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提親

第十章 提親

鍾岄走後,文姝想不出法子,便寫信將鍾岄回家和將嫁人的消息告知了文逸和沈沨。

「岄姐姐要嫁給那個瞿家二郎?」文逸斜倚在廊下的柱子上,一目十行看完了文姝的信,一臉不平道,「岄姐姐剛被退婚,鍾家便急不可待地要將她嫁出去。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家?」

文逸看向一邊看書的沈沨:「我大姐姐說,不如讓我娘替我先向岄姐姐定親,總能將瞿家的事拖延一段時間。」

沈沨的手輕輕一滯,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又很快掩飾住了。

文逸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只頓了頓,自說自話地嘆了口氣:「但我們三個自小在一起玩兒,我對岄姐姐有沒有心思,兩家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想蒙過他們,難啊。」

說罷文逸瞥了一眼案前,對眼神就沒有離開過書的沈沨問道:「沨哥兒你怎麼說也和岄姐姐有些交集,你有什麼法子嗎?」

沈沨緩緩放下了書,抿唇道:「不如尋個富貴些的廟宇躲些時日。」

文逸一手支著下巴沉思道:「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可若二姨母和岄姐姐大伯母是一道的,便難辦了。」

沈沨從容頷首,不再言語,目光又回到了書上。

看了一上午的書,午飯過後沈沨有些乏,便沒有和文逸一同回書房,在自己房裡小憩一會兒,卻不禁想起鍾岄的事。

似睡非睡的時候,那姑娘姣好的面容浮現在他的眼前,她同他說了很多話,有道別,有遺憾,有感謝,有祈求。她巧笑倩兮,說與其嫁給素未謀面的瞿二郎,不如嫁給已同生死過的沈沨,況且之前沈沨救了自己,自己應當以身相許。諸如此類。

最後那「娶我」二字,深深灼了沈沨的心。

沈沨驚醒,窗外已經下起了秋雨。

他心中不由挂念起了這件事,一下午的書全然沒有讀進去。

當夜,沈沨去給自己爹娘請安。

沈夫人楊秋棠正抱著一個孩童認字,正是沈沨的親弟沈湛,沈老爺沈霖坐在一邊看書。

沈沨直直向兩人跪下:「孩兒向爹娘請安。」

沈湛亦是極懂規矩,起身下地,向沈沨作揖:「大哥哥好。」

「科考在即,爹娘不願給你太大的壓力,希望你不辜負這些年的苦讀就好。」沈霖放下手中的書欣慰笑道。自己的大兒子向來讓自己省心,書念的也好,很有沈氏先祖遺風。

「入秋地上涼,還不讓沨兒起來?」楊秋棠心疼地嗔道。

沈霖訕笑:「起來吧,起來吧。」

沈沨卻沒有動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向爹娘行大禮:「兒子有個不肖之請,還望爹娘成全。」

沈霖和楊秋棠俱是一驚,相視一眼:「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兒子跪著說。」沈沨將頭磕在地上。

楊秋棠見狀,讓身邊的李媽媽將沈湛抱走了。

沈霖感受出沈沨的嚴肅認真,亦是正色:「你說。」

「兒子心悅於一位姑娘,想考取功名之後娶她為妻。」沈沨一字一句緩緩道出,似是已經深思熟慮的。

「是你此次去文家認識的?」楊秋棠和沈霖有些奇怪,自家兒子從小便專心學業,不喜玩樂,更不要提與什麼女兒家有往來。

沈沨點頭應了聲,又道:「那姑娘在兒子失意時安慰兒子;又在兒子鄉試時去金白寺為兒子祈福整整九日;兒子與她交談時,」沈沨頓了頓,「心中甚悅。」

「兒子將愛慕藏於心底,想在考取功名之後便探聽姑娘心意,總不算唐突。」沈沨想起夢中鍾岄帶著愁思的眉眼,眉毛也跟著皺了起來。

「但是兒子聽說那姑娘馬上就要同別家定親了,是故一時心急,想請爹娘為兒子先一步上門提親。」

「是哪家的姑娘呢?」楊秋棠問道。

「武定城鍾家二姑娘,鍾岄。」沈沨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和你娘知道了,你先回去。」沈霖沉聲點了頭,讓沈沨出門。

