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涯路遠

「元伯，快上菜啊，都快餓死了。」說這話的，是一名十八歲左右的少年，但其實他的真實年齡只有十四歲。這少年穿著普通，一身黑色粗布斜領長衫，腳著一雙白底皂靴，全身上下無任何名貴配飾，然而這少年相貌卻是不一般，十四歲的年齡，可謂氣質超然，只見他：

耳超雙眉，日月（額角）向前，顯得是智慧過人；腰如傲松，背比山嶽，端得是八面威風。皓月齒，點漆眸，好個俊朗少年；天庭滿，地閣圓，應是那大氣之人。烏髮長束，走個瀟瀟洒灑；潤唇微揚，一場紫氣東來。天運時時有，明光日日現，兩道清眉橫額處，天外自有神龍游。

這少年正是龍天明，十年了，他早已脫去了那般稚嫩，處處流露著年少輕狂，可是，不知為何，那股從他出生的時候就伴隨他的神秘氣息，如今只剩下一絲而已，彷彿隨時都會消散。可是，這傢伙變得似乎只有氣質和外貌，這般年紀，卻連基本的做菜也不會，平常的飯食都是由侯元來搞定的，這簡直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

「少爺，飯來了，做了你最喜歡的湯麵。」此時侯元正佝僂著他的腰，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面放到天明面前。

「哈哈，我最愛的大肉面，看著就讓人流口水，元伯，你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天明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面，激動不已，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大口地吸溜著美味的麵條。而侯元，依舊佝僂著他的老腰，微笑地看著天明，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對著天明笑道：「少爺慢慢吃，別噎著，我去小屋拿點東西。」天明聽了這話，連頭都顧不及抬，只是鼓著塞滿麵條的嘴，點了點頭，「嗯」了兩聲便繼續埋頭吃了起來。侯元本想再說些什麼，見他這樣，又把話咽了下去，搖了搖頭，邁著蹣跚的步伐，朝著木屋走去，只是走的時候，卻是三步一停留，五步一回頭，一分鐘的路，被他硬生生走了半刻鐘。侯元走進屋沒多久，一大海碗拉麵便被天明一掃而空，連湯帶面進了肚子里。天明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這才發現侯元還沒回來。心裡一陣嘀咕，「元伯怎麼還沒回來，莫不是看我滿了十三歲，不要我了？」十三歲正是大部分人開始修鍊的時候，因為這時期的人，身體已發育良好，最適合修鍊，當然，這是對赤火國這個小地方來說。

天明隨後走進木屋，卻發現木屋裡根本就沒有人，中間擺著一個小桌，上面放著香爐，此時還有三炷香正在緩緩燃燒，這上面供奉的是一幅圖，上面畫著一龍一鳳，平常上香都由侯元自己負責，不讓天明插手。旁邊是兩個小間，裡面只有一張床榻，和一些書籍並無他物。突然，一封書信映入了天明的眼帘，天明顫巍巍將書信取過，慢慢打開，幾行飄逸的蠅頭小字浮現在眼前：

敬告少爺：

寒來暑往，應有十四春秋；歲月悠悠，已是風華正茂。今憶往事，不禁潸然淚下。然世事無常，天命難測，古來多少離別苦，只恨天涯長路漫。世人獨來往，萬物向死生，妻也，子也，師也，友也，此天地之規，萬象之法，無所變也。此非少爺所思慮，修行之路尚遠，惟有獨自前行，來日方長未可知，終會再相逢。

侯元拜上

天明慢慢將信收了起來，眼淚打起了轉，「元伯，對不起，騙了您整整八年，我只恨我毅力太低，可我……」就在天明思索的時候，一塊小玉牌從信封里掉了出來，天明覺得奇怪，將其撿起，突然一行文字打在空中：赤火宗，有……

天明看了這段文字，抹去眼淚，立馬打點行裝，將換洗衣物，銀兩等物用布袋一包，拿了條鐵槍，將布袋系在槍頭上，將槍抗在肩上，隨後拿出了一塊玉牌，這是一塊傳送令牌，因為這裡位於清風山脈深處，憑龍天明的實力還做不到獨自走出去，而這塊玉牌則可以直接傳送到山脈外圍，無需催動元氣，只需將意識集中即可。只見他此時已閉上眼，心神沉浸在令牌上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天明的身體便消失在了原地。

清風山脈外圍，此時正有一條裂岩蟒正盤著身子，警惕地盯著前方，原來它前面正站著一名持鞭女子，這女子生得極為美麗：

一席貼身紫羅裙，頭戴鑲玉紫金釵，粉黛稍撲，星痣輕點櫻桃唇，細腰微扭，靈貓漫步迎香來。柳眉微顰，桃花輕合，嬌媚勾動天地；吐氣如蘭，香汗似露，芬芳灑滿人間。柔風中翩翩，紅塵中起舞，亂世奇艷惹人憐，平生煙雨未曾現。

