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百五十八隻新一

「那個孩子我拜託小蘭把他接走了,暫時不會有問題。」

對面的兩人一個在用他遞過去的繃帶簡單包紮傷口，另一個在無情地把地上躺屍的敵人挨個丟進重新打開的暗道，丟完后再把門關回去。

唯一身上乾乾淨淨的黑羽快斗盤腿坐在沙發上，邊擺弄手裡的追蹤眼鏡邊說道：「接下來只要去找大偵探就行,他那邊情況更緊急一點……不過現在大概也沒有那麼緊急。」

黑羽快斗最開始是真的緊張得不得了,他實在擔心幼馴染的情況,畢竟連那個不科學的筆記本都看不見未來了，但在他跟著信號追到這裡后那種擔憂就散去了不少。

不管怎麼說,原本的未來消失了就說明起碼工藤新一不會選擇什麼見鬼的同歸於盡了吧？而且……

魔術師摸摸口袋,那裡裝著從赤井秀一外套帽子里搜出來的偵探徽章,毫無疑問,那就是指引他追過來的東西。

黑羽快斗不用猜都知道工藤新一是特意把他喊到這邊來的，既然還有機會放這個，那傢伙應該就是有計劃了。

在工藤新一腦子沒抽（指想出同歸於盡這種方法）的情況下，黑羽快斗還是很信任對方的計劃能力的,更別說工藤新一併不是會不分場合地逞強的人，要是有問題，肯定會留下其他的訊息來告知他們。

黑羽快斗現在就是在看看能不能把眼鏡調整到能接收工藤新一那枚特殊徽章信號的頻道。

大偵探之前有給他解釋過這玩意的用法，還有特殊頻道……這樣再這樣，現在沒問題了。

伴隨著動作，眼鏡片上亮起的屏幕閃了閃，接著在黑羽快斗驚喜的目光中,緩緩浮現出了他等待的那個小紅點。

剛包紮好的赤井秀一疑惑抬頭,看見了黑羽快斗臉上驟然僵硬的表情。

魔術師唰地從沙發上跳下來,快步跑向那一整面鏡牆,手腕一翻,一隻小小的手電筒出現在他手心。

他把手電筒往鏡面上照了過去,下一秒，光束直直地穿過了鏡子，狹小且空無一物的房間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是一整牆的雙面鏡！

黑澤陣和赤井秀一也從他的反應中發現了不對，前者冷著臉大步走上來，順手扯過赤井秀一包紮時多出來的醫用繃帶，用黑羽快斗一看就知道很專業的手法裹著纏在手掌上。

「你……」黑羽快斗一句話沒說完，銀髮青年就面無表情地提起了左手，用力幾拳快速砸向鏡面，帶起的勁風擦過黑羽快斗的臉側，他情不自禁流下一滴冷汗。

怪、怪不得大偵探以前老說最怕惹這兩個小哥生氣，這一拳揍人身上說不定得骨裂啊……

蛛網般的裂紋從黑澤陣拳頭的落點往外擴散，從透明變得雪白的玻璃碎片咔嚓咔嚓往地上掉，終於，在下一拳快要落下之前，黑澤陣面前的鏡面徹底碎裂，支撐不住的鏡子碎片嘩啦啦地墜落，幸好靠得近的兩人都及時躲了過去。

現在他們看得更清楚了，那面玻璃的背後，真的是一個被隔離出來的小房間。

黑澤陣低頭，在房間里落滿灰塵的地上看見了一串乾淨的小腳印，而那個大小，無疑正屬於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但，等等？工藤新一不久前就呆在這裡？在雙面鏡的背後看著他們？

兩個都解除了同化的大人臉色沉了下去。

這就代表，也許在他們剛剛遇到危險情況的時候，那個目前只是孩子身體的友人被迫只能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不，也許他還有敲鏡面，他們卻什麼也沒聽見，就這樣和他擦肩而過。

黑羽快斗沒有停留在外面，而是毫不遲疑地往裡走，徑直走向最右邊貼著鏡面的角落，手電筒的光一晃，三人都看見那個角落的地上躺著一枚樣子更別緻的偵探徽章。

「那是『江戶川柯南』的東西。」黑羽快斗篤定地說，「他故意留給我們的線索。」

他的目光稍微挪了挪位置，定在一旁矮矮的玻璃牆角上。

那裡用已經開始氧化的血跡畫著三個數字：001。

……或許，徽章是單獨留給黑澤陣和赤井秀一的，而這個血字才是給他留的。

在這一刻，黑羽快斗毫無障礙地理解了工藤新一要傳遞的信息意義。

—

【001。】

工藤新一在心裡平靜地說：【不要對我說謊哦，我聽得出來的。】

【……】機械聲響起，語氣里充滿了十分自然的疑惑，【誒？！我沒有啊。】

要不是場合不對，工藤新一都有點想勾著唇角笑出聲了：【我說你，進步得很快啊，但學習做人也沒必要這麼早就先學會說謊吧？】

001錯愕地愣了一下，隨即挫敗開口：【還以為新一先生不會發現的……】

【漏洞太大了。】工藤新一無奈，【你之前說的是『黑羽盜一不知為何拿走了本體，黑羽快斗沒發現對方還錯過了』，在進來前我問你的時候卻又直接說那兩個人之後會匯合……你，之前明明都一副完全不了解盜一叔和快斗的樣子，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對他們熟悉到這種程度。】

