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安其命
「退遠些，不準過來。」喬檸雙目有些乾澀，將抵在脖子上的刀禁了禁，霎時，鮮紅的血液蔓延下來。
話落，圍在未央宮中的羽林衛停下來，確依然個個警惕，手中刀劍滲著凜凜劍光。
在這僵持之際，一個身著黑袍的男人，在羽林衛簇擁之下緩緩走來。目光落在喬檸流血的脖頸上腳步一頓。
站在殿前的羽林衛統領連忙向男子躬身施禮，「將軍仍不肯放下刀劍，還請陛下示下。」
「退下去。」燕王沉聲道。
羽林衛聽命，齊齊收了刀劍，退至殿內兩側。
喬檸對上他的目光，森寒的殺意頃刻間翻湧而出，「趙輒，廢去我的武功囚禁我，就是你登上帝位第一件要做的事嗎？」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麾下四將現如今皆已回京任職。沒了你，他們今後的榮華富貴，生死榮辱全在你。」趙輒一頓，目光深沉，：「你要知道，你在一日，端陽候府就在一日。喬祿也在一日。」
聞言，喬檸面上立即浮現一抹冷笑，「趙輒，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可以威脅我的？」
「是啊。只有這些，卻都在我的手上，你最好想清楚一些。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皇后，你所追求的、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好似一口深井，深不見底。
喬檸眼中殺意不減，恨意好似毒火蜿蜒而出，握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奪走了她一切，她為著光耀端陽候府門楣扶他上位，這麼多年，她殺人如麻，從屍山血海里走出來，閻王殿里走了幾遭，走到如今，她如履薄冰，待他繼承大統，卻一步步的將她框在這裡，她所在意的成了他狠狠刺向自己的劍，他廢了她的武功，這可是她鑽研磨練了十數年的功力，是她的血與漢鑄造而成。他這是這是生生的折斷了她的羽翼，讓她無論如何也飛不出去。若非當時選擇了他，又怎會有現在的與虎謀皮？她對他已是仁至義盡，為他賣命多年，還要為他賣命一輩子？痴人說夢！
「我真是悔不當初，在立黨之際選擇你，我不會再為你賣命。你不配！」喬檸森涼一笑，又道「你如此捨不得我，想將你我綁在一起，密不可分，是因為你剛剛登基，一切都不穩定，一旦放我走，我麾下四將將無人管束，他們由我集起，忠於我，並不為你所用。我沒有武功卻還有手腕，在朝在野，那些深深紮根在朝堂中的文臣黨派，我在朝堂沁淫多年，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也沒有人比我更會鎮壓，趙輒，該想清楚的是你。」
一旁的羽林衛首領冷汗直冒，看著僵持的兩人，有看了看肅立兩側的羽林衛，心知自己聽到了些不該聽的話。也明白那個統領三軍，封狼居胥的少年將軍是何等本事。
果然，趙輒霎時面色一變，卻又一笑。想拿住她還真不容易，不過他不就是喜歡這樣的喬檸嗎？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站在他身邊，心狠手辣，冷漠涼薄，他就是與這樣的女人共事多年，卻早已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了，即便她從未將他放在心上，他花了這麼大的力氣，費心謀划，趁她不備，才把她捆到身邊，他絕不會放手。
「放了你，你就會乖乖的呆在京城等著封后大典嗎？還是會繼續整頓朝堂，與我鐵板一塊？」趙輒深深的看著她，道：「喬檸，你已經置身於這場權利角逐中走不脫了，不管你是否願意。」
喬檸的心霎時沉了下去，手中的刀彷彿有千斤重，渾身的無力感頃刻間將她淹沒，一種絕望湧上心頭。
他調走她的副將，上繳兵符，將她調離權利中心，囚禁在這裡，每天相擁的夜裡她都想撕碎他。
是啊，她走不脫，當她決定踏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沒有後路，亦不可能全身而退，這是一場賭博，以權利為賭，壓的是自己的命，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卻沒想到，她搏命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再來一次她還會選擇他。
她抬眼看著這金漆綠瓦，白玉石欄的恢宏宮殿，她寧可死也不會一生困在這座宮牆裡在那個撕毀她一切的王八蛋身邊。
眼前就是那個男人，他負手而立，好像一切勢在必得，她冷哼一聲，時間差不多了，她所牽挂的，都已經安全了。就讓她做個了斷吧。
趙輒冷不防的撞上她的視線，她的眼中沉靜無波，好像一汪死水。下一刻，她手中的刀重重的割開她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他面色大變，不顧一切的衝上去。
「阿檸！」趙輒抱著她軟倒的身體，大吼著「傳太醫！快傳太醫！」
「是是是。」羽林衛首領見此情況，大驚失色，已然衝出了宮殿。
喬檸看著那個方寸大亂的男人，緊緊的捂著她的傷口，血順著他的手掌簌簌的噴涌，好似怎麼也挽留不了生命的流逝。
「在你來之前，已經有人帶走阿祿和元希，你威脅不到我了。」話落，喬檸合上雙眼，不想再看他一眼。
趙輒雙眼赤紅，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緊緊的摟著她，「阿檸，我不會再逼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阿檸！」
喬檸的意識慢慢的消散，耳邊儘是他的呼叫。
她彷彿看到阿祿在院落門口笑著叫，阿姐去吃飯，而自己揮著劍，宛若游龍，一院梅花簌簌而落，歲月靜好。
她彷彿看到上元節的女兒河裡無數的燈花浮在水面，漂浮的點點流光環繞在錦衣上，輕盈略過，元希輕輕的摟著她，帶著她去前面猜燈謎。
她彷彿看見馬場里，蔣修文策馬而來，壞笑著要揚她一身塵土，被她從馬上一腳踹下去，揚長而去。他恨恨的趴起來說定要討回來。
她彷彿看到她策馬直追，打的胡人四面逃竄落花流水，幾十萬的士兵呼聲震天，她在這呼聲中殺紅了眼，回來后死死的糾纏著元希，後來分帳而眠好幾天。
她最後看見的是趙輒抱著著她，那肝腸寸斷的目光。
身邊的無感和意識慢慢的散失。
一切都結束了。她這一生都是個死局，真正的快樂屈指可數，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她再也不要過這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