女子此時極為警惕，兩眼盯著裂岩蟒，手中長鞭緊握，只見裂岩蟒按捺不住，朝著女子竄了過去，見裂岩蟒靠近，女子急忙閃到一側，手中長鞭揮出，一鞭抽在了它的尾巴上，誰知這裂岩蟒皆憑這尾巴開山裂石，因此稱為裂岩蟒，故而其尾部異常堅硬，這一鞭抽下去並未對它造成太大傷害，反倒使其性情大變，暴怒無比，只見它吐了吐蛇信，蛇身盤踞，似離弦之箭，竄了出去，一尾拍在了女子嬌弱的身軀上，女子直接被拍飛了出去，身體重重地砸在了後面的樹榦上。女子艱難地爬了起來，嘴裡忍不住噴出兩口鮮血，將艷麗的衣裙染得格外惹眼。女子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血跡，半彎著身軀，左手捂著胸口，恨恨地盯著裂岩蟒。嘴裡說道：「這畜生好生厲害，看來硬拼是不行了。」

正說著，只見那裂岩蟒再次衝來，女子見狀，施展身法，好似一陣清風，難以捉摸，裂岩蟒也被這身法弄得不知所措，連續幾次擺尾卻都沒打到，反倒被女子的鞭子抽了好幾下，極為狼狽。女子見它這般，停在了它的面前，雙眸一閃，看向了裂岩蟒的眼睛，這正是女子的迷風妖瞳，是她的天生異瞳。若是高手在這定會驚訝，一個如此弱小的女子竟然能催動如此強大的靈魂力量。

這妖瞳一出，裂岩蟒恍惚了下，女子正要上前，卻不想這蟒居然突然醒來，女子一驚，「看來是我境界不如它，加上蛇類對這迷惑之術有著一定的抵抗力，大意了。」正想著，這裂岩蟒，以撞向了女子，女子閃躲不及，被撞退了五米，同時裂岩蟒又是一尾甩來。女子見了，瞬間流露出了恐懼之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這裂岩蟒哪會管這些，一尾拍下，女子再次飛了出去。像被暴風打碎的一支鮮花，此時牙齒狠咬，雙眼緊閉，面色痛苦，卻是難以站起。

「難道要用那個了?」女子掙扎著,似乎在做抉擇.

此時的裂岩蟒見她尚有一息，就要上前給她最後一下，只見它揚起尾巴，正要拍去，說時遲，那時快，樹林中響起陣陣打葉聲，一道長長的黑影飛來，將裂岩蟒打出了四五米。黑影落地，卻是一桿長槍。隨後林中竄出一人，正是龍天明。天明看了眼地上的女子，不禁愣得出神，卻也是連忙將其扶起，並在她身上點了幾個穴位，穩定了她的傷勢，隨後拿出一顆丹藥，喂到她的嘴裡。

將她扶到一邊，裂岩蟒也緩過了神，吐了吐蛇信，扭動身軀，沖了過去。天明見裂岩蟒衝來，腳步一動，似靈蛇遊走，這正是從靈蛇槍法中提取的，由於侯元不讓天明修鍊元氣，故而無法修鍊武技，而這靈蛇槍法只是基礎煉體功法，無需運轉元氣，所以只能從當中提煉戰鬥技巧。

天明憑藉這靈蛇步輕鬆閃過裂岩蟒的攻擊，隨後挑起長槍，虛晃一下，刺了過去，雖說天明力量不小，可依舊沒能刺傷裂岩蟒，只是將其震了出去。天明心中極為震驚，但他在山裡跟著侯元學了八年，雖然貪玩了些，但也不是什麼一事無成。見裂岩蟒沒受傷，他便慢慢回憶著曾經看過的《妖獸寶錄》，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只見他再次提槍沖了上去，一槍刺向了裂岩蟒的軀幹，裂岩蟒直接用尾巴拍向槍桿，這時天明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原來那一槍是虛的，將槍迅速抽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槍甩向了裂岩蟒的頭部。這槍打的極為用力，裂岩蟒直接倒在了地上，天明又上去補了槍，用刀割開了它的頭部，取出了妖核，裝了起來。

那名女子也早已醒來，剛剛的戰鬥過程她全都看到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天明吸引了過去，一雙美眸看著天明的身影怔怔地出神。天明打理了一下衣服，朝著這裡走了過來，對著女子笑著說道：「這位姐姐，你還好吧？」