「沨兒看上的那個姑娘,你去過過眼,若是性情平和良善,可以考慮讓那姑娘進咱們家的門。」沈霖緩道,「咱們家向來不看門第擇媳擇婿,但沨兒以後要入仕,若那孩子品行不良不堪為妻,倒不如提前斷了沨兒的念想。」

「我明白。」楊秋棠點了點頭。

九月廿一,鍾岄將起。岳錦詩身邊的嬋娟來喚她去前廳見人。

鍾岄心中緊張起來,以為是瞿家的人來相看自己,便不情不願地梳洗打扮一番,去了鍾家前廳。

「這便是我們家的二姑娘了。」岳錦詩滿眼含笑。

但是看到鍾岄的一瞬間,她端茶的手一滯,神色震驚。

鍾岄換了一件極其嫩的亮黃色衫子,配上了艷粉色褲裙,極度醜化自己,將自己襯成了個黑球。

「你這孩子,」不好當著客人的面上訓斥鍾岄,岳錦詩只得保持著持重的笑,「為何穿成這個樣子?」

和岳錦詩一同喝茶的夫人一襲寶藍色長衫,玄色長裙,不輸於大夫人的庄肅,卻又多了些和善,見鍾岄進了門,向她暖暖笑了起來,不由讓她想起了沈沨,但瞿家的夫人怎麼會像沈沨?

鍾岄陪笑,上前行禮:「大伯母安好,夫人安好。」

「鍾二姑娘果然標緻可人。」夫人半帶審視的神色打量著鍾岄,輕輕抿嘴笑道,「還很有個性。」

站在夫人一邊的小童上前一步,好奇地看著鍾岄:「這便是大哥哥要娶過門的嫂嫂?」

鍾岄有些奇怪,瞿家只有兄弟兩人,為何又有一個小孩子,而且瞿二郎不是行二嗎?哪裡來的大哥哥?

夫人溫柔斥了小童一句:「湛兒,不得無禮。去問姐姐好。」

沈湛聽罷向鍾岄規矩行了一禮:「沈湛見過姐姐。」

沈湛?沈?

鍾岄忽然想起文姝說過沈沨家裡還有一個和鍾楠年齡相仿的親兄弟,好像就叫沈湛。

再看看那孩子和沈沨相似的長相,她不禁倒吸一口氣。

估摸著鍾岄如此胡鬧,沈夫人自然是看不上她的,岳錦詩蹙了蹙眉,有了些破罐破摔的底氣,笑著抿了一口茶:「沈夫人不知,我家二姑娘如此荒唐打扮,是因為已經說下人家了,說媒的人明日就要進門,故無心別家婚事。」

