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生日
齊宛手裡拿著張卷邊的舊照片，是陸阿姨塞給她的。
裡面兩個孩子搭著肩膀抱籃球，笑得眉眼彎成一條線，很開心的樣子。
估計是五六歲時拍的，稍微高一些的那個眉目已經初具深邃模樣，眼睛又大又亮，像裝了燈。
「這是阿晁舉著燈給這兩孩子拍的，」陸阿姨聊起自家兩個小輩時，滿臉頹喪的病容都多出幾分鮮活生氣，連帶著眼角皺紋都舒展開來，「左邊那個就是小堯。」
阿晁是她的丈夫，黎狸的父親。
「他從小就生的好看，幾條巷子里的娃加起來都沒他標緻，人也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陸阿姨沒跟齊宛提這些年他們過的多苦多艱難，反而一直說霍北堯小時候的糗事，說他打小就愛哭，遇到點委屈就哭，哭得天崩地裂，連他養父都拉不出那種。
「他這孩子啊，心眼實誠，就是嘴巴不會說，」她指著照片里的小孩，笑了笑：「那天晚上也是，小堯沒等到他爸回家，嚇得不敢睡覺，哭著跑來找阿狸。」
後來丈夫見他們兩個小孩抱在一起哭太搞笑了，就提議帶他們出去打籃球，順便等霍北堯他爸回家。
那會即使窮了點，但他們過得實在開心。
齊宛默默聽著，細白指尖輕而緩慢的撫摸著照片里幼年小堯的笑顏，彷彿透過蒼茫時光，觸碰到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濃墨一角。
「今天是他爸撿到他的日子，」陸阿姨話題陡然一轉，嗓音低下去，沉著懷念的嘆息：「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卻沒跟他爸提起過，就連巷子里的人罵他克母，也沒有反駁過。」
那些事他根本沒做過，可他心裡覺得，既然選擇來到這個家庭，就應該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他不怨養母。
就算她再不好，那也是曾經給過他一個家的母親。
陸阿姨轉過頭來，她靜靜凝視著眼前女人溫潤漂亮的眉目，似要透過這張臉看進心裡去，「我總聽阿狸提起你，你人好心善，是個頂好的好人。」
「小堯能有你這樣真心對他的長輩，是他的福氣。」
齊宛微怔，下意識想搖頭。
豈料陸阿姨率先開口，截住她的話頭。
「你知道他家在哪嗎？」她問，又自答：「去看看吧，沒準那孩子，又偷偷躲起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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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那間小平房，齊宛目光淡淡看去，就見之前快要掉落的門已經安裝回去，結結實實的跟門框合為一體。
她低頭望向把手，猶豫著要不要開。
正在糾結時，腦海里閃現過陸阿姨說過的話，和黎狸交給她鑰匙的神情，感激和喜悅的，彷彿她的出現讓他們十分高興。
齊宛輕呼出口氣，無論是為了誰，霍北堯都在裡面，她要確認他的安全，就得進去看看。
不知道哪條鑰匙能開門，她一把把試過去，終於在試到第三把的時候聽到咔噠一聲，鎖解開了。
客廳沒開燈，借著窗外微弱的路燈光線，齊宛隱隱約約能看到茶几后蜷縮著團黑乎乎的「糰子」，圓滾滾的縮在那，伸出兩隻手臂正在修理壞掉的茶几邊角。
「糰子」聽到動靜，轉過頭，左右兩家被破損的棉被包裹，只露出中間的臉，倒是挺顯小，還有點憨。
「你晚上沒吃多少，」齊宛輕提手裡袋子，解釋：「陸阿姨讓我給你帶點過來，能借用一下你家廚房嗎？有點涼了。」
霍北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盯了好久，才慢慢點頭，順便給她指去廚房的路。
齊宛彎腰把散落腳邊的酒瓶撿起擺好，把禮物袋放到他身側，才拿著餐盒進廚房。
少年家的抽油煙機和這個家裡的每一樣東西一樣年老失修，聲音很大，油煙倒是沒抽走半點，鍋燒開時水汽一下子往上冒，嗆得齊宛沒忍住輕輕咳了兩聲。
客廳頓時就傳來聲響。
身上掛著被子的霍北堯猛地進門，像是抱娃娃似的輕輕鬆鬆將她挪到一邊，接過鍋鏟翻滾兩下，問：「不是熱菜？」
煮開的水鍋里撒了把麵條，右側案板還有切好的配菜。
悶熱的水蒸氣一股腦的撲到臉頰，齊宛感覺睫毛都掛了霧，看什麼都朦朦朧朧，聞言就點點頭，又搖頭：「是，我很快就好，你身上有傷還淋了水，先去洗個澡吧。」
霍北堯沒跟她糾纏，等水蒸氣趨向正常后就把鏟子塞她手裡。
他洗了個冷水澡。
熱水器壞掉，水溫不受控制，才洗兩分鐘就忽然變成冷水，時不時還因為水壓不足而發出指甲剮蹭黑板一樣的刺耳聲音。
出去的時候，齊宛正好端著煮好的面擺桌。
一碗面，兩個荷包蛋，一小把碎蔥，沒幾兩肉，清湯寡水的，聞起來卻香。
齊宛半跪坐在茶几旁，霍北堯這才注意到屋裡空酒瓶全都不見了，收拾成兩大袋子放在門邊，準備隨時拿去扔的架勢。
他薄唇微微抿了抿，沒說什麼。
「過來坐。」齊宛把筷子遞給他。
霍北堯雋眉淺淺擰起，「你想幹嘛？」
「你先坐。」
她態度強硬，霍北堯斟酌兩秒，決定按照她說的坐下，再看她要搞什麼鬼。
才剛坐穩，她就不知道從哪拿出個皇冠類型，寫著生日快樂的帽子，挺直細瘦腰板向前傾，徑直往他頭上戴。
「生日快樂。」
霍北堯瞬間呆住，他清楚地感受到頭頂落下些許重量，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任何動靜。
齊宛像變魔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個插好蠟燭的蛋糕，沒點燃，捧到他眼前跟那碗面放到一起：「我第一次做，可能有些丑。」
她語氣有片刻停頓。
下一秒，霍北堯就感覺手裡一沉，怔愣著低頭看去，是個打火機。
而打火機機身連著線，齊宛輕聲道：「拉一拉試試？」
霍北堯機械般照做。
隨後就拽出來包裝精緻的禮盒，線末端連著盒蓋子，他手腕一動順勢掀開，裡面是滿滿當當的畫畫工具。
「生日快樂。」齊宛重複一遍，柔和眉目彎起，笑意清淺溫柔。
霍北堯被那笑晃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