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牙印
第二天。
池晝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有點宿醉過後的頭疼。他似乎是沒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頭疼,只揉了揉太陽穴,有點不爽地翻了個身。
翻身的間隙里,他忽然想起了些零碎的片段。
原本打算重新闔上的眼帘唰地又掀開了。
他記得他好像是喝了一杯可樂。
不,準確地說,是一位偽裝成可樂的酒精刺客。
然後……
他甚至不用記起完整的起因經過,只需要記住一句通過麥克風傳進每個人耳朵里的話。
一句英文。
——I\''mstraight!
從這句話開始,後面的記憶,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尷尬到窒息。
池晝緩緩閉上眼睛,將頭埋進枕頭裡,咚咚咚地撞了三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做足了心理建設,終於生無可戀地從床上坐起來。
池晝一拉開床簾,就看見三顆腦袋別在他床頭,分別來自他的三位舍友。三雙眼睛齊齊盯著他,眼神關切中又帶著一絲憐憫。
池晝:「?」
大早上的,這畫面著實有點驚悚。
「晝兒,」王知宇眨巴著小眼睛,「你剛在裡面磕頭呢?」
「是在感慨喝醉后在大庭廣眾下用英語大喊『我是直的』比較牛逼,還是在感慨你像條八爪魚一樣扒在陸深背上拽都拽不下來比較牛逼?」
王知宇嘿嘿地笑起來,賤兮兮地說:「別比了,一樣牛逼。」
「……怎麼都他媽傳到你這裡了。」未免也太快了點,連他自己都是剛剛才想起來。
池晝稍稍把王知宇剛剛那番話順了一遍,忽然捕捉到一個關鍵詞:「等等,陸深?」
「你沒記起來這段?」王知宇驚奇地說,「昨天是陸深送你回來的啊,不信你問他倆。」
許銘元點了點頭:「他背你回來的。」
張嘉翊也說:「他把你放床上的。」
池晝剛剛真沒想起來這段,又或者說是他潛意識裡把這段塞進腦海深處了。
現下王知宇一提,無數的片段就順著撕開的口子翻湧而出。
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跟陸深炫他的散裝英語,逮著「straight」這個單詞來回翻炒,造出了無數個能讓小學英語老師一頭撞死的錯誤句子。
他還跟陸深爭他不是豌豆公主而是直豆公主。
非要陸深背他,爬上去之後還咬了陸深幾口。
記憶每刷新多一項,池晝就石化多一分。
他怎麼不知道他醉了之後這麼厲害呢?
池晝的表情精彩紛呈,尷尬痛苦無語想死等等幾種心理活動統統疊在臉上。
在原地演了五分鐘川劇變臉,池晝只能慶幸今天是周日,他不用上課面對陸深。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和陸深的孽緣就是該死的多。
中午他打算出宿舍覓食,剛走出宿舍門就聽見對面「吱呀」一聲,陸深也推開宿舍門走了出來。
陸深一抬頭,顯然是也看見他了。
池晝第一反應就是退回宿舍關上門,但尊嚴和面子生生讓他止住了動作。
他甚至淡定地跟陸深打了個招呼:「巧啊。」
可池晝多少還是露出了馬腳,他忘了,他以前從來不會跟陸深這樣主動打招呼。
陸深顯然是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哪壺不開提哪壺:「酒醒了?」
池晝不說話裝深沉,高深莫測地「嗯」了一聲。
「頭疼嗎?」
池晝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還行。」
「話怎麼變少了,昨天不說挺多的嗎。」陸深翹起唇角,「酒醒了,就開始怕說錯話了?」
池晝一聽這話,虛張聲勢地嗤了一聲,「我怕什麼?」
「那昨天咬我的事情怎麼算?」陸深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興師問罪,卻是有點漫不經心,「我脖子上還有你的牙印。」
「怎麼可能,」池晝覺著自己就算醉了,應該也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我沒用力。」
「你怎麼知道你沒用力。」陸深瞥他一眼,「被咬的人是我。」
池晝嘀咕了句「真的假的」,湊上前去扯開陸深衣領,想要一探究竟。
陸深倒也大方,筆直地站著,任由他查閱。既不前傾,也不後退,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
池晝被他的坦蕩弄得有點心虛,又湊近了點仔細觀察。
正觀察著,池晝忽然覺得這個視角有點眼熟。
他一下就回想起昨天趴在陸深背上,臉埋在陸深脖頸里的觸感。
只不過現在是換了個方向。他現在是正面對著陸深,虧得陸深沒抬起手來,不然他們看上去簡直就是在擁抱。
他連忙倒退一大步。
陸深好似對他的慌忙會錯了意,挑了挑眉:「真的有?」
「有個屁。」池晝齜牙咧嘴地說,「我要是真咬你,你早就連脖子都沒了。」
就在這時,池晝那被酒精洗過一遍的混沌腦海中,又有一段記憶浮了上來。
昨天在宿舍樓下,他趴在陸深背上,問了陸深一句怎麼還不認輸,如果現在認輸,他可以勉為其難地不嘲笑他。
「我認輸的話,你還算我男朋友嗎?」陸深當時是這麼問的。
「當然不算。」池晝哼哼了兩聲,雖然不太清醒,但智商還沒完全消失,「你都認輸了。」
「那你從我背上下來吧。」
陸深故作為難地說:「我只背我男朋友的。」
「不行!」池晝壓根沒意識到,他放跑了一次讓陸深主動認輸的機會。他當時只知道他不想自己走路,趴在陸深背上很舒服。