「還望沈夫人見諒。」

鍾岄一驚,來不及想沈夫人為何來此,連忙看向她,眼神中充斥著焦急。

「媒人明日入府,那便是二姑娘還沒有定下了?有勞鍾夫人,我想和二姑娘單獨說兩句話。」楊秋棠向喝茶的岳錦詩笑了笑。

「夫人請便。」岳錦詩回了一笑。

楊秋棠起身,將沈湛交給身邊的媽媽,輕輕拉住鍾岄的手:「孩子,和我去走走吧。」

楊秋棠的話似微風細雨一般盈澤著鍾岄的心,溫和又舒服,促她點了頭。

鍾家因為有岳家的支持,不必像文府一樣過於低調,宅子並花園也比文府大。

已是秋天,岳錦詩後面要開賞菊宴,將後花園中的花全換成了秋菊。風飄雪月、新玉孔雀、十丈珠簾等等,各色菊花爭奇鬥豔,美不勝收,都舒展著枝丫,無聲彰顯著極盡豪奢。

楊秋棠拉著鍾岄緩步其中,竟有些繽紛燦爛的意境。

「你和沨兒是在文家認識的?」楊秋棠笑著問道。

鍾岄點了點頭。

「他竟沒有好好習書,急著認識姑娘,回去我要讓他爹打他一頓鞭子。」楊秋棠佯怒,暗暗觀察著鍾岄的神色。

鍾岄之前從文姝口中知道這位沈夫人的性情,自是聽出來了她的語氣,微微笑了笑,沒有作答。

楊秋棠見她穩重沒有什麼扭捏做派,有些滿意。

兩人停在了一處亭子中。

「我見你家大夫人的架勢,是定要將你嫁出去了。剛剛你的神色,彷彿是不想去瞿家。」楊秋棠頓了頓。

「鍾岄本無意瞿家,還望夫人助我這一次。」鍾岄以為讓沈家來提親是文家的主意,便沒有什麼隱瞞,將自己的事一股腦都說給了沈夫人。

盛夏已過,空氣中雖然帶著些未盡的暑氣,不過夾雜著微風徐徐,也算清爽。

楊秋棠沒有說話。

鍾岄看著隨風搖曳的金菊,嘆了口氣:「夫人或許覺得我沒有規矩,我大伯母就總是覺得我沒有規矩。」

她乾笑一聲,生怕從楊秋棠口中得到什麼斥責自己話,於是跟楊秋棠行了一禮:「今日多謝夫人了,鍾岄退下了。」

「孩子,你喜歡沨兒嗎?」楊秋棠看著規矩行禮的她問道。

她被問住,自己也有了疑惑,但沈夫人有意,便連忙答到:「大抵是喜歡的。」

一是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敷衍,便補道:「倘若沈家可以助我這一次,今後鍾岄結草銜環也會報答回去。」

她頰邊微紅,聲音低了下去:「沈沨是要入仕的。我明白這麼說有些荒唐,但是若,若夫人今後有了更如意的人選,或是沈沨有了別的心思,鍾岄自請退婚就是。」

鍾岄紅著臉跑回房中,連飲兩盞涼茶才喘過氣來。

剛放下茶杯,便見到常歡神色匆匆進了門:「姑娘!」

「沈家同大夫人和二夫人定下了您。說是等明年沈家公子會試結束就來下聘。」

文姝知道了此事之後也是驚訝,連忙從永安到了武定去見鍾岄。

「不是我,」文姝搖了搖頭,「我就是把主意打到文逸身上,也不能打沈沨的主意啊。」

鍾岄亦是想不明白。

「莫不是,」文姝瞧著鍾岄抿唇一笑,「沈沨自己求著沈家嬸嬸來的吧?」

這算是最合理的解釋。但若是這麼說,那便逃不過沈沨是否喜歡鐘岄這個問題。

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相視,顯而易見想到了這一層。

文姝有些試探問道:「這麼說沈沨對你有意思,你是怎麼想的呢?」

鍾岄又被難住,平時咋咋呼呼的性子使不出來,垂首搖了搖頭。

秋季供貨繁忙,文姝見鍾岄無事,住了兩天便回去幫文夫人採收秋貨去了。

夜裡,鍾岄躺在榻上,雖然沈沨這個姻緣確實比瞿家二郎要好太多,自己的事也隨之解決,但自己一直以為是文姝出的主意。

若沈沨真的喜歡自己,自己到底喜不喜歡沈沨呢?鍾岄自己也不知道,忙著答應沈家的提親有很大的因素在瞿家身上,但若說沈沨身上半點原因也沒有,也不是真的。

和章曈文逸比起來,沈沨委實算不上俊俏,但倘若自己不喜歡他,為何只要他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便能讓自己不經意間注意到他呢?

仔細想想,自己其實也不敢隨便與他講話,不是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讓他像尤瀚庭那樣因為瞧不起而駁斥自己,而是更願意自發地小心經營自己與他之間微妙的美好。

難不成是因為他在成山救了自己?可是自己小時候看話本時還和文姝嘲諷過類似的俗套劇情。

如果都不是,那為何文姝沒有發現之後,自己還會有些失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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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兩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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