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羔羊和惡狼
此時蘇望亭才回過頭來,去看春娘的點子。
首先看見的,卻是春娘那張緊盯著自己的骰子、滿是不可置信的臉。
只因她的骰子,是五點!
並不是她自認為的六點!!
蘇望亭笑呵呵的說道:「喲,春娘的手氣還是一貫的好,竟搖了個五點。」
春娘眯起了雙眼,狐疑的望向嬉皮笑臉的蘇望亭。
此時她回想起了適才那陣短暫的、自蘇望亭方向貼著桌面掠過來的風。
莫非…是那陣風令自己骰鍾內的骰子,翻了一下?
不,不可能。
若僅僅是風的,隔著骰鐘不可能影響到其內里的骰子。
只有一種可能……
內力!!
有人以桌面傳導內力,從而導致自己的骰子翻動了一下!!
是何人?
春娘那雙眯著的眼,漸漸瞪圓。
莫非,果真是對面坐著的那個看上去很蠢的男子,以內力改變了自己的點數??
不,應該不是。
他那看上去滿臉傻笑的樣子,還是那笨拙搖骰鐘的動作,實是不像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自己的點數被人改變,是事實。
那究竟,是何人?
隨即春娘那雙瞪圓的眼睛,再次眯起,打量起了蘇望亭的身後。
彷彿試圖在其身後圍觀的人群之中找出那個出手暗算自己的人。
此時圍觀的人群漸漸停止了議論,齊齊望向了蘇望亭身前的骰鍾。
那個仍未打開的骰鍾。
於是在地上打滾二人的慘叫聲,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哎唷!你二人是怎的了!?」
幾個賭場小廝撥開人群,迅速沖了過來。
黃四捂著腿,指著蘇望亭齜牙咧嘴的喊道:「這…這位大爺……啊呸!!這廝…將我二人的腿給踢斷了!!」
「什麼!?」
幾名小廝聞言頓時面露兇相,紛紛擼起袖子,向蘇望亭走去。
「慢!」蘇望亭呲牙一笑,「把他們腿打折了,我賠便是。」
一名小廝冷笑道:「賠是么?好。你此時身上的那三百兩銀子,是不夠的,只有先收了你的這張地契,待你拿銀子來換!」
「哦喲,不可、不可。」蘇望亭搶先將那張地契抓起,收進了懷中,「使不得喲,祖業怎可拱手讓人,那不成敗家子了。」
那小廝眉頭一挑:「你不想押地契,也可。若你此時能掏的出五萬兩銀子,那麼此事便可作罷!若是掏不出,那便乖乖的將地契拿來抵押,免得討打!!」
「五萬?不不不不……」蘇望亭嘻笑著連連擺手,「我賠他們一人十萬兩,可好?」
那小廝聞言頓時是怒不可遏,喝道:「你當我是在耍笑!?你如今身上只有不到三百兩銀子,竟說什麼十萬兩!!」
「誰說我沒有?」
話畢,蘇望亭乾脆的打開了自己身前的骰鍾。
「轟!!」
人群,再次爆發。
春娘以及眾小廝,目瞪口呆。
六點!!
蘇望亭的點子,六點!!
樂天庄的金字招牌——春娘,自成名以來,頭一回落敗!!
