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世

龍族境內，皇城上空原本幽藍空曠的天空，陡然間風雲突變，厚重沉鬱的烏雲像一個巨大的蓋子急速聚集。

太陽被遮蔽，光線暗淡，刺骨的陰風在城中盤旋，其中伴隨著震耳的炸雷和刺眼的閃電，恐有世界末日之勢。

粗布凡衣的人們滿臉疑惑地注視高高在上的皇宮，他們如禁錮了一般一動不動。

皇宮內此時也茫然失措，驚恐地盯著盤旋在頭頂的怪象。

皇宮東側的東陽殿院里，周放見頭頂突襲異象，停下了來回走動的步伐。

他身後的房間里傳出一個女人痛苦的哀嚎聲。

李瑩正在陷入第一次當母親的痛苦之中，疼痛是她換來自己孩子生命的代價。

不一會兒，天空中雷聲驟然大起，一束閃電迅速落入房間之中。

緊接著，孩提稚嫩的哭聲便從房間里飄揚而出，其中還帶有輕微的龍吟之音。

與此同時，在雷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國師府內，一個道袍老者手裡的神龜壺碎裂。

孩子降生，天空的異色逐漸消散，太陽重現，光明重現，陰風也不在，留給人們的只有疑惑和猜疑。

周放來不及理會剛才的怪事，轉身衝進了房間。

此時的孩提已經不再哭泣，但接生婆卻顫顫巍巍地拖著襁褓里嬰兒，褶皺蒼老的臉布滿恐懼。

周放接過自己的孩子，頓時瞪大了眼。

襁褓里，濕漉漉的嬰兒渾身呈現黑金色，柔軟的龍鱗遍布全身。

這本是龍族嬰兒獨特的容貌，龍鱗纏身，哭聲帶有龍吟，等到一歲之時，他們便可化龍為人，和普通人沒什麼分別。

只是讓周放驚恐萬分的是孩子身上龍鱗的方向，普通龍族嬰兒龍鱗自頭向下，而手中卻是自下而上。

「讓我看看我們孩子。」

床上，全身已被汗液打濕的李瑩疲憊地說，她的眼裡儘是欣喜的色彩。

周放略微猶豫之後，坐在了床邊，將孩子湊近李瑩。

見到孩子的李瑩反應和剛才周放的一樣，她驚恐地和周放對視著。

凡逆鱗降世，必是大凶之兆，這是龍族人世代信奉的傳說。

三日後

一個下人驚驚慌慌地從門外進來，他對周放說：

「東王殿下，龍王狩獵回來了。」

「父王回來，你為何慌慌張張的？」

「龍王被天雷擊中，至今還未曾醒來，其他殿下都趕過去了。」

「什麼？被天雷擊中？」

等周放來到龍王宮殿時，殿外已經站滿了滿朝文武。

周放沒有理會他們，徑直進到龍王的宮寢。

房間里，其他五位殿下已經來到，嚴肅地圍在龍王的床邊。

金碧輝煌的龍床上，一個身穿金色龍衣的過百老人緊閉雙眼，安靜地躺在那裡。

在他的右手臂上，有一塊明顯的黑色灼燒痕迹。

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正檢查龍王的傷口。

「父王怎麼樣了？」周放小聲地問。

其他王子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國師，怎麼樣？」龍王的妻子龍后焦急但卻小心地詢問道袍老人。

道袍老人叫霍央，是龍族的國師，同時他也是一位崇高的藥師。

聽到龍后的詢問，他也從床邊站起，對著房間里的眾人說：

「天雷的力量極為強悍，雖然只是擊中手臂，但已經傷及龍王的經脈，好在龍王陛下實力雄厚，及時封住了各處穴脈，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那父王什麼時候能醒來？」周放急迫地問。

周放是所有殿下里最小的一個，同時也是龍王最疼愛的一個，正因為龍王對他過分的疼愛，外人對周放是所有殿下中最畢恭畢敬的，而且在外人眼裡，周放已經擺上了未來龍王的位置。

雖然同為龍子，彼此手足，但其他殿下不免有嫉妒周放的。

霍央回到：「只需將龍王體內殘留的天雷清除，重新打開穴脈，再用精葯調理，不出半月，龍王陛下便可安然醒來。」

「那有勞國師了。」龍后說。

聽到霍央的話，所有人提著的心總算放下，長長地輕呼了一口氣。

「父王好端端的，怎麼就被天雷擊中呢？」

放鬆下來之後，有人開始疑問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

「會不會和三日前的怪象有關？」

「怪象突襲，父王又被天雷擊中，這之間恐脫不了干係。」

王子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一旁的國師霍央聽到此也停下手裡的動作，瞳孔轉動了幾圈，好像想到了什麼。

