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民風淳樸
蘇望亭無奈道:「大爺,能別再賣關子么?新羅民風不是很淳樸的么?」
老漁民聞言再次咧嘴笑了笑,只道了聲「跟我來」,便自顧自的向海邊走去。
蘇望亭殷勤的緊隨其後。
可當他看見這大爺上了一艘小舢板后,懵了。
「大爺,你是準備用這小舢板出…海??新羅民風幾時變得這般彪悍了?」
老漁民沒好氣的招手道:「你若不上,那便老實的在碼頭等上一個月。」
「別介,我上。」蘇望亭沒法,只得硬著頭皮跳上了舢板。
待舢板行了一段水程后,蘇望亭這才明白這老頭為何敢用舢板出海。
原來僅僅是緊依著著海岸線行船而已。
沿陸淺海,舢板的確足矣。
沿著海岸線一路往東約摸十餘里后,沿海沙灘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綿延不絕的陡峭崖壁。
沿崖壁再行了三里后,只見海岸線突然凹進去了一大塊,形成了一個三面環壁的大海灣。
而這處海灣之中,竟藏著一艘寬大的雙桅大帆船。
此時老漁民停下了舢板,指著帆船笑道:「瞧瞧,這大船,饒是海上風浪再大也不怕。」
蘇望亭問道:「此船…去往九州?」
老漁民大笑道:「此船非但是去九州,而是一個月前,就該啟航去往九州。」
「那為何停在此處一個月不走?」
老漁民指向海灣出海口正對面的海面之上:「你看。」
蘇望亭眯眼望去,隱隱可見海霧之中有數艘單桅帆船停於海面,細看之,似乎桅杆下未升起的帆布是黑色的。
「那些船是??」
「那些船也停在那處有了一個月。」
「啊?」蘇望亭眉頭一挑,「這兩邊遙遙相望,玩兒呢?」
「非也。」老漁民搖了搖頭,往旱煙桿的煙鍋里塞煙絲,「那幾艘黑帆船故意堵著這艘大船,不讓其出海,如此對峙已一月有餘嘍。」
「這是為何?」
老漁民呲牙一笑:「所以說,就看你這年輕人有沒本事讓這艘大船啟航,開往九州了。」
蘇望亭斜眼望著眼前的老貨,問道:「你…為何如此熱心的尋人幫這艘大船脫困?」
老漁民抽了口旱煙,幽幽道:「因為那艘大船上有一名幫廚婦女,是我的意中人,嘿嘿。」
蘇望亭聞言腳下一滑,險些翻海裡頭去。
「你這土埋脖子上了還有相好的!?你個老不正經!!」
老漁民雙眼一橫:「渾說什麼!老夫不過五十齣頭,長年海風拂面,所以看上去要老些!!」
「那你才五十齣頭自稱什麼老夫啊!!」
「顯得穩重!」
「……」
原來,這艘大船上載滿了新羅的歌姬,欲前往九州賣藝。
新羅歌姬因其獨特的唱腔及溫婉的性子,在九州各大酒樓頗受歡迎。而她們出場的價錢也十分昂貴,多為上流階層所享受。
新羅有一名姓安的商人便嗅著了其中的商機,於是斥巨資打造了這艘舒適奢華的大帆船,專門往來於九州與新羅之間,做著接送歌姬往返的生意。
這些歌姬在九州一年便可以輕鬆賺得黃金百兩,所以任由這安老闆將乘船費用開的再高,她們也絲毫不吝嗇,從不還價。
所以說安老闆的這門生意利潤頗高,錢來的是輕輕鬆鬆,不出二年,建造這艘船的花銷便回了本。
可這一回,安老闆是倒了血霉了。
竟然被新羅南海岸水上第一大幫黑蛟幫給盯上了,這不,人家也不上船搶也不殺傷人命,就這麼干堵著一月有餘,也不讓人下船。
是把安老闆愁的一個頭兩個大。
究其原因,原來是黑蛟幫的老大,看上了此船上的一名歌姬。
可這名歌姬卻嫌棄黑蛟幫是一群粗鄙海賊,任那老大花了再多的銀錢,愣是不拿正眼瞧人家,後來這名歌姬不堪其擾,便有意出海,欲前往九州躲避。
苦求不得,於是這黑蛟幫老大心一橫,便攔住了這艘大船,並將其逼到了這處海灣之內停住。
不是說我們粗鄙么?