眾賭徒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雙眼,紛紛揉眼撓頭,相互的確認著。
「嘿嘿,看。」蘇望亭笑嘻嘻的指向自己的骰子,「我贏了。除了賠給他們的二十萬兩,你們樂天庄,還欠我二百八十萬兩。」
「啪!」
春娘猛的一拍桌子,站起,對蘇望亭怒目而視。
「你究竟是何人!!」
此時她這才確信,這個自己曾認為蠢到不行的男子,的確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蘇望亭聳了聳肩:「我是何人?喲,這話問的。我同在場的各位一樣,只不過是個來碰碰運氣的閑人。」
春娘面色一沉,咬牙道:「是你…以內力改變了我的點數?」
「這話是何意?我可聽不明白。」蘇望亭滿臉的無辜,「常言道認賭服輸。莫非,你們樂天庄想耍賴不賠給我銀子?」
「好…好……」
春娘銀牙緊咬,重新坐了下去。
那高聳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猶豫了片刻后,春娘黑著臉對那幾個小廝揮了揮手:「好,既是輸了,我無話可說!去,取兩百八十萬兩銀票來給這位大爺!」
躺在地上的黃景林強忍疼痛,對著春娘擺手道:「他們取不了!如此大的金額,賬房不會支的,須得問過莊主才行!」
話畢,黃景林又仰面大聲喊道:「諸位、諸位!!今日賭場提前關門,我們樂天庄贈與每人現銀五十兩,聊表歉意!!請各位…速速離去!!」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可腳下卻都未動,似乎都想繼續看這個熱鬧。
黃景林嘶聲大吼道:「快些走!!若是我們樂天庄撕破了臉,想走也走不了!!」
此言一出,眾人才爭先恐後向門口涌去。
霎時間,賭場變的空蕩了起來。
黃景林的此舉,蘇望亭似乎預料到了什麼。
可他仍是滿臉嘻笑的望著春娘,絲毫沒有隨眾人一起脫身的意思。
待小廝們將賭場各門關上之後,黃景林在攙扶之下站起了身,望向蘇望亭的眼中,滿是陰鬱。
「你…只以腳尖輕點,便使得我二人腿骨俱斷,你必定是有一定修為之人。哼,不用想,春娘的點數,必定是你以內力改變的!」
「是又如何?」蘇望亭竟立即承認了,「莫非她春娘搖骰鍾時,未用內力?彼此彼此!」
黃景林疼的是滿頭大汗,咬牙道:「無論如何,我們樂天庄的聲譽和春娘這塊金子招牌,今日算是被你小子給砸了!你該如何賠償我們!?」
蘇望亭攤開了手,笑道:「你說呢,我該如何賠?」
「將你懷中所有的契證留下,滾!!」
「哈哈哈哈哈!!」蘇望亭捂著肚子仰面大笑,「有趣、有趣。原來這是個只能贏不能輸的賭場,我可要出去四處說道說道。」
「出去?」黃景林獰笑著搖了搖頭,「若你不將那些契證留下,你出不去。」
蘇望亭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
「我,看上去像是個任人勒索的羔羊么?」
黃景林仍是獰笑道:「像。而你這隻羔羊,此時惹了你不該惹的惡狼。不要仗著身上有幾分本事便想著能撒野,這樂天庄,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話畢,只見黃景林拍了幾下手,八名身著勁服的男子突然現身於蘇望亭的周遭。
「喲。倒是有些身法。」蘇望亭環視了一圈這八人,緩緩自椅子上站起了身,「可究竟誰是羔羊,誰又是惡狼,那也難說的很。」
「我最後問你一次,當真不肯留下契證?」黃景林沉聲道。
蘇望亭卻未搭理他,而是望向了春娘。
「春娘,既是我贏了賭局,你們就該履行賭約。本來也就是問你幾句話便可解決的事,非得要鬧至如此么?」
春娘也站起了身,面露一絲難色,緩緩向樓梯退去:「你我素昧平生,我實是不知你想問我些什麼。事已至此,我的話已不管用,畢竟,這樂天庄不是我說的算。你…太衝動了些,又何必要出手傷人?哎,你這難得的一表人才,可惜了……」
蘇望亭微微頷首,淡淡道:「是么,我明白了。請稍等。」
「稍等?」春娘聞言黛眉微蹙,面露疑惑,「等什麼?」
蘇望亭嘴角一揚:「稍等,我再問你話。」
「你…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春娘的語氣突然激動了起來,「這些人的身手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若你還死犟下去,必死無疑!!你聽我一句勸,把東西留下趕緊走,留得性命在比什麼都強!!」
