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沉默的「乖巧」

20.

有驚無險地升入初中，再次迎來了一個新開始。

趙時悅心裡滿心期待，因為學校沒有幾個同學是被小汽車接送的，她想，或許大家都差不多，甚至開始期待自己能在新學校里一鳴驚人。

只是這個開始，因為開學考試毀的一塌糊塗……

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開學考試，在此之前，她實在陌生。

全年級六百一十多個人，她排名495，班級倒數第二。

班上的倒數第一還是因為那天生病，去了醫院，沒來考試。

班主任看到成績后，氣的不行，當著全班45個同學，毫不顧忌她作為一個女孩子的尊嚴，以及幼小的心靈，把她罵了個狗血噴頭。

她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低著頭任由班主任發脾氣，雙腿卻不停顫抖著，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實在是，太丟臉了……

比當初被老黃扇了一巴掌更甚。

回去的路上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悄然滑落……

她忽然想起了江陳。

她想，要是江陳在就好了，肯定會幫著她的……

可是，幫她做什麼呢？

又不能連累他，讓他給自己出頭。

家裡依舊沒人，父母還沒回來，她像往常一樣做菜做飯，因為只有這樣，父母回來后才能多休息一下。

吃完飯後她就回房間做起了作業，語文和數學倒還好，但是英語實在看不懂，她做起來格外吃力，甚至有想直接放棄的想法。

可一想到父母滿心的期待和戴在身上的道道枷鎖，她只能耐著脾氣，一個詞一個詞地學習認識。

即便這樣，第二天和同桌在英語課上練習短語時相顧無言的樣子，還是被英語老師也就是班主任抓了起來。

兩人一起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趙時悅心裡依舊難過，但或許是有了人和她共同承擔面對，她似乎沒有昨天那麼害怕了。

即便如此，這兩天她的表現還是讓班主任十分生氣。

於是，她成了班主任重點關注的對象。

沒有之一。

一整年，英語課幾乎每天都在站著聽課，雙腳從一開始的顫抖，到後來的麻木，她自己似乎都沒有發現。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趙時悅才從同桌嘴裡知道，老楊作為前重點班的班主任，今年第一年取消了按成績分班的規定，沒想到會遇到你。

畢竟，重點班的班主任看待成績，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更何況趙時悅連著兩天踩到她的雷區。

哦對，自從發現她和前同桌英語都不好后，老楊就給他們換了個新同桌。

新同桌很好，教她學習也很用心。

但是經常耽誤別人，她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所以她更加努力去學，除非實在沒辦法解決，才會厚著臉皮去麻煩新同桌。

老楊對她的關注，直到她的的英語成績拿到了中上的成績，直到她的成績排到了兩百多名，這才結束了對她無休止的「教訓」。

這期間，她聽到她無數次侮辱父母的話語，輕視她的家庭教育，給她難堪。

每次快要堅持不下去時，她和父母提了幾句，誰知他們卻說：「聽老師的話，她是為了你好。」

聞言，趙時悅變得越發沉默。

她不懂，侮辱家人也是為了我好嗎？

趙時悅開始懷疑。

諷刺的是，老楊對學習成績好的同學，或者對家中有些權勢或者有些錢財的同學笑顏逐開的模樣，卻截然相反。

忽然她就明白了些什麼。

那時她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差距。

不是成績，而是家裡給與他們的底氣。

如父母所說，她也以為老楊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她好，因為她成績確實提高了。

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老楊對她的態度也變了很多。

她把趙時悅的進步時常掛在嘴邊作為激勵別人的教材。

說的最多的就是：你看看人家趙時悅，當時入校的時候成績怎麼樣，現在怎麼樣？我還不是為了那麼好。

也時常說：你們就像我的孩子，我也心疼你們，可是不打不罵不進步。咱們多向趙時悅學習，她的進步是最大的。

一字一句，彷彿她的進步，全都是她的功勞一樣。

就連父母也是這樣認為。

可他們卻忽略了趙時悅本身的努力。

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

更加聽不得她繼續侮辱自己的家人。

於是只能拚命學習、刷卷子，報了補習班后也比同期同學努力。

她就是想證明給老楊看，她父母把她教的很好，即使她的家境一般。

在很多人眼裡，老楊的確是個好班主任。

她的班級在學校無論是做什麼，永遠都是第一，班級評分永遠都是全校最高，校服是全校最乾淨的班級，成績更是其他班級比擬不了的。

外人卻不知道，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藏著怎樣的污濁。

評分時有人打低分，老楊會和打分的人理論，直到對方修改成高分為止。

校服弄髒了，要麼洗乾淨，要麼重新買。

作業忘帶了，馬上打電話給父母送過來。

這樣的模式下，趙時悅只能更加乖巧細心。

她不敢惹是生非，因為她不喜歡父母對老楊卑躬屈膝的一面。她不敢丟三落四，因為父母工作忙，沒時間給她送任何東西。

更不敢弄髒校服，因為她不想多花一份錢去買校服。

那些錢，都是父母早出晚歸辛苦掙來的。

在這座新的城市，她似乎正在喪失了所有的驕傲和信心。

收斂起了所有的脾氣，待人接事都變得畏手畏腳，生怕出錯。

一道道枷鎖鎖住了她，心魔將她壓在身下，只要一動，就會掉入地獄。

可這些，父母都不知道，只是覺得她長大了，省心了，也變得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