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棋逢對手
「數好了么?」瞿衫顯然是等的不耐煩了。
「好了、好了!三萬兩,足數!」春娘笑呵呵的將這三萬兩銀票遞給了黃景林。
可黃景林卻未敢接銀票,只湊在春娘的耳旁細聲道:「你可想仔細了,此人賭技極高,在北方數州難逢敵手。春娘呀,你只要輸了他一把,你這塊金字招牌可就算砸嘍!」
春娘沒好氣的將銀票拍到了黃景林的胸口:「在我的手上,可曾讓你們樂天庄輸過一文錢?」
「額…這……」黃景林尷尬的搖了搖頭。
春娘輕嗤了一聲,伸手將黃景林一把推開,對著瞿衫又是呲牙一笑:「大爺想賭些什麼,還是牌九么?」
瞿衫望著她那滿臉的麵粉,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面露鄙夷的說道:「牌九不過三十二張而已,也太簡單了些。」
「哦?」春娘把玩著自己適才摸出的那對至尊寶,嘴角一揚,「不知大爺想賭的是?」
「葉子牌如何?一百一十四張牌,這才稍稍有些意思。」
「啪!」
春娘將那對至尊寶拍向了骨牌堆當中,當手移開時,赫然只見那對至尊寶的骨牌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然換成雙天的點子!
人群之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驚嘆。
春娘莞爾一笑:「就依大爺的,就葉子牌。」
瞿衫瞥了眼那對雙天的骨牌,嗤笑了一聲,伸出右掌緩緩按在了那對骨牌之上。
「那就,多謝春娘成全。」
話音剛落,瞿衫的手自那對骨牌上移開。
人群,再次驚呼。
那對骨牌,竟再次變回了至尊寶的點子!!
「喲,有兩手。」春娘望向對方的眼神中,已泛起一絲冷峻。
「哪裡、哪裡。雕蟲小技,不值一提。」瞿衫假惺惺的回道,雙目回以寒光。
而圍觀眾人的目光,則在二人的臉上來回跳動著。
這幫賭徒,皆是一臉的興奮。
能目睹南北兩大賭道高手對決的場面,這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朝聖。
這幫賭徒內心之激動,可想而知。
「哎,聽天由命吧。」黃景林重嘆一聲,對身旁的兩名小廝招了招手,「拿葉子牌來!」
兩名小廝渾身一顫,猛的回過神來連聲應是,遂一人手腳麻利的將桌上的骨牌給收了,一人則提了個木箱跑了過來。
「嘩啦啦……」
一百一十四張葉子牌,被凌亂的倒在了賭桌之上。
未等春娘開口,小廝又迅速將這些葉子牌正面朝上擺放整齊,對二位拱手道:「請二位驗牌。」
可這二人卻並未答話。
只見他們眉頭微蹙,眼珠在飛快的來迴轉動著,視線迅速的在牌面上來回掃動。
場內一片寂靜,無人敢出聲打擾他們,就連呼吸,也紛紛盡量的在放輕。
「記清楚了?」春娘率先開了口。
「我可一直在等你。」瞿衫冷冷回道。
春娘嗤笑一聲,問道:「怎麼個賭法?」
瞿衫指著桌面,面無表情的說道:「還是三局兩勝。」
「可以。」春娘點頭。
瞿衫接著說道:「你我二人同時洗牌,洗牌的同時摸牌。」
春娘眉頭一挑:「比點數之和?」
瞿衫搖頭:「不,那太簡單,我們來摸和牌。第一局我們各摸十四張牌,摸得七對者,贏。」
春娘嘴角一揚:「不若再提高些難度?摸得清一色七對者,方才算贏?」
「哈哈哈。」瞿衫仰面大笑了幾聲,甩了甩頭,「那我再來個錦上添花,難度再提高些。這第一局,得摸個筒子七仙女的牌面,方才算贏,如何?」
「好!!」
春娘招了招手,兩名小廝又跑上前來,迅速將桌上一百一十四張牌給翻了過來,以背面示人。
「請!」
春娘的喊聲剛落,只見四隻手幾乎同時開始洗牌,來回搓動,桌上頓時嘩啦啦一片響。
而二人的眼珠則跟抽了筋似的,視線飛快的在牌桌上四處跳動。
一旁觀望的蘇望亭見狀是連連咋舌。
光要在那極短的時間內將一百一十四張牌的位置給記清楚,這已是極難的了。
更別說,還得將牌翻過來,面對著光溜溜、一模一樣的背面。
更別說,還得在洗牌的過程當中,以視線跟蹤各張牌的去向……
更別說,還得在此過程當中,準確的挑出七仙女的牌面……
這簡直是難如登天!!
