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咱倆其實差不多
一
金山寺中的生活清平閑趣,日子也過得快些,轉眼到了文逸和沈沨出貢院的日子。
文夫人帶著兩位姑娘向寺里主持辭行,進了香油錢后便下山去貢院門口接文逸與沈沨。
雖然文姝和鍾岄過得清閑,但貢院中的兩位卻不那麼自在。
見兩人走出了貢院大門,文夫人忙遣小廝去接。
「娘!」文逸遙遙望到來接自己的家人,眼神立即亮了起來,飛奔上前,撲到了文夫人的懷裡,「我想死娘了!」
「你這小子,胡說什麼?」文夫人寵溺地看著懷中的寶貝兒子,嗔了一句,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
文逸吐了吐舌頭。
鍾岄瞧了瞧一言不發,只頷首站在一邊平靜笑著的沈沨,背過手上前一步:「沈小秀才考得如何?」
問完鍾岄便後悔了,覺得在別人一考完就問成績的行為不是個好行為。
聽到鍾岄的聲音,沈沨抬眼與她對視,又垂下了頭,笑道:「多謝岄姐姐關心,應當,應當是不錯的。」
兩人皆沉默下來。
九天未洗澡,文逸身上的味道撲鼻而來,文姝捂住鼻子嫌棄地向後退了退:「文逸你趕快回去沐浴吧!也不怕熏著我們。」
「哪有?」文逸聞了聞自己的袖子,話音未落便一陣噁心,引得文姝揚起一個笑。
「哼!」文逸哼了一聲,拉著沈沨上了馬車。
二
文逸和沈沨騎馬并行緩步在茵茵草地上。微風拂過兩個清風朗月的少年郎鬢角的碎發,吹得兩個人衣袂翩翩翻飛,吹散了兩人的心浮氣躁。
「考完了確實應該遊山玩水放鬆下心情嘛,」文逸伸了個懶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話音剛落便轉頭,滿臉無奈看著身後騎著馬的文姝與鍾岄,「可娘為什麼要讓你們盯著我們啊。」
「你當我們願意來?」文姝不耐煩地嗔了句,「要不是你前幾天同你那些同窗出去吃酒,信誓旦旦說你肯定能中舉,惹得現在整個永安城都知道了。」
「爹娘寶貝你,怕你們走在路上一不留神被人拉去當女婿,才派我們看著你們的。」
「當女婿?」文逸一時失笑,「區區中舉算什麼?我文小爺以後可是要登閣拜相的人,到那一日,難不成整個北昭的人都要來嫁女不成?」
「你還誇口。」文姝瞪了文逸一眼,「你中不中舉還不一定呢,你可積點口德吧。」
轉眼看到一邊謙遜有禮的沈沨,文姝氣不過:「你看看人家沨哥兒,這才是舉人老爺該有的樣子。」
聽到文姝喚自己,沈沨回過了神,連忙拱手揖禮:「姝姐姐過譽了。」
文逸冷哼一聲:「大姐姐就知道潑我冷水,有本事跑馬跑過我啊!」
「跑就跑,你當我怕你嗎?」文姝同樣冷哼一聲。
兩人齊頭並進,向遠處跑去。
「她們姐弟倆的性子真是像得很,卻也可愛。」鍾岄駕著馬上前同沈沨并行,「那我們便緩緩走走吧。」
沈沨微微點頭:「好。」
文姝和文逸勝負欲極強,跑馬遠去,轉眼便看不到了影子。
只留下鍾岄和沈沨兩人漫無目的、走馬觀花般走著。
看著沈沨輪廓分明的側顏,眉頭微鎖,略帶愁色,鍾岄有些奇怪,輕聲問道:「你自從貢院回來話便少了很多,不是說考的應當還可以嗎?」
許久,沈沨搖了搖頭:「在下的策問,應當是寫得有些跑題了。」
「策問?考得什麼?」鍾岄問道,見沈沨沒有說話,笑著擺了擺手,「你不願說,便不說。我也聽不懂。」
「只是一些尋常考題,只不過我寫得與同窗們寫得有些出入,而這次主考官的文風從未琢磨,把握不準罷了。」沈沨和煦笑道,「勞岄姐姐掛心。」
「你的見解我是聽過的,你的文風我也從文姝那裡聽說過。就算與同窗有些不同,那也不會有太大出入。」鍾岄安慰道。
「再說,萬一那位主考官見到你所作的文章驚為天人呢?」
「雖然知道岄姐姐在安慰我,不過還是多謝岄姐姐。」沈沨輕笑,「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倘若真中不了,那便回去同爹娘先生請罪,再溫三年書罷了。」
鍾岄眉頭微蹙,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償所願。」
沈沨肩膀微微一僵,臉紅了起來,連道謝也結巴了起來。
「這點挫折不算什麼的,」鍾岄收回手,開始自說自話,「你看看我,被打小的竹馬退了婚,以後說親都是問題,我還不是每天樂呵呵的,賞花畫畫,喝茶蹴鞠。」
「這麼一說,咱倆其實差不多。」鍾岄笑出了聲,「婚事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為官是男兒家的人生大事。」
見沈沨沒有笑,鍾岄乾笑兩聲:「瞧我,怕你傷心便什麼都與你說了。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抱歉哦。」
一時自卑感又湧上心頭,她垂下頸:「我不會那些詩詞歌賦,也不會像你們這些文人一樣用文雅的話來講大道理。」
「岄姐姐如此就很好啊。」沈沨輕聲開了口,眼神噙著笑意,「岄姐姐說的話,我很喜歡;岄姐姐的性子,我也很喜歡。」
鍾岄愣了愣抬眼向那少年看去,澄澈的眼神對上了沈沨溫柔的神色,時間都定格在了這一刻。
「我的話有些冒犯了,岄姐姐恕罪。」沈沨連忙躬身謝罪。
鍾岄沒有回話,殊不知她的臉也紅了起來。
她連忙搖搖頭,握緊了韁繩:「你會跑馬嗎?咱們去追文姝他們吧。」
「好。」沈沨亦笑著牽起韁繩。
兩人縱馬,鍾岄不禁唱起了歌。
沈沨雖不會唱歌,卻看著歡歌笑語的鐘岄,一時失了神。
「岄姐姐慢些吧。」沈沨回過神,看著越跑越快的鐘岄,連連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