道他發沒發現，這個笑和剛剛的所有笑，連幅度都沒變。
其實她臉都快笑僵了。
但是除了笑，趙時悅實在不知道以什麼情緒面對他。
更怕自己稍有差池，給了他什麼錯覺，或者又招惹了他，到時候她只會更加苦惱。
唉，人生為什麼那麼艱難？
「你知道嗎？我爸還記得你，前段時間還問趙時悅和你有沒有聯繫。」
這話一出，趙時悅驚了！
嘴裡的奶茶險些噴在他臉上，給他免費做一次奶茶spa。即使這樣，趙時悅還是被嗆到了。
她偏過頭，咳嗽了好幾聲，沒接他遞過來的紙，而是自己拿了桌上的紙巾，隨意擦了擦，然後轉頭盯著他，十分抓狂：「你爸為什麼會認識我！」
他盯著趙時悅的眼睛，眨了幾下，然後委屈巴巴地說：「明明是你有次打電話給我，然後被他知道了，我又不抗事兒，被他一忽悠就套出來了，那天晚上還被罰跪跪到兩點鐘。」
趙時悅愣了愣，可他見她沒反應，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眼睛睜大，嚷嚷道：「不是吧姐姐，你不記得了嗎？」
趙時悅心虛地打了兩聲哈哈，想要揭過這件事，心裡想得卻是，您可閉嘴吧！憋說了！你不尷尬我還尷尬呢！
她真的快要tmd煩死了！
別墅倒了，現在又摳出一套更大的。
趙時悅正沉浸在這次從那裡推倒別墅，就又聽他涼涼地來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爸媽知不知道……」
聞言她一聽，顧不得摳別墅了，為啥，趙時悅怒啊！趙時悅怕啊！
她古娜拉黑暗之神，啊，不對，是巴拉拉小魔仙，天不怕地不怕，你說好巧不巧的，就怕自己爹。
唉！
所以一聽他搬出自己爹來，趙時悅慫的一匹。
心中開始遲疑，emmm了兩聲，像是安撫自己：「應該沒有吧……我爹從來沒和我悅說過這件事。」
但話里的心虛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聳了聳肩，眉間帶著無所謂，可他眼底的笑意十分明顯，像是看穿了她強硬的外表，帶著幾分看好戲的表情。
他這副模樣，讓她又忍不住恍惚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及時地咽了下去。
曾經他做的事有多瘋狂，現在的她就有多害怕他。
趙時悅生怕自己多說一句，都會讓他誤會。所以即便是有千言萬語，也不能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