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註定溺斃之人

1.

安室透站在門外敲門的時候,休息室中才送走琴酒不久的神優葵，正將衣服國際象棋的棋盤擺放在茶桌上。

敲門聲響起時,銀髮綠眸的少年兩手各自拿著黑白方的將軍,準備分別將其擺放在棋盤兩端。

於是安室透看到的，打開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神優葵，正是面無表情一手捏著黑色將軍的模樣。

安室透：「……」

金髮卧底的動作不由微微頓住,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神優葵手中的棋子。

……這個東西,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波本啊，有什麼事嗎？」

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安室透視野中的彈幕就彷彿按下了什麼開關似的,瞬間激活。

[這個棋子……是表示葵葵子現在已經穩操勝券了嗎？]

[嗚哇,神優葵這個表情……這什麼陰影惡人顏？愛了愛了。]

[友情提示，接下來劇情全程高能。]

陰影惡人顏？

新奇的名詞映入眼中，安室透眉尾微跳，順勢打量起一手握著門把的神優葵。

只見銀髮少年此時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后，休息室的光線較室外更加昏暗，半開的門扉在光影折射之下,將一半墨色的陰影投在神優葵身上。

那張精緻乾淨，缺乏生氣與情緒的面容上,像是一張鋪平的白色畫布,直接潑灑了黑色的顏料。

清透明亮的森綠眼瞳,更是描上了一層難以言明的深沉暗色。那彷彿只會出現在無人森林之中,靜謐死寂湖底的色澤,猶如潛藏著亟待撲出的野獸。

並非傲慢地蔑視、無意而為的冷漠、輕描淡寫地語氣……說是「惡人顏」,還真是沒錯呢。

安室透彷彿感嘆似的回答：「總算完成了CR先生交待的事務,忽然發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CR先生了,順便來看看而已。」

順便來看看？

神優葵略感詫異,如此簡單直白的行動理由不像是安室透的作風啊。

沉吟片刻，神優葵鬆開門把手讓安室透進來，「順便看看……算了，就當是你說的這個理由吧。那我也順便和你聊聊賭約的事情，進來吧。」

賭約——

談及這件事，安室透也失去了心情繼續說些漂亮的客套話，或是故作輕鬆的調笑之語。

身形修長，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十分漂亮的卧底先生沉默跟在神優葵身後，踏入房間之中。

這個場景說來似乎有些令人熟悉。

[好眼熟的畫面，成立賭約的時候也是這樣葵葵走前面透子跟後面哈哈哈，預感葵葵又要搞事了。]

[草，國際象棋，這是大佬思考必備的道具嗎？給我也整一個！]

隨著彈幕所提示的話語，安室透也看到了茶桌上的國際象棋，以及陳列在棋盤旁邊，還沒有放上棋盤的黑白棋子。

神優葵率先走入房間后就坐到了桌前，一顆一顆的拾起棋子放在棋盤上。

遲疑片刻，安室透仍是選擇合上了休息室的門——這一幕，如同他與神優葵立下賭約時的情景梅開二度。

「隨便坐吧。」

神優葵說著，擺放棋子的動作因為不太熟練而顯得有些緩慢，彷彿十分從容似的。

金髮卧底如言隨意地坐在對面，也拿起一色的棋子幫忙擺放起來。

「那麼開始說後續之前，姑且再確定一下賭約的內容——」

神優葵在棋盤上放上一枚騎士。

「作為不直接揭穿你和諸伏君卧底身份的交換，接下來安室君要無條件的幫我完成一件事。當然，不會是令安室君為難的事情。與此同時，我會做一件對所有卧底不利的事情。」

安室透扶起主教，輕輕放在棋盤上。

「賭約的內容，就是如果安室君能發現我的計劃並且成功阻止我，那我就不對卧底做什麼，當做不知道卧底們的身份。你們可以隨意在組織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過呢——」