那行。
那我們黑蛟幫就這麼斯斯文文的乾耗著,也不動粗也不威脅,只放話說這名歌姬幾時答應了老大,便幾時放船出海。
而且,不放任何人上下船,海灣三面的崖壁上均有他們的人盯著。
安老闆為了此事就差給這名歌姬下跪磕頭了。
可越求,那名歌姬卻越來氣。
索性一咬牙,放話讓那黑蛟幫老大就此死心,若要攔,那便耗到底,就算是死在船上也不遂了他的心愿。
這不,這銀牙一咬,便已耗過去了一個多月。
聽到這裡,蘇望亭微微頷首:「原來是為了個女人。呵呵,跟那個白景興一樣,皆是一怒為紅顏那。」
「如何?後生你可有本事讓此船出海?」老漁民乾笑道。
蘇望亭攤開手:「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和那幫海賊談談?」
老漁民搖頭:「海賊行事一向專行獨斷,不聽勸解。只怕,談,是無用的。」
「哦?那是讓我去打?」
「呵呵呵,所以老夫才問你這後生,可有無本事讓這艘船啟航了。」
蘇望亭撇著嘴搖了搖頭。
老漁民忙問道:「是不肯,還是沒那本事??要知道此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海賊是在欺負這幫弱女子,出手助這些女子,也算是行俠仗義。」
蘇望亭冷笑道:「你適才說,那黑蛟幫老大已在那名歌姬的頭上花了許多的錢財?」
老漁民點頭:「對。聽聞已糾纏了那名女子一年有餘,銀子少說花了三五千兩。」
「既然這名歌姬對此人毫無興趣,為何又屢次收受別人的錢財??這隻收錢不給臉,只怕是不合風月場所的規矩吧?既然是厭惡此人,那這名歌姬就一早該是錢也不要,人也不見,及早斷了他的念想才是。這隻收錢不給面兒,幾個意思??冤大頭啊?換我我也火大啊!!依我看,這歌姬也不是個好玩意兒。哼,還是那句老話說的好哇,戲子無情也無義,場面上的事,切莫當真那……」
「這……」老漁民被堵的無言以對。
「可我,的確是沒那性子在碼頭等上一個月呢。」蘇望亭撓了撓頭,扭頭來回看著兩邊的船隻,「嘖…麻煩。」
「若你不肯,我們再回碼頭去便是。」說著老漁民作勢要搖漿,滿面不悅。
蘇望亭攔住了他,笑問道:「你的那個老相好,對你很重要?依我看,若是露水情緣,就算了,這事不插手也罷。」
「我呸!什麼露水情緣!」老漁民立即怒了,甩開蘇望亭的手繼續搖漿,「她守寡多年,含辛茹苦將娃養大,是個好女人;我老伴也走的早,她可憐我這麼個粗手粗腳的老爺們孤身一人過的狼狽,便時常的幫我漿衣洗被,送些可口的飯菜與我。去年我們兩家的孩子也已同意我們倆過一塊去,只待此趟出船歸來便辦事。哎,十幾年的情分,我哪能幹看著她被困在那艘船上。」
「別激動、別激動。」蘇望亭再次攔住了他那搖漿的手,「我說,這艘船被困一個月以來,你一直在碼頭尋合適的人來助她們脫困?」
老漁民點頭:「半月前有三個人,也是要回九州,我看他們身上與你一樣也佩戴著兵器,便求他們出手。」
「後來呢?」
老漁民叼起了旱煙桿,幽幽道:「沒個屁用!還沒靠近那艘大船,便被崖頂守著的黑蛟幫幫眾亂箭射死了。餵魚去了。」
蘇望亭聞言再次腳下一滑。
「好傢夥!你這是在拿我們九州人的性命賭著玩兒啊?」
老漁民斜眼道:「各取所需唄。要不,你回碼頭接著等船?」
「哎!沒轍、沒轍!」蘇望亭仰天長嘆,連連甩頭,「好吧,那我便去會上一會,看能否助那艘船脫困。」
老漁民聞言大喜,忙問道:「去哪邊?是直接去黑蛟幫的船,還是?」
「先去那歌姬大船上打聽打聽具體的情況再說。」
「好嘞!!」
話畢,只見老漁民從屁股底下拉出一面盾牌,罩住了自己。
蘇望亭懵了:「你這是?」
「一會靠近后,崖頂的人必會放亂箭。老夫這叫有備無患!」
「那我呢!!!」
盾牌後面幽幽說道:「那就看你有沒本事了。」
「老人家,新羅的民風已不淳樸了么!?」
「只要我那相好的平安,老夫便不淳樸這麼一回了!!」
「……」
老漁民左手持盾,右手猛搖漿,彷彿生怕蘇望亭變卦了似的。
蘇望亭望著這老貨單手高頻率的搖漿動作,暗道此人的確沒有說謊。
果然是老伴死的早!!
區區小舢板,竟被他搖的浪花飛濺,舢板飛速沖向那艘大船。
「老人家,莫急啊,我這身處海上也跑不了哇!!別崴了胳膊!!!」
「後生小心,箭來了!!」
蘇望亭扭頭一看,果然,十餘枚黑色的箭自崖頂急射而來!!
「奪、奪奪……」
三枚箭,釘在了老漁民的盾牌之上。
「好險、好險……」老漁民自盾牌后探出了頭,舒了口氣。
可當他看見背對著自己的蘇望亭時,愣住了。
只見蘇望亭一動不動的站在船頭,從其身後隱隱可見有兩枚箭羽自其胸前的位置露出。
「胸口中箭了么?哎。」老漁民再次將盾牌扣住自己的腦袋,默默搖漿,準備將舢板調頭,「看來此人也沒個屁用,還是再回碼頭看看。」
「你大爺的!!!」
突然一聲怒吼聲傳來,老漁民嚇的是渾身一顫,險些翻下了海去。
探出頭望去,只見蘇望亭手握兩支斷箭,正叉腰指著崖頂大吼。
「放冷箭算什麼好漢!!!新羅的民風果然不再淳樸了么!!!有本事下來說話!!!」
老漁民冷汗涔涔,暗道此人,也許找對了。
還有一句話,他也在心裡暗道著。
「民你大爺的風,你九州的民風就淳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