龍后敏銳地察覺到霍央的怪異，於是開口詢問到：

「國師，難道你知道些什麼嗎？」

霍央朝龍后做了一個揖，然後正色道：

「三日前，我正在卜卦，天突降異色，引神龜碎裂，今龍王又遭天雷劈中，這恐是大凶之兆。」

「大凶之兆？國師，這可不能隨便說。」

龍后容顏頓然嚴厲起來，身穿碧衣長衫的她，此刻給人極致的壓迫感。

霍央彎腰連忙解釋：

「天空風雲突變，遮天蔽日，電閃雷鳴，陰風四起，這本就是怪異之象，如今龍王又慘遭天雷，身負重傷，兩件事看起來極為怪誕，都不是尋常事件，恐有大凶降臨，龍族權威極有可能受到威脅。」

聽霍央一說，原本消散的凝重又重新浮現在眾人臉上，面面相覷。

雖然大凶之兆聽起來和兩件事一樣荒誕，但不得不承認它存在的可能性。

周放臉上則比其他人更加難看，因為他確定大凶之兆的確存在，那就是他剛出生，卻身披逆鱗的兒子。

他心底開始慌亂，臉色變幻無常，鐵青起來。若是讓其他人知道逆鱗者真的存在，那後果除了危險，就沒有什麼了。

「大凶生在何處，國師可有什麼線索？」龍后保持冷靜地問。

「三日來，我夜觀天象，啟明星的光澤日漸暗淡，大凶恐生在東邊。」

「東邊？那不是六弟的東陽宮方向嗎？若不是六弟包藏大凶之心？」三王子玩味地說。

大王子急忙說：「三弟，這種話不能亂說。」

「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三王子兩手一攤，毫無所謂。

「好了，今天你們就先回去，你們父王這裡有我和國師，其餘的事情等你們父王醒了之後再定奪。」龍后說。

六個龍子請了揖，離開了宮殿，來到外面。

大王子周天做事向來沉著冷靜，平日里維護著兄弟們之間的關係，這才沒有出現大打出手的情況。

他對等在外面的官員們說：「你們都回去吧，父王已無大礙。」

等官員和其他王子相繼離開之後，周天才對周放說：

「剛才三弟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就這樣的直性子，想到什麼說什麼，改日我多說說他。」

周放臉上擠出不自然的微笑，說：

「三哥這樣想也是情理之中，誰讓我住在東邊呢，不懷疑我懷疑誰？」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做大哥的難道還不知道？喔對了，聽說弟妹生了，男孩女孩？」

周天的話像一盆冷水潑在周放身上，使他腳下一軟，向前趔趗一下。

「你沒事吧？」

「沒事。」

「你還沒跟我說男孩女孩呢？」

「是一個男孩。」周放緊張地說。

「男孩好啊，改日我帶著靈兒去看看，她終於有一個小弟弟了。」

周放只是點頭應答，完全高興不起來。

「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是不是當了父親，高興壞了？」周天看見周放魂不守舍的樣子，調侃道。

「可能吧。」

「回去之後多吃點，最近看把你累的，顴骨都快冒出來了。」

兩人在一個岔路口便分道揚鑣了，背身各自離開。

而就在拐角處，偷聽了半天的三王子周朗緩緩走出，看著周放的背影，臉色掛著邪魅的笑容。

東陽宮

回到家，周放依舊臉色難看，走到李瑩身邊，用手輕輕撫摸懷中兒子的臉頰。

小傢伙還沒有牙齒，咧開小嘴朝周放笑著，一雙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指。

直到這時，周放才露出真實而幸福的笑容。

「父王怎麼樣了？」李瑩問。

「國師說需要調養，不出半月便可恢復。」

「那真是有驚無險。」

周放一邊逗著兒子，一邊點頭。

坐下來之後，李瑩疑惑地問：

「父王怎麼就被天雷擊中呢？」

周放把國師的懷疑轉達給李瑩。

李瑩聽后並沒有暴跳如雷，立馬反駁，而是看了看自己兒子，眼裡泛著淚花，嘴中小聲地說：

「他還那麼小，不該捲入這場紛爭。」

周放擦拭李瑩臉上的淚水，對她說：

「我們的孩子是無辜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們。」

「嗯。」李瑩欣慰地對周放微笑，這個男人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這是什麼？」周放看到桌上放著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是一些點心，他順勢拿起一塊放到了嘴裡，正要咬下去，李瑩開口說：「這是三哥派人送來的，說是給我補補身子，我還納悶他是怎麼知道我生了的？」

周放停住了動作，放進嘴裡的點心又拿了出來，放回了盒子里。

他走到門口，外面已是黑夜，抬起頭看向那顆忽隱忽現的啟明星。

像是想到什麼，他猛地轉過頭，極為嚴肅地看著李瑩母子，說：

「明天我就送你們出城。」

翌日清晨，天還蒙蒙亮，東陽宮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周放帶著李瑩母子快馬加鞭地朝城門口奔去，作為龍王六殿下，又是人們心中的准龍王，所以出城很是順利，沒有任何阻礙。