蘇望亭暗自感嘆道,即便給自己二十年的功夫,也不一定能練就這門本事。
看來這賭技,也講究個天賦。
「嘩啦啦……」
賭桌上的洗牌的響聲越來越密集,二人搓牌的動作也越來越快,汗珠,也幾乎同時在二人的額頭泛起。
而圍觀眾人的那一對對眼珠幾乎就快要瞪破,咽口水的聲響此起彼伏。
突然,洗牌聲停止。
二人同時停下了手。
他們身前,已各有十四張牌被挑了出來,整齊的排成了一行。
春娘輕吁了口氣,笑道:「你是客,你先開牌。」
「那就,獻醜了。」
瞿衫面露自信的淺笑,緩緩翻開了身前的牌。
「轟!」
人群沸騰了。
看其牌面,只見自一到九的七對牌齊刷刷的一字排開。
且皆是筒子!
清一色七仙女!!
「好手段。」就連黃景林,也不禁拍起了手。
可他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遂慌張放下了雙手,滿面擔憂的望向了春娘。
而同樣滿面擔憂的,還有那些圍觀的眾人。
畢竟常來這樂天庄的,大多是方圓百里內的人士,再遠些,也不過是鄰州。
所以面對這自北方遠道而來的瞿衫,眾人心裡很自然的是在為春娘捏著一把勁。
似乎此時的春娘,儼然已化身成了捍衛家鄉賭徒榮耀的代表,他們此時可能已將昔日在春娘跟前輸個底朝天的事,給忘了一乾淨。
「完了。」黃四小聲的嘀咕道,「看來今日,春娘是真的遇上勁敵了。哎,這若是輸了,樂天庄的牌子可就算被這廝給砸嘍!」
蘇望亭滿臉壞笑道:「怕什麼。料他本事再高,也是外人,難壓地頭蛇不是?若他贏了便宰了隨便埋了,誰會知道這事?」
黃四瞥了瞥嘴:「若春娘果真輸了,只怕這事老闆還真乾的出來呢。」
「哦?」蘇望亭聞言面色一緊,「你們老闆還真敢這麼干?敢問你們老闆是哪路大仙?」
黃四聞言面露驚慌,自知失言,忙訕笑著擺手道:「不…不提此事,我隨口渾說的哈。且看春娘到底摸出了什麼牌才最緊要哈……」
說著黃四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隔著人群眺望向賭桌。
看他那不時用眼角偷望蘇望亭的慌張神態,便知是故意裝作被賭局給吸引,以此擺脫蘇望亭的追問。
「你這廝……」蘇望亭聳了聳肩,沒在意,繼續觀望著賭桌上的形勢。
此時只見瞿衫對春娘做了個「請」的手勢,沉聲道:「該你了。」
春娘哦了一聲,抬手,一張張的翻牌。
眾人,皆伸長了脖子。
當最後一張牌被翻開,人群卻突然靜了下去。
直到不知是何人突然大喊了聲「好」字,死寂的人群才突然再次爆發了,大聲喊「好」聲陣陣。
原來春娘的牌面,也是七仙女!!
筒子清一色七仙女!!