「多謝相勸。」蘇望亭淡淡一笑,轉身,望向那八名圍住自己的男子,「春娘,你能說出這番話來,證明你不壞。而不壞的女人,絕不會因為錢財而長期委身於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賭場;不壞的女人,也絕不會像你這般長期的助紂為虐。你,必定是有苦衷。」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春娘捂住了嘴,匆匆跑上了樓去,似乎不忍看見這名玉面男子被殺的場面。
「你想清楚了?」此時一名腰懸長劍的男子上前了兩步,「你果真要開罪樂天庄?」
蘇望亭點頭:「就當是。」
那男子微微擺頭:「我勸你死心。你面對我們任何一個,都絕無活路。」
蘇望亭眉頭一挑:「這般的自信?」
那男子冷笑道:「你使的是何兵器?看你腰間的罩衫微微隆起,內里必藏有兵器。」
「你最好永遠別知道。」
男子嗤笑一聲,道:「仗著有幾分修為在身,便不知天高地厚。你么,必定只是個會幾手野路子把式的莽夫而已。」
蘇望亭哦了一聲,問道:「聽這話,莫非…你們是名門大派?」
「他們,的確是。」黃景林突然接過了話來,是滿臉的得意,「料你自認為本事再高,在四大名門的跟前,你敢造次么?」
「哦?」蘇望亭聞言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前男子,「這麼說,你們竟真是四大名門的弟子?」
「對。」那男子的手,緩緩扶住了腰間的劍柄,「你們這些會個三招兩式的江湖小嘍啰,在我們眼中只不過是可隨手捏死的臭蟲。」
「嘖嘖嘖……」蘇望亭聞言是連連咋舌,「想不到,一向自命清高的四大名門弟子,竟會為了錢財而充作賭場的打手?」
「嘶~~~」
那男子緩緩拔出了長劍:「你的這句話,已成功的將自己置於了必死的境地。就算你此時肯向樂天庄服軟,也無用。」
「好好好,隨便你怎麼說。誒?我來猜上一猜可好?看你使的是單長劍,莫非是天嵐峰的門下?」
那男子囂張的將劍尖抵在了蘇望亭的胸口,譏笑道:「你說對了。」
「費煒竟會放門下弟子來干這等齷齪事??我看他可不像這種人啊。」
「嗯?」那男子聞言眉頭一擰,「喲,想不到你竟知道我們天嵐峰的掌門如今已換了人,看來,你還是個消息靈通的小臭蟲。」
「啊…我知道了。」蘇望亭滿臉壞笑著對男子連連點著手指,「你定是在邱不逢的手中被派來的,那老貨死了之後,你便一直未回宗門去。」
「嗯?你竟知道這些?」
蘇望亭面色一沉,指著自己的胸口的劍尖,冷冷道:「看在費煒的面子上,我就勸一回。我勸你立即放下劍。」
「你…看在天嵐峰掌門的面子上?」
「對。」蘇望亭認真的點頭。
「哈哈哈哈哈……」
眾人是哄堂大笑。
「你這廝…竟這般的好笑……」那男子單手捂著肚子笑的前仆後仰,「殺了你…倒還覺得有些可惜了呢,哈哈哈哈……」
「額!!」
可那男子的笑聲,卻突然停了下來。
那張大笑的臉,也僵住了。
「噫!!」
而另七名勁服男子卻突然齊齊驚呼了一聲。
「哐當!」
抵在蘇望亭胸口的長劍,落地。
只見那男子的喉管,已被三根修長的手指,給捏住。
「好…好快的出手速度!」另一名手持長劍的男子失聲道,「你這廝,快放開他!!」
話畢,兵器出鞘之聲不絕於耳。
七柄泛著寒光的不同兵器,現於他們的手中!!
「咳…咳……放…放開…我……」那男子臉上已是憋的發紫,雙手使勁掰著蘇望亭的胳膊。
可那隻修長勻稱的胳膊,卻紋絲未動。
蘇望亭右手捏著他的喉管,滿面的輕鬆,彷彿只是信手抓住了一隻貓啊狗啊的一般。
而他那雙冷冷的目光,在那七人的手中掃過。
「長劍,子母雙劍,戒刀。哼,除了落霞灘,你們倒是來齊了。」
「放開他!!」
七人紛紛大喝道。
「好的。」
蘇望亭嘴角一揚,右手,猛的向回一扯。
「噗!」
點點鮮紅,頓時濺滿了他那張白皙似玉的臉。
「我…我的娘誒!!嘔……」黃景林驚呼一聲,竟捂著肚子俯身嘔吐了起來。
只因他看見蘇望亭那收回的右手之上,此時正捏著一根血淋淋的喉管!!
竟生生將那男子的喉管給抽了出來!!
「撲通!」
男子倒地。
「啪嗒。」
一根斷裂的喉管,被扔在了他的屍首之上。
蘇望亭甩了甩手上的血,俯望著那男子的屍首,喃喃道:「我勸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