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戰
人自認為是最聰明的,可他們沒有想到,這何嘗不是自欺欺人罷了。
夜,藏著許多故事。是好是壞,都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畢易在等。他的戰馬在他的左側,他的夫人周妨在他的右側。今生最重要的事物都在他的身邊了,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周妨換上了女裝,今夜她格外的美麗,她的美麗和智慧要在今夜完全展現出來。
有人也在等,湘堯。他,等什麼?等母親睡著,那他就可以溜出去了。伏魔劍不停的顫動著,鳴叫著,彷彿即將戰鬥的雄雞,等待對手出現的那一刻。
還有誰在等,恐怕只有那個人了吧,不!準確的說是魔。
月亮,很明亮。不!今夜的月特別的明亮,那是劍刃的反光嗎?也許可能是吧。誰知道呢,鬼才知道!
畢易的劍早已握在手中,手汗浸濕了纏布的劍把,水滴順著劍棱翻滾而下,滑落在冰涼的地面上,升騰起一股細小的煙。
城外塵土飛揚。
「來了嗎?」畢易舔舔乾澀嘴唇。
「那是它們試探的前哨,放過。」周妨道。
「可惜了。」拍拍身邊的戰馬,畢易對一個傳訊兵道:「傳令下去,按兵不動。」「是。」
周妨轉身,眼中滿是擔憂,「你有多大把握取下敵首的首級?」
「一成都沒有,一切都是未知的。」
畢易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想著什麼。
周妨淡淡微笑,「你死便是我死,此志不渝。」細若銀絲的低語。
遠處獸吼,一大群野牛沖向了玉玲瓏高大的城門。「轟~轟~」連續的巨響回蕩在天際。
赤軍的將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瞄著前方,「ren」成了他們反覆念叨的詞。
城門被數十頭瘋狂的野牛分崩離析,牛兒們歡叫著撞了進去。
「就是此刻!傳令,快速圍殺野牛,不留一頭。」畢易飛快地下達了命令,一旁的周妨含笑地看著他。
將士們接到這個命令幾乎是蹦跳著鑽進牛群里,四個人一組、五個人一幫,開始屠殺野牛。很快,牛被切成牛肉,有些手快的,牛排都烤好了。
「快了!三個時辰之後,一切成敗都在那一舉了。」周妨道。
畢易快要脫水了。
他的馬大小便、shijin了。
一個時辰…
一個半…
…
暗,沒錯。月光在消退,月在被吞噬。月食果然開始了。
「好准!來了嗎?」畢易前句話是對周妨說的,而後一句是對他的哨兵說的。
哨兵搖頭。
搖到一半,異變發生了。這次不是天空,而是地面,如鬼魅般密密麻麻的烏黑影子疾速的前行著。毫無聲響的行軍,畢易第一次看到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不由得呆了一下。
「快下令!不能讓他們靠近!」周妨急道。
畢易如夢方醒,趕緊傳令,抗敵。
頭系紅繩的赤軍整軍迎敵,近了。黑影清晰了,那些是一人高的巨型烏鴉,長長的喙,烏黑的堅硬羽毛包裹全身,翅膀很小,但變的極為強壯,腿上盤踞著恐怖的四個利爪,毫無疑問它的威力,即使鋼板也可以洞穿吧。
他們是為戰鬥而生的存在。
畢易身先士卒,劍影激蕩,陣陣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刀槍不入嗎?」畢易雙眼眯成了一條縫。「肯定有弱點!」畢易如一條游龍在黑鴉之中穿梭。
數萬赤軍將士也紅著眼睛加入戰團。
戰吧。哪怕身死也無悔的戰,這是信念的戰鬥。
周妨擔憂地望著畢易淡淡的背影,「是地界十大王牌軍之一的熊鴉,易哥根本頂不住啊!」她喃喃道。
熊鴉,是地界王牌軍中墊底的,雖然比起其他九大,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們卻是最鍥而不捨的,比蟑螂還小強,比甲蟲更小甲。不怕痛、不怕死,打到敵人精疲力竭為止。
畢易終於知道了這一點,自己的武器很難刺進熊鴉堅硬的羽毛里,而它們的利爪卻可以輕易撕裂單薄的赤軍,塗毒的武器在熊鴉眼裡成了一種擺設。
冷靜。他告訴自己。總會有辦法的,事在人為。
城門之上,周妨下令升起回防的旗幟。城主府,畢易滿面愁容的蹲在議事廳的角落裡,周妨玉頰也略顯憔悴。
「怎麼辦?」畢易像是自言自語道。
彙報的哨兵接連不斷地頻繁出入著,「報,敵軍瘋狂攻城,將士死傷超過了五千…」「報,敵軍使用空軍,被我方擊落數百,撤退而回。我方犧牲五百…」
一個又一個的軍情折磨著畢易的神經,他掀翻了桌子,摔碎了好幾個花瓶。周妨靜靜地立在一旁,腦中飛快地閃現著各種策略。
「我要殺光那群煩人的熊鴉,管它是狗熊還是烏鴉!」
「不行,去了那是送死。憑你這樣去可以換幾個?」周妨道。
「那也不能在這干坐著吧!」
「你是統帥,而不是先鋒。你要做的是換取勝利。」
「那我們該怎麼辦?」
「等。」
「什麼?!」
「等天亮。我想,暗的東西永遠都見不了光的,他們應該也會吧。」