瞿衫盯著春娘的牌面是雙瞳一縮,但很快以笑臉遮掩住了驚色,微微頷首道:「不錯,有兩下子。看來樂天庄請你坐鎮,是有道理的。」
「第一局,平!」黃景林激動的喊道。
春娘鄙夷的瞥了眼唾沫橫飛的黃景林,問道:「第二局,賭什麼?」
瞿衫指了指賭桌,淡淡道:「繼續。第二局,摸得九蓮寶燈牌面者,贏。」
頓了頓,瞿衫嘴角一揚又說道:「萬字面九蓮寶燈者,贏。」
「哦?」春娘眉頭微蹙,「若要做成萬字九蓮寶燈的牌面,三張一萬和三張九萬必不可少,也就是說,一副葉子牌只夠做成一副九蓮寶燈。所以我們二人,只有一人能做得齊這種牌面。」
「對。」瞿衫嘴角的笑顯得有些猙獰,「你可敢?」
春娘抬了抬手:「依你。」
此時蘇望亭滿面疑惑的嘀咕道:「若照此說來,這一局就不太可能出現平局了,必定會分出勝負?」
黃四點頭:「對。同樣的點子一副牌內只有四張,九蓮寶燈的牌面,必定只有一人能湊的齊。」
「嘩啦啦……」
此時賭桌上再次響起了洗牌聲。
二的視線仍是來回迅速跳動著,重複著上一把的情形。
可這一回在洗牌的過程當中,瞿衫手上的動作,顯然比上一次要劇烈了很多。
或者說,冒犯了很多。
只見他在高速洗牌的過程當中,不時故意打向春娘的手,有幾次甚至是粗暴的推搡。
他故意做出這般無禮的舉動,目的很簡單。
一是意欲分散春娘的注意力,打亂她那追蹤的視線,好讓其無法完全記清各張牌移動的軌跡。
其二,便是搶奪九萬和一萬。
而春娘卻只是微微搖頭笑了笑,繼續搓著牌,看上去並未有任何過激的反應,甚至她的手還不時有意的避讓著對方,彷彿在任由對方搶牌。
見此情形,距賭桌最近的黃景林是急的不禁跺腳。
要知道瞿衫開出這九蓮寶燈的賭局,說白了就是拼搶牌。
在雙方賭技不相上下的情況之下,誰搶到了三張一萬和九萬,誰就贏。
可春娘卻處處讓著對方,看上去在任由對方搶牌,這如何能贏得了??
黃景林是急的就差開口勸春娘了。
「嘩啦啦……」
「嘩啦啦……」
「……」
當洗牌聲再次停止之時,二人身前也照例再次出現了十四張牌。
春娘依舊是讓對方先開牌。
可瞿衫卻似乎不急於翻開自己的牌,只是用手指來回輕掃著牌背,冷笑道:「春娘,若適才我沒有看錯的話……不,我可以確定未看錯,這一萬和九萬,可都被我搶來了三張。你的牌,必定不成九蓮寶燈。」
春娘未理此話,再次抬了抬手,重複道了聲「請」字。
瞿衫得意的回頭望了眼圍觀的人群,抖了抖袖口,翻牌。
可當看清楚自己的牌面之時,他的表情卻立即僵住了。
「這…這……」
只見他那十四張牌中,的確有三張九萬。
可只有兩張一萬。
那兩張一萬的中間,卻是一張東風!
沒有湊齊!!
瞪著眼珠子愣了半晌,瞿衫耷拉下了腦袋。
「我…明白了。看來我終究是輕看了你,我竟在毫無察覺之中被你換了一張牌,呵呵,好快的手速。」
「喲,不敢當、不敢當。」說著春娘拍了拍了自己的牌,「那麼……我的這副牌,就不用翻了吧?這一局,你我二人都未做成九蓮寶燈,又是平局。」
瞿衫深吸了口氣,重重點頭:「不錯!」
聞得此言,黃景林撓了撓頭,支吾道:「可…可你二人是約好的三局兩勝,這都平了兩局了,可如何定勝負?莫非,再從頭開始?」
春娘擺手道:「不必那麼麻煩了!瞿大爺,我有一個提議。」
瞿衫眉頭一擰:「你說。」
「就別來什麼三局兩勝了,我們就以下一局,來定勝負!!」
「啪!」
瞿衫重重的拍向了桌面,咬牙道:「好!!不知下一局,是怎麼個賭法?還是葉子牌么?」
「不。葉子牌太多,太麻煩。既然我們是棋逢對手,就用個簡單些的、乾脆些的賭法來做個了斷,如何?」
瞿衫轉了轉眼珠,道:「正合我意。未知春娘所說的簡單賭法,是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