「那我還是繼續當你男朋友吧。」
池晝記得陸深低頭笑了下,很輕很短促的一聲。
池晝以為陸深是在笑話他,還有點不爽:「你笑什麼?」
陸深沒有再回答了。
現在池晝清醒了再回想,陸深根本就沒打算認輸,只是在套路他罷了。
狗比陸深,他都喝醉了,竟然還要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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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醉酒,池晝在整個社團面前出了洋相,他有點學長包袱,以至於他不是很想見到航協的人,多少有點丟份兒。
原聽瀾也在位列其中,但周一要上課,池晝想看不見他都難。
歷經一個不同尋常的周末,原聽瀾似乎沉默了許多。
池晝還以為是自己周末那番醉酒言語實在太驚駭世俗,場面過於混亂把學弟嚇到了,此刻不太想跟他說話。
這樣也好,省得他再回憶一遍他的尷尬經歷。
陸深似乎也對這樣的氛圍十分滿意,一節課下來也是安安分分的,沒做出什麼很騷的舉動。他心情很好地跟池晝合看一本書,甚至還在小組討論的時候主動畫格子線,跟池晝下了兩局五子棋。
這種詭異的和諧氛圍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下課。
課後,趁著陸深去洗手間的間隙,原聽瀾叫住了池晝。
「學長,」原聽瀾關心地問,「你那天酒醒之後怎麼樣?沒事吧。」
池晝慶幸原聽瀾沒講那天的尷尬事情,只是問了問他的身體狀況,他鬆了口氣:「還好,就剛醒的時候有點頭疼,現在好全了。」
原聽瀾點點頭,「那就好。」
這個話題結束后,原聽瀾不似往常般找一堆話來說,氣氛竟然有些冷場。
沉默了十幾秒,才聽見他再次開口。
「學長,」原聽瀾欲言又止,「我——」
池晝:「嗯?」
「我……」話語在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截停,原聽瀾艱澀地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眼神有點受傷,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算了,沒什麼。」
「不過學長,」原聽瀾忽然憂心地問道,「你和陸深學長真的是情侶嗎?」
「為什麼這麼問。」
周六折騰了那一番,幾乎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篤信他們是情侶了,原聽瀾竟然仍舊有所疑問。
原聽瀾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口:「就是感覺你們不像情侶。」
池晝裝作不經意地問:「哪裡不像?」
「就是感覺?」原聽瀾說,「雖然你們每天坐在一起,但是感覺跟正常情侶又不太一樣。」
說著,他指了指前面一對正常情侶。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但你們從來不會像他們一樣。」
那對正常情侶坐在一起,距離已經夠近了,卻還是黏黏糊糊的,恨不能長在一起似的,一會兒頭歪在對方肩膀上,一會兒又是手牽手十指相扣,黏糊的法子層出不窮。
「你看,你們就不會有這樣的……」原聽瀾若有所思地評價著,幾個詞輪換了一遍,才挑出一個比較委婉的,「接觸?」
池晝恍然大悟。
他和陸深表面上占著「情侶」的名頭,實際上每次都還保有一條底線,很有默契地沒有越過。
很多正常情侶做的事,他們其實都不會做。
難怪陸深忍了這麼久,都還沒打算知難而退。
原來他之前的玩的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小把戲,都還在陸深承受範圍內,陸深怎麼會輕言放棄。
「我知道了,」池晝對原聽瀾說,「謝謝你。」
「謝什麼?我什麼也沒說。」原聽瀾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澀,他話鋒一轉,「學長,我失戀了,要真想謝我,安慰一下我吧。」
難怪原聽瀾今天如此消沉,原來是遇到了暫時過不去的情關。
池晝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說:「都會過去的。」
說了等於沒說,好像有點直過頭了。
於是池晝又找補了幾句:「就算你喜歡男生……你這條件還不好找嗎?你會找到更好的。別太難過了。」
原聽瀾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見陸深遠遠地走了過來。
原聽瀾兀自搖搖頭,他知道這剩下的幾句話是說不出口了,估計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再說了。
「謝謝學長,」原聽瀾笑了笑,「我先走了。」
「嗯,再見。」
原聽瀾走出好幾米遠,陸深才走到池晝面前。
他沒問剛剛池晝和原聽瀾都說了什麼,無所察覺似的,淡淡地道:「走吧。」
「走。」
池晝慢吞吞地背起書包,和陸深並肩走在一起。
他用眼角餘光瞄了瞄他和陸深中間的那道縫隙。
接著他又瞥了一眼那對仍在黏糊的正常情侶,心說原聽瀾說的有道理。
這樣慢慢整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他得想辦法再gay一點,直接下一劑猛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