001說謊了，這是工藤新一在問出本體信息卻得到什麼也沒有的答覆時意識到的一件事。

只是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要說謊，難道本體出了什麼事嗎？這就糟糕了啊。

【其實，我看見了本體傳回來的信息。】001放棄了一般低聲說，【快斗先生現在確實和赤井先生他們在一起，而漫畫…漫畫上……】

【什麼也沒有。】

當時手已經按上桌面，就等著把自己翻上去的工藤新一動作仍舊在世界意識眼中很穩當，心裡卻沒那麼平靜。

他不太有底氣在世界意識面前一心二用，只趁著對方的注意力在他的話語上，腦海里飛快地把事情過了一遍。

先前在摩天輪上炸.彈爆炸他會死都畫出來了，現在卻是空白？這說明連001也無法確認未來的走向，那麼，也可以代表他篡改未來成功了。

畢竟要是失敗了，001那邊就會觀測到他的失敗，要是成功，所有人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只有那時001才會和原來一樣無法繼續觀測。

某種意義上，這證明他的計劃是可行的。

工藤新一在那個小房間里的時候，用偵探徽章背面小小的針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匆匆在鏡面上留下了痕迹，他知道既然黑羽快斗進了大樓，就一定會找到那裡去，所以那確實是特意留給對方的信息。

而被他丟在地上的徽章，則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不要來找他。

這則是他留給兩位摯友的。

他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世界意識留下拿捏自己的把柄，所以，這是必須的。

「……我居然真的被你嚇到了。」世界意識眨了眨眼，表情忽然恢復成輕鬆的樣子，但工藤新一能看出來，祂還在緊張——雖然不知道只是身體模擬出來的，還是真正的情緒，「新一，你不會那麼天真吧？天真到以為只要嘴上說說就可以改變現實了？」

「想要殺死我，單純地用立場轉變是做不到的，更何況，你根本不會轉變自己的立場。」世界意識又露出了那種對工藤新一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微笑，「你可是工藤新一。」

祂太了解祂的孩子了，工藤新一的信念並不是會隨便被動搖的，也因此，堅持著『無論如何殺人都是錯的』的工藤新一，永遠不可能真的轉變自己的立場。

雖然用人類的話來說是有點卑鄙，但世界意識可不在乎那種評價，祂能夠理直氣壯地承認——沒錯，祂就是在利用工藤新一的這一點特質。

在世界意識的目光下，手裡握著槍的工藤新一卻沒有半分動搖，他的眼神甚至是世界意識從未見過的冷酷，還帶著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工藤新一身上的寒意。

是殺氣。

祂意識到了，起碼在此時此刻，工藤新一是真的產生了殺死祂的想法，哪怕祂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不，這不可能！

這是為什麼？祂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工藤新一的存在了，為什麼計劃好的發展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更改推翻？工藤新一怎麼可能會想殺人呢！

這可是……工藤新一啊？

坐在桌子上的小男孩用空著的手摸了摸耳垂，深呼吸一口氣。

等這口氣吐出，他的表情更冷了。

「你錯了，我從來沒有指望能用這把槍和簡單的立場轉變來殺死你。」畢竟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工藤新一從黑澤陣身上摸過來的伯.萊.塔，「並且，我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你不是全知全能的世界意識嗎，你看不出來嗎？」工藤新一慢吞吞地縮回抵在世界意識額頭的槍，用挑釁的語氣反問道。

世界意識近距離地看著那雙藍眼睛，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在帝丹高中。」祂喃喃說，「你居然就讓貝爾摩德催眠了你。」

那正好是祂短暫的沒有看著工藤新一，而是看向黑澤陣那邊的時間。

因為之前的同化事件，莎朗養成了隨身攜帶研究部研發的簡易催眠裝置的習慣，這點是黑澤陣之前告訴工藤新一的。

而就在那個時候，那個臨時和黑羽快斗分開行動的時候，工藤新一信任地拜託尚未恢復記憶的莎朗催眠了自己。

內容是：【讓我在做出特定動作后，無條件認同當時心中所想的身份。】

當然了，正常的催眠流程和效果肯定不一樣，要不是靠著集團的黑科技，他們也做不到這個。

工藤新一當時會做這一手準備，也是為了防備自己之後再次被世界意識動搖身份而已，誰曾想就用在了這個地方。

也就是說，作為世界意識認定的主角，工藤新一主動對自己的偵探和警官的身份進行了否認。

反而，此時此刻此地，他發自心底地認同了組織BOSS這個身份。

幾乎就在工藤新一心裡的認同高過一條不存在的線的這一剎那，眼前黑髮藍眼的男人臉色唰地慘白下來，那張和他高度相似的臉上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幾道傷口，從中滲出來的卻不是紅色的血液，而是正體不明的金色液體。

「在事情真正發生前，永遠不要放棄警惕。」工藤新一狡黠地彎彎眼睛，眉宇間帶上一點少年氣，模仿著波本的口吻說，「這是作為狡猾的人類中最狡猾的前偵探，給你的忠告哦。」

天真的那個明明是世界意識才對吧？

「誰說我的目的是殺死你了。」

工藤新一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腹部，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沒給世界意識留下阻止的機會。

「你看，放著不管的話我很快就會死掉的，連你自己也說過『人類是很脆弱的物種』這句話。」工藤新一的聲音明顯因為傷勢弱了下去，「要是我死掉了，你也好這個世界也好，都會崩潰的啊。」

他笑著咳出一口血，又隨手不在意地擦掉，誘哄般朝天真的世界意識伸出手：「來吧，治好我，這對你來說是能做到的吧？」

如果視而不見，工藤新一會這樣死掉，這個世界和祂都會跟著殉葬；如果出手治療，祂則會徹底陷入被動，以及更深的虛弱狀態。

這才是工藤新一最終的目的。

世界意識不敢相信地注視著那雙眼睛。

祂一直以為自己最了解的孩子，露出的眼神就像是在說：現在我們不就坐在同一張賭桌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