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鍾岄回家

第九章 鍾岄回家

很快到了沈沨回泰明探親的日子,文夫人不放心沈沨一人回去,便讓文逸與他一道,一家人和和氣氣將兩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送出了城。

鍾岄平時同文姝看看魚,種種花,畫些畫,以為日子便就這般閑散地過去。

文夫人看著鍾岄自小長大,又知道她被退親的事,從未催促過鍾岄回家。倒是常歡有時會提醒她文逸鄉試結束了,是時候該回去了。

鍾岄一想起家裡的事便頭疼,一直躲著這個話頭。

但是她躲不過,催她回去的倒不是文家,而是鍾家。

鍾家來人了——鍾家大房的大姑娘鍾嶠,來文府準備接鍾岄回去。

「這段日子二妹妹在這裡叨擾文伯母了。」一襲墨綠色長衫配玄色長裙,梳著婦人髮髻的鐘嶠微笑著向文夫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連臉上的笑都讓人挑不出錯處,像極了她娘,鍾岄那大戶人家出身的大伯母。

「鍾大姑娘這是哪裡的話,岄姐兒在這裡陪著姝姐兒督促逸兒那孩子鄉試,逸哥兒中舉也沾了岄姐兒的光。」文夫人與鍾岄娘親是手帕交,與鍾家大房本就不熟,只對著鍾嶠禮貌回笑道。

鍾岄正巧進門,見到鍾嶠后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連忙和文姝一同上前行禮:「大姐姐妝安。」

「文家大妹妹又標緻了。」鍾嶠先是溫柔地打量了文姝一番。

文姝亦是與鍾嶠不熟,乖巧福身後,便站到了文夫人一旁。

「二妹妹可算出來了。」鍾嶠連忙起身拉住鍾岄的手,擺出了姐妹情深的樣子。

「家中甚是想念二妹妹,如今文二郎已經中舉,二妹妹打算什麼時候和姐姐回去呢?」

鍾岄嘴角微微抽了抽,乾笑了兩聲:「應是,快了吧。」

兩人當著文家人的面寒暄兩句,鍾嶠便拉起鍾岄的手,借口兩姐妹說些體己話,便和文夫人借了文家後院說話。

「大姐姐不妨直說,這次親自來接妹妹是要做什麼呢?」鍾岄見四下無人,向鍾嶠笑了笑,「可是大伯母又有什麼要示下的?」

「你這孩子。」鍾嶠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之前母親是看你被尤家退了婚,一時氣急才訓斥了你兩句。」

「敢問尤家退婚是妹妹做錯了什麼嗎?」幾個月前尤家退婚,鍾岄一時傷心失意,大房伯母卻反過來斥責鍾岄的不是。

大房伯母岳錦詩出身於鄲州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自詡下嫁,為人又幹練果決,鍾岄爹娘向來插不上她的話。

她滿心憤懣無處可訴,才逃來了永安文家。

「二妹妹沒有錯,所以大姐姐給妹妹說了門極好的婚事,特來相告啊。」鍾嶠挽住了鍾岄的手臂,柔柔笑道。

看著鍾嶠的模樣,鍾岄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大伯母岳錦詩。

不得不說,大伯母嫁給大伯后,讓其去置辦田地,做起了糧食生意,生意越做越大,翻蓋了鍾家宅子,廣招奴僕,鐵了心的要讓鍾家躋身武定城乃至鄲州的貴門,

她還出錢為大伯和自己親爹捐了官,讓一般人不敢再看不起鍾家。

而自己的這位大姐姐從小便被大伯母當作高門貴女來培養,捨得花錢,教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然長相沒有大伯母那般典雅端莊,卻也是平人以上的姿色。就在去年,才嫁給了鄲州有些名頭的富戶瞿家。

鍾嶠高嫁連帶著大伯母也風光了一把,更加願意對家裡鍾岄這些小輩頤指氣使。而鍾岄向來是鍾家小輩中有主見的,最為大伯母不喜,所以兩人常有些無傷大雅的口角矛盾。

鍾岄看著面前笑得同大伯母一模一樣的鐘嶠,蹙了蹙眉:「大姐姐給我說媒?」

「也不是別人,你也見過的。」鍾嶠抿唇一笑,「是你大姐夫庶出的二弟弟,瞿家二叔。」

「就是那個臉上有塊胎記,總也不愛說話,一點不合心意便像小孩子一樣急得哭著找親娘的瞿二郎?」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鍾岄渾身一震,難以相信這便是鍾嶠口中的好親事。

「大姐姐,怎麼說我也是和你一起玩到大的親妹妹,你怎能這般不地道?」

鍾嶠聽罷心虛地笑了笑:「雖然二叔這個人有些問題,但是拋開他這個人不管,只要你嫁過去便是瞿家二房的正妻主母。」

「況且,瞿家只有兩個兒子,等瞿家老爺太太百年之後……」鍾嶠看了看四周,拉過了鍾岄,附耳道,「瞿家便是你我主事了,到時候瞿家的潑天富貴不盡歸咱們?」

「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當初因為你與尤家的娃娃親才把你留到這麼大,尤家不厚道咱們又能怎麼辦?你若現在不嫁人,恐怕就再難說上好的婚事了,那家裡後面的妹妹們該怎麼辦呢?」

