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不喜

院子里在孩子出生時栽種的樹木經過十幾年的歲月洗禮，成長到能夠遮天蔽日的程度，擔心少爺小姐貪玩爬樹摔倒，院主人就差人將樹枝給砍了。

「姐姐！」

跟個矮蘿蔔一樣身材短短小小的小朋友從走廊盡頭跑來，中途不小心跌倒，哎喲一聲嬌嬌竊竊的聽著人心都要化掉。

齊宛聽聞門外動靜，連忙停下動作去查看情況，就見自家才三歲大點的妹妹皺巴著嫩臉，拒絕了傭人的攙扶，倔強的朝她小跑過來。

「姐姐，」齊雅揚起憨厚可愛的笑容，白藕似的手臂伸直，雙手往上把掌心裡的東西遞到她面前：「這是我在院子里撿的樹枝，還是連在一起的呢！好好玩。」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處於對世界充滿好奇，對什麼都感興趣的階段，齊雅低眉垂眼望向她手裡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乾枯的樹杈。

她略微彎了彎緋色軟唇輕笑，蹲下身跟齊雅視線平齊，聲線有種安定人心的溫柔和順：「囡囡有一雙能夠發現美的眼睛。」

將妹妹頭頂不知何時沾染的枯葉拿掉，她指尖捲起將這片葉攏於手心，又替妹妹整理好凌亂的頭髮，笑意清淺：「玩一天了，累嗎？」

發頂溫度輕柔暖融，齊雅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累不累，姐姐你呢？你也練了一天了，要不我們去玩吧！」

齊宛過幾天有個全國性青少年舞蹈比賽需要參加，這段時間一直在勤加練習，已經很久沒有空閑玩耍的時間。對上妹妹亮晶晶、無比期待的眼神，滾到嘴邊的拒絕就換成了一個「好」。

如果後來沒有遭遇綁架，或許那只是她們姐妹兩童年裡很平常，充滿溫馨的假日午後。

......

齊雅抬手捂住半張臉，表露在外的另一半臉頰神情猙獰的盯著對面女人，有種破罐破摔的態度：「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怎麼樣。」

事情早就過去了。

哪怕齊宛現在跑到父母親面前把當年的真相公開，也只會得到父母勸她放下過往原諒妹妹的勸告，再用他們能力範圍內的其他條件敷衍補償。

結果不會變，偏見不會改，她依舊是離開齊家的齊宛，而齊雅則繼續好端端的當受盡萬千寵愛的齊家小小姐。

齊宛端起茶杯從倒出來的茶水中挪開，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在杯子碰到桌面前一秒，看向那塊乾乾淨淨的、嶄新的地方，動作微微凝滯。

人總愛戀舊。

唯獨她不喜。

她低斂長睫，將杯身沾染的水漬仔細擦掉，這才慢條斯理地放下。

「你知道，」齊宛望向齊雅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聲淺而篤定：「我不會原諒你的。」

放下不代表原諒。

她辛辛苦苦把自己從齊家漩渦里掙扎出來，又怎麼會回到那個讓她痛苦悲傷，仿若眾叛親離的家庭里。

「我以為你要說什麼狠話。」齊雅驀地笑了，經絡牽連皮肉的僵硬，眸底儘是陰狠而偏執的瘋狂。

「齊宛，」她突然一本正經地叫她名字，「你永遠欠我一條命，這輩子都還不清的。」

齊宛渾身霎時僵硬，腦海里被暴烈毆打的記憶浮現。

她明明坐在家裡，人卻好似回到那個潮濕陰暗，充滿海鮮過期發臭發酸味道的貨車車廂，她緊緊抱著懷裡妹妹，卑微祈求能夠得救，而沒有注意妹妹快要窒息。

捏茶杯的手指顫抖痙攣，四肢百骸都在因印下的罪惡而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