淡色的指尖捏起黑色的，在國際象棋中象徵著「KING」的棋子，神優葵一邊緩緩放下它在自己這半邊唯一的空缺上，一邊繼續說道：

「如果安室君沒有發現，或者發現了也沒能阻止我的計劃。那麼安室君不僅不能再插手我對其他卧底做的事，還要主動坦白自己的身份，接受組織內的懲處。沒錯吧？」

有著惹眼的金髮，外貌更是十分出色引人注目的卧底先生也差不多擺好了自己面前白色的國際象棋棋子。

「沒錯是沒錯，不過那時候我就說過了，這個賭約看上去可是完全對我有利的條件，有利到我都忍不住懷疑後面藏著更恐怖的陷阱了。」

安室透嘆了口氣，「現在說起賭約，就代表你已經完成自己的計劃了吧？但是需要我履行約定做的事情，至今還沒告訴我是什麼。」

「我沒說嗎？」神優葵十指相抵，彷彿很詫異似的看過來，「這段時間替我經營好卡拉斯，提拔挑選出足以支撐聯合會社長足發展下去的人才……就算是完成我要求的事了。」

說完，神優葵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這樣的。

因為神優葵本來就沒打算要安室透真的替他做什麼事，之所以提出這樣的條件，最根本的目的只是為了轉移卧底先生的注意力，拖延時間完成真正要做的事。

卡拉斯聯合會社成立的時候，安室透也在場。

那時他所想到的，大概是送到臉上的情報是否可信，不知有多少可用，以及做出是否立刻運用這份情報，將在場為黑衣組織提供資金支持的公司一網打盡。

還是再等等，留著這些公司確認神優葵的意圖。

當安室透這麼想的時候，就代表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走了。

再加上神優葵後來調動那些潛伏在組織內的卧底時，也沒有瞞著安室透。

於是後者的想法，便又再度偏移到了「神優葵想利用這些卧底彼此之間不知道對方身份的信息差，引起他們之間的對抗內耗。」上面。

神優葵真正瞞著安室透的事情，說到底只有激化山口組與櫻組之間矛盾這一件而已。

如果安室透沒有被卡拉斯聯合會社的經營活動纏住，那麼他是有機會察覺到神優葵的動向，並從中分析出後者真正的意圖的。

可惜的是，神優葵前兩次行動的坦然，大量耗費精力的工作組合在一起，成功將安室透的敏銳的五感屏蔽了一段時間。

接下來，隨著琴酒的暗.殺成功和離開，事情只會順著神優葵預料的方向一路滾雪球般勢不可擋。

即便安室透再發現什麼，也完全不可能阻擋計劃的成功了。

[我算是發現了，每次神優葵這麼笑都沒好事……]

[平時是面癱，只有幹壞事的時候才笑一笑的人設有點子病噢。]

[透子怕是想不到，他就社畜一樣的加個班，出來日本黑.道組織都打得不可開交了。]

[小玫瑰還是那個小玫瑰，瘋起來管你是誰233333區區一個山口組，區區一個櫻組，全都給我按計劃的打起來吧！]

[都什麼時候了！日本都亂成一鍋粥了！]

[透子：不管是誰在搞酒廠，我降谷·安室透·波本·零都要抬他一手！]

然而正如神優葵在利用信息差蒙蔽安室透，後者對他時，也擁有著一個神奇而難以控制的信息補足工具。

眼前的彈幕滾滾而過，安室透一一看過，很快就從散碎的彈幕中將信息串聯了起來。

由此，他也知道了神優葵所做的事情，安排的計劃以及真實的目的。

不得不說，倘若沒有彈幕的話，那麼事情的發展狀況將與神優葵計劃中的相差無幾。

而且目前來說糟糕的是，即使安室透已經從彈幕里知道了神優葵的目的和手法。

在幾乎木已成舟的如今，他一時之間也難以做出行之有效的應對。

「果然……」明白了這一點，安室透也沒有焦急起來，倒是心平氣和的說道，「你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並且這個計劃是一旦開始，就算你想收手也控制不了吧？」

神優葵：「……」

不是，他現在真的懷疑遊戲官方給NPC開掛。

為什