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就離都城超過三十里地，來到濃密的森林中。

忽然，一陣風刮來，帶起黃土，馬受到驚嚇高高躍起。

「六弟這是上哪去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灰塵散去，周放看見周朗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出現在眼前，國師霍央也在其中。

周放心中感覺到不妙，手裡緊握著韁繩和馬鞭，但臉上依舊露著笑意，對周朗說：

「城裡吵鬧，出來討個清凈。」

「六弟想要清凈之地可以找我啊，我知道很多清凈的地方，而且六弟帶著弟妹和剛出生的孩子，一路顛簸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周放頓了一下。

「啊哈哈哈，三哥教訓的是，你瞧我這記性，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三哥這個好消息呢，都是我的錯。」

「周放，作為手足一場，我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了，我問你，你兒子是不是逆鱗者？」

周放手裡更加緊握，全身的內力悄然運作起來。

「三哥你這樣說可是污衊了，逆鱗者乃大凶，我兒子怎麼可能是呢？」

「是與不是讓我們見識一下就知道了。」周朗騎著馬緩緩逼近。

馬車裡的李瑩緊緊抱住兒子，緊張地看著外面。

來到馬車旁，就在周朗抬手想要撩開帘子的剎那，周放猛地抽打馬背，快速向前奔逃而去。

「給我追，抓活的。」周朗大喝。

所有人以排山倒海之勢緊緊追在馬車後面，而且越來越近。

若是繼續追趕，馬車定然跑不過，周放和李瑩都會被抓住。於是周放做了一個決定，他猛然拉開帘子，對李瑩說：「照顧好我們的兒子。」

周放的身體直接從馬車上騰空而起，漂浮在空中，在他身體周圍環繞著洶湧的力量。

李瑩哭喊著，絕望地看著周放，但她沒有選擇的餘地，繼續駕著馬車向遠方奔去。

周放雙手一揮，一陣狂風般的力量將前面追趕的人馬震翻在地，並未取他們的性命。

周放東王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能稱得上王的男人實力一定不會太低，而周放的實力則已經到達了七級九重的境界，即將突破到第八級，整整高出周朗的七級一重一級，也就是九重的境界。

可想而知，在所有王子中周放天賦最為稟賦，能得到龍王的青睞也是情理之中，能成為人們心中的准龍王也是理所當然。

周朗也不傻，今天帶了幾千人前來，雖然軍隊的實力均為二級境界，在周放眼裡不足為懼，但只要數量足夠強大，遲早能把周放耗死，況且周放並沒有取他們的性命，所以他們的基數永遠不變，跌倒了還可以爬起來繼續戰鬥。

「六弟，別掙扎了，只要你交出逆鱗者，化解大凶，你和弟妹自然不會有事。」周朗躲在後面大聲地說。

「休想。」

周放低吼，釋放內力再一次震退衝上前來的人馬，不過倒地的人繼續衝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被累垮的。』周放心中想到。

「啊！」

周放大聲呼叫，不，那是龍吟，所有人都恐懼地呆在原地。

半空中，一條黑色的巨龍驟然浮現，張大嘴巴對著地上的人大吼，龍捲風般的力量將他們帶到幾十米遠的地方，高高落地，痛苦哀嚎。

沒有人再敢繼續向前，在龍威之下，他們顯得渺小與膽怯。

見狀，周朗也化身為一條巨龍，漂上空中，和周放扭打起來。

一時間，電閃雷鳴，烏雲密布，在天空中只能看見兩個黑色巨影飛來飛去，並伴隨著沉悶的碰撞聲和耀眼的光芒。

霍央見周放的注意力全在周朗身上，於是快馬加鞭追趕起了李瑩的馬車。

馬車總是要慢的，很快兩者只有不到百米距離。

李瑩有四級的實力，一邊趕著馬車，一邊揮手釋放力量攻擊追來的霍央。

雖然霍央的實力只有三級五重，和李瑩正面對抗肯定打不過，但他也有自己的獨門絕招，那就是奪命神箭。

只見霍央閃避著李瑩的攻擊，而他的手裡悄然出現了一把綠色的大弓和一支長箭。若是被這支箭射中，那必死無疑，因為上面的力量沾滿了霍央的毒藥，只需要劃破一道小口，瞬間化為灰燼。

見到奪命神箭的李瑩心中一凜，但她不敢停下，依然駕駛著馬車。

咻~

長箭似一道光飛出，直逼李瑩而去。

還在和周朗纏鬥的周放瞥見這一幕，不顧一切地衝下來，用他巨大的身軀擋下了這一箭。

「不！」

李瑩嘶聲裂腹。

箭射在了周放的後背，刺穿了他的龍鱗，刺入身體，還在是龍身的他，對著李瑩的微笑著。

他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消散，化為塵世間的一抹塵埃。

「誰叫你放箭的？」

周朗從空中飄下，化為人形，將霍央踹下了馬，看著周放漸漸消散身體，他五味雜陳。

李瑩駕著馬車消失在了密林深處，而周朗後來也沒有再去追趕，只是呆在周放消失的地方久久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