月食早已過去,甚至黎明都快來到。熊鴉的攻擊開始減弱。
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刮破天際,照耀這座苦難的城時,熊鴉已一隻都不剩了。就像這裡沒有發生過惡鬥一般,沒有一絲痕迹,連屍體和血跡都沒了。
「它們走了嗎?」畢易道。
「還會來的,而且它們的鴉神也會來的。」周妨道。
「鴉神??」
「那是它們地界自己的稱呼,其實應該叫鴉魔才對。」
「它很強嗎?」
「鴉神在地界也是墊底的,不過它在人界可以橫著走了。人對於它們來說太脆弱了。」
「可惡!那該怎麼辦?」
「我已經想好了對策了,不過還差一點。」
「那好,我要做什麼?」
「疏散,全、城、百、姓。」
玉玲瓏,正在進行一場大遷徙,每戶人家都被強行疏散,暫時離開。
在城外,一條身影急速地躥入城中,數十丈的城牆視如無物。他滿身血污,不過那是敵人的血,天藍色的劍依然清澈,不沾一點血污。
長長舒了一口氣,湘堯擦拭著手中的伏魔劍。
「夥計,你這下可以滿意了吧,殺了幾百的丑怪物(熊鴉),我快被你嚇死了,你下次劍靈附體的時候拜託不要那麼jiqing好不好啊?」
劍的清鳴,彷彿在kangyi。
湘堯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如一縷微風飄回了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屋外響起開門的聲音,母親淑氏把假裝熟睡的湘堯拽下了床。
「快起床,我們要隨大夥撤離玉玲瓏,這裡不太平了。」
湘堯「無奈」地穿上衣服,和母親匆匆打包了一些細軟,跟著人流撤離這裡。
就這樣走了嗎?湘堯猶豫著。不,我還要去,這是我的使命,伏魔的使命。
街道上人山人海,淑氏和湘堯艱難的向前行進著,估計這速度,黃昏才能出去。正當淑氏望向那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身邊的湘堯不知何時已不見了。
夜,如期而至,它從不爽約。
畢易站在城牆上,眺望遠方,手中的劍有些僵硬。夫人周妨依然跟在了他的身旁。
「今夜很涼,多披一件外套吧。」周妨給畢易一件皮衣。
「我不冷,給將士們送去吧。」
「我早就辦妥了,人手一件,就缺你的了。」
「那我就放心了。」
「我給你披上。」
周妨溫柔地為丈夫披上皮衣。畢易問道:「你這次有多大把握?」
「五成。」
「那麼少!」
「那已經是最理想的了。」
就在倆人說話之際,寂靜的夜被尖嘯打破了。
同樣的鬼魅行軍,但數量卻多到一望無際。
「來了!」畢易抓緊了手中利劍,飛身上馬,「出…」
「慢~」還沒等他說完,周妨介面道。「你把統帥權暫時交給我,我要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又想幹什麼?」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傳城主令:打開城門。」
「什麼?你瘋了!」
「我是有點瘋,不過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熊鴉大軍毫無阻礙的衝進城來,不過玉玲瓏幾乎成了一座空城了。
「全進來了嗎?好,放火,焚~城~」周妨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畢易傻傻地呆立當場,他萬萬沒有想到妻子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畢易道。
「我當然知道。」
「我需要知道為什麼,來向百姓一個交代。」
「黑暗的生物,他們因暗而生,懼怕光明,我要創造光,來消滅那些醜惡的生物。」
「噢,難怪它們要選擇月食之夜,沒有一點光明,熊鴉的恐怖才能發揮到極致。」周妨笑著道:「木魚終於開竅了。」
「不過這犧牲也太大了,玉玲瓏是我們的家啊!」畢易苦笑道。
「家沒了可以再造,可人沒了就什麼都沒用了!」周妨眼中滿是溫柔。
「是啊!什麼都沒了。」畢易遙望,彷彿看到了什麼。
火,似一陣風,迅速蔓延了整個城池。熊鴉們驚叫著想要逃離這,可不知何時,城門已關閉,巨大的木製大門燒得比任何一處都旺盛,想要從這裡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熊鴉們現在想的是:如果自己還能飛該多好啊!可惜,這隻能成為它們最後一個願望了。
堅硬的羽毛在脫落,枯萎,就像深秋那紛飛的黃葉。熊鴉們痛苦地哀嚎著,掙扎著。熊熊的火焰即使不沾,熊鴉也會有很大的傷害。
周妨遠遠的望著這一切,對畢易道:「下令出擊吧,只有一次機會。」
畢易的手在發抖,那是戰前的興奮狀態。
「全軍出擊!」嘹亮的吶喊。緊隨著,是數萬人的聲音,整齊而悲壯:「誓死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