「這事是我和我娘商量好的。我們也同二嬸母也說過了,二嬸母也是願意的,打算回去就幫二妹妹定親。二妹妹好好考慮考慮吧。」

鍾嶠自是以為給鍾岄說了樁幾輩子難修的好婚事,拍了拍鍾岄的肩:「我等你一日,明日咱們便回家。」

鍾嶠走後,鍾岄心愈煩,便一股腦全和文姝說了。

「尤瀚庭剛退婚,他們這麼快就想讓你嫁人?」文姝不忿道,「更何況那瞿家二郎你我又不是沒見過,雖說我們不應在意什麼庶出的,可也總不能拿個成天偎著他娘的軟蛋打發你吧?」

「我也煩著呢。」鍾岄斜靠在八巧美人椅上,雙目放空,「我也很慌啊。」

「瞿家二郎不能嫁。」文姝拉住鍾岄的手,目光堅定,「管他什麼瞿氏名門,潑天富貴,你嫁過去也只有受氣的份兒。」

「鍾家不似你家這般和睦,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鍾家是誰掌家。」鍾岄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苦笑了一聲,「莫非你有辦法?」

文姝蹙著秀氣的柳葉眉,許久後下定決心一般拉住鍾岄的手:「要不,讓我娘先給你家下聘吧。」

見鍾岄神色震驚,剛要開口,文姝連忙堵住她的話頭:「我知道這是昏招。但是,能躲一時算一時,說不准你明天出門就相著了個更好的,人家也看得上你,我們也省事兒了。」

看著為自己絞盡腦汁想辦法,不惜連文逸都搭上的文姝,鍾岄胸中流過了些暖意,溫著她涼透了的心。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臂抱住文姝:「我再想想辦法,你等我消息。」

文姝眼神為難,卻也點了點頭,拍了拍鍾岄的後背:「你別灰心,總有辦法的。」

「要是真到了最後的地步,大不了我帶著你逃婚算了。」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氣氛也鬆快了些。

最後一夜,鍾岄與文姝說話到天微微亮,文姝撐不住睡去了,鍾岄卻沒有困意,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熹微的晨光,最後看了著房中雅緻的陳設,回憶著讓自己歡喜了兩個多月的閑散時光,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永遠過上這般日子呢?

她也不知道。

鍾嶠的馬車走得快,不出一日便回到了武定城。

回到了闊別兩個多月的鐘府,鍾岄有些恍惚。

剛回府,鍾嶠便拉著她同大夫人請安去了。

松竹蘭菊、小池流水,大夫人的院中頗有些附庸風雅的意思。

兩人趕到時,岳錦詩正倚在廊下看花。

「岄姐兒回來了。」岳錦詩微微一笑,「在文家住得可習慣?」

鍾岄微微福身:「大伯母安好,勞大伯母掛心,住得慣。」

「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同你娘為你敲定了門婚事,下月初八定親。你也老大不小了,算是家裡年長的姑娘,大伯母會為你好好辦一場。」

「那便,多謝大伯母了。」鍾岄袖中的手心微微出汗,這是完全不留迴旋餘地的意思啊。

回到房中,鍾岄趴在黑漆雕花黃梨木桌上,拽著常歡的袖子:「這可怎麼辦啊。」

常歡心疼輕撫著自家姑娘的背,卻也沒有辦法。

「二姐姐!」一聲稚嫩的孩童聲音傳來,惹得鍾岄眉頭一蹙,不用看也知道,是她那向來和大房親厚得很的親弟弟,鍾楠。

「做什麼?」鍾岄心情不算好,沒好氣道。

「二姐姐這次回來有沒有給阿楠帶好吃的好玩的?」鍾楠手中舉著一隻精巧的天工球,一看便知是鄲州城的新鮮玩意兒,「這是大姐姐帶給我的,二姐姐有沒有帶?」

「帶個屁,我走時讓你溫習的書可看了?」鍾岄不喜歡鐘嶠的原因之一,就是鍾嶠總是很寵鍾楠,無底線的寵,要什麼買什麼。

鍾楠一聽讀書,瞬間心虛起來:「祖母說,我現在習書還尚早,等大些再努力也無妨。」

「這次鄉試,你知道文二郎考了多少名嗎?你都十歲了,還尚早?」鍾岄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又討打?」

鍾楠嘴一撇就要哭。

「哭?」鍾岄冷笑一聲,「哭一聲,加抄書一遍,我數著,你哭吧。」

「你剛回來,同你弟弟置什麼氣?他本來就和你不親,你還不多疼疼他。」一個綠衫夫人進了門,將鍾楠摟在懷裡,是鍾岄親娘。

鍾岄委屈,好嘛,全家都她扮壞人,她又有什麼錯?

「我只想問娘,瞿家這門親事,娘也同意?」雖然鍾嶠和大伯母都說和她娘商量過了,但鍾岄還是想聽自家親娘怎麼說。

鍾二夫人有些心虛,沒有看鐘岄,只道:「我覺得你大伯母說得在理。」

短短一句話,激得她心頭有些發酸,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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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兩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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