女子趕忙回過了神，愣了一下，說道：「沒……沒事了，多謝小兄弟相助，敢問小兄弟如何稱呼？」天明對熟人說話十分開朗，但面對生人卻很少說話，此時面對女子的問題，只是簡單說了句，「我叫龍天明。」

女子對著他看了好一會,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她,是俊朗的外表?是不凡的身手?她看上了他的雙眼,澄澈、無暇，這些年她不知遭受過多少目光，卻沒有一個目光像他這般。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支支吾吾道：「我……我叫風無煙。」

天明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女子，同時也很見生，不知怎麼和外人聊天，兩人尷尬地對視了一會，天明才支吾出一句話，「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是獨自出來歷練的，卻不想遇到這等妖獸，多虧你相助，否則我就要死在這了。」

「沒事，舉手之勞，我家長輩看我剛年滿十四歲，就讓我出來歷練一下。」風無煙聽了天明的話不禁大驚，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和她一樣的同齡人，顫顫地說道：「你……你才十四歲？你長得也太急了吧。」

天明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又抬頭看了看天，發現已經接近傍晚了，便對著風無煙說道：「風姐姐，時候不早了，你傷還沒好，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那就多謝了。」

天明點了點頭，環顧四周，發現了一處洞穴，拿起了槍和包袱，就要朝著洞穴走去，走了兩步才發現——風無煙似乎不大敢走。天明急忙過去，對著風無煙說道：「我背著你過去吧。」風無煙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天明見她同意，左手挎著包裹，右臂夾著槍，將風無煙背起，朝著山洞走去。

天明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雖說未經世事，對男女之事多少也知道些，偶爾也會想一想，此刻背著這個嫵媚的女人，聞著她身上的體香，有股奇怪的情緒在心裡醞釀著。當然，風無煙也沒好到哪去，感受著天明後背傳來的熱氣，弄得她心猿意馬。

好不容易兩人進了山洞，天明立馬將風無煙放到岩壁旁，隨後出了山洞，將裂岩蟒的屍體搬了回來，又撿了些木柴。撿木柴當然是為了生火，可惜，我們的龍大少爺向來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何時做過這等粗活，對著一堆木頭髮了半天呆才開始動起手來。

「誒，這木棒該怎麼使？」

「我去，怎麼又斷了？」

「我鑽，我鑽，我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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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總算出火了，可累死我了。」

折騰了一個時辰，我們的龍大少總算生出火來了，他也是極為高興，連忙取過蛇肉，用細樹枝穿起來，架在火上烤。有了火，烤起來自然就方便多了，不一會，就烤好了幾十串，只可惜，基本上都是糊的。風無煙也一直在旁邊看著，看著天明的滑稽行為捂著嘴不停地笑，同時對這個實力強大卻又天真可愛的大少爺充滿了極大的好奇。

天明將烤好的蛇肉遞到風無煙面前，笑著說道：「第一次做，湊合湊合吧。」風無煙看著他手上已經認不出模樣的烤肉，搖頭笑了笑，卻還是拿起一串，細嚼慢咽地吃起來，不多時已經吃了十幾串。天明看他吃了這麼多，以為自己做的多麼好吃，趕忙嘗了起來，可他剛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看向風無煙。風無煙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嘴，笑著說道：「看你忙了那麼長時間，我就是不想吃也得吃完呀。」天明愣了一下，沒再說什麼，繼續埋頭吃起來。夜裡，二人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風無煙已恢復完好，硬要守夜，天明拗不過他，只得睡下。

第二天，不曾見到往日的朝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陰霾，一個躺在石壁旁的乾坤袋，還有刻下的一道道文字，唯獨不見風無煙絕美的身影。天明見此情形，一個打挺跳起，跑到石壁旁，讀著這些文字：

天明弟弟：

這是我最喜愛的乾坤袋，上面綉著風型花紋，我叫它雨煙，是成長型的儲物法寶，目前屬於凡級六品寶器，這就算你救我一命的謝禮吧。說實話，我真不想這麼快就與你分開，然而這天涯路遠，只望有緣再會，勿念，勿念。

風無煙

天明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親切稱呼，以及告別的話語，表情已經有些不大自然，自言自語道：「天涯路遠，天涯路遠，我何時才能將這天涯化為咫尺？」

天明沒再說什麼，撿起乾坤袋，用手撫摸了兩下，將東西一收拾，拿過鐵槍，便朝山下走去。

天明下去了，而另一邊，似乎有人要上來了。「徒兒，去吧。」一位白袍老者對著一名少女說道。「師尊，弟子告退。」少女禮畢，躬身後退，隨後轉身上了一隻異禽，向外飛去。

「天涯路遠，有緣再見。」老者望著他的背影，呢喃了幾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