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凡人苦難
陳警官回來時，身後只跟著一人。
他臉色比一開始更加差勁，嚴厲訓誡低著頭敢怒不敢言的尹過，邊說邊看向旁邊和人聊天的女人，眉頭雖緊皺，語氣卻緩和：「霍北堯家長，案子有一點需要重新調查，你可以先跟他聊聊。」
跟第一次錄口供不同，霍北堯這次沒有嘴硬什麼都懶得說，而是三言兩語給他透露了事情真正經過。
至於其他，只等負責案件的民警調查取證后才能出結果。
齊宛給唐兮巧回複信息，聞言沒什麼反應地緩慢點頭。
尹過卻憤憤不平地埋怨：「我虐幾隻貓怎麼了，都是些畜生，畜生生來不就是任由我們撒氣的嗎？就霍北堯那傻逼多管閑事......」
「貓怎麼了？貓也是條鮮活的生命！」陳警官嚴肅呵斥。
這種蔑視生命的輕視思想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他今日後一定要聯繫公眾號，發布正確的教導內容才行。
尹過被訓得嚇一跳，撇著嘴嘟噥兩聲，怕陳警官再罵就停住了。
「你又能高貴到哪裡去？」
沉默里，忽然冒出的柔和聲音令眾人齊刷刷怔愣。
齊宛息屏手機放回一否，她雙手刻量尺畫一樣交疊身前，長睫輕輕抬起，神色平靜地望向滿臉不悅的尹過：「仗著有腦、哦不，你沒有。」
「空憑一身蠻力欺凌弱小，你倒是比畜生不如。」
這大概是她從進入警局以來說過情緒最有起伏的幾句話，一字一頓清晰地咬著字，糅雜幾分帝都那邊特有的官調兒，聽著頗為凌厲有勢。
陳警官都不說話了，視線疑惑地在她柔婉面容上來回，彷彿在確認這話到底是不是從她口中所出。
被懟的狗血淋頭的尹過：「......」
齊宛溫和繼續：「又或者，多少錢能讓你當次畜生，試試被人虐著玩怎麼樣？」
「......」
是什麼事能讓脾性端莊婉正的大家閨秀氣到口吐髒字。
陳警官琢磨，大概是她心中底線被狠狠觸及，不得已，才懟出聲。
尹過臉跟調色盤打翻似的一會紅一會綠，最後漲得青紫，下頜綳得緊緊想要嗤聲反駁，可一對準齊宛那雙瞳孔明亮似笑非笑的眸，又渾身不寒而慄。
他有些犯怵地搓搓手背突然冒起的雞皮疙瘩，識趣地閉嘴，決定不跟女人一般見識。
齊宛見他徹底沒話講，才起身朝陳警官頷首致意，墨色長絲輕晃過白嫩臉側：「叨擾了，您先忙。」
陳警官淡定回：「霍北堯在門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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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這麼大，出來當落湯雞？」
雨傘被奪過撐開至頭頂。
僅僅留了點位置，抬得很高，半邊身都被打濕。
惡作劇導演深吸一口煙緩緩如初，煙霧溢出，漂浮在空中，聲音懶洋洋含著沙啞倦意：「要是覺得澡沒洗夠，現在往那空地站去，保證你洗個透心涼。」
齊宛細指勾住竹節傘柄挪動寸許，從容道：「你不用刺我，要是冷靜了，我們就回去。」
「我一直很冷靜。」
輕飄語氣沒有絲毫可信度。
不等齊宛接話，他揉了揉全是水汽的短髮，漫不經心地嘲諷：「別覺得自己撈我一次就有資格管我，像你們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哪懂凡人苦難。」
他不麻煩霍家人，霍家人也別端著架子打著美其名曰為他好的旗號找人管他。
有些黯淡的燈光下，霍北堯站在她身側轉了轉另一隻沒拿傘的手，想到什麼，眉梢輕輕擰起，接著嗤笑一聲，像是被自己話給逗笑了。
「白講。」簡簡單單兩個字，沉在嗓子里，很悶。
齊宛似有所覺的抬眸。
霍北堯神色淡漠，眉目間蘊著的張揚散去幾分，眼神漫不經心望著前方接連不斷的雨幕，偶爾一回頭，視線和她猝不及防地產生碰撞。
很短一瞬間，齊宛背脊驀地僵硬了下，心跳下意識滯了滯，卻很快反應過來，搖搖頭淡聲開口：「你說錯了。」
沒有任何貶低他的意思，唐兮巧讓她照顧人，她只是擔心他身上的傷遇水感染，所以才勸他避雨。
「哦？」霍北堯一根煙抽完將煙蒂捻滅扔進旁邊垃圾桶，又從口袋掏出煙盒，咬出根咬在薄唇間，然後把打火機塞進她手裡，含糊道：「幫我點。」
請別人幫忙還用命令式的語氣，要不是看在他實在騰不出手，齊宛是真懶得幫他這個忙。
「咔擦」一聲，火光「嚓」的跳出來，她細白掌心虛當著風避免打濕火苗，微微抬手遞到他面前。
淺弱亮光映進霍北堯漆黑瞳仁里，恍若無瀾海底深處驟然墜入的光燈，昏暗朦朧的亮著。
緊擰痕迹舒展，舉著傘不自覺放低矮，他是不是抽上一口，沒出聲。
這場雨估計要下到明早，出去收集實證的警員在接近凌晨十二點半時帶來消息，說是從周邊居民手中拿到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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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那會，霍北堯路過一個老小區，也就是始發地，剛好碰到正在對動物進行虐待的尹過一群人。
他原先沒想管，但見到動手的是「老熟人」尹過才嗤聲嘲諷，結果尹過仗著人多而他勢單力薄，就讓兄弟幾個對他進行圍毆。
那片區沒攝像頭，除了事情真相如何全靠幾張嘴說，再加上尹過他們人數比霍北堯多，他又什麼都不講，自然而然就被人給坑了。
齊宛聽到這，默默給他貼上個悶葫蘆的標籤。
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她站著沒動，聽陳教官峻厲教育尹過幾個，手裡噼里啪啦敲鍵盤。
霍北堯抱著雙臂倚在沙發里，等陳警官宣布處理結果。
最後被判故意傷人罪拘留的成了尹過，不止於此，齊宛還溫聲要求他賠償霍北堯的醫療費，精神損失費。
金額挺少，但尹過十分不樂意。
涉及到錢的問題，他整個人都暴躁起來，氣勢洶洶：「他又沒受傷為什麼要我賠錢？！」
齊宛微微偏過頭避開他快抵在鼻樑的手指，淡聲道：「如果你對此有異議，我可以給你出示驗傷報告，但到時候，需要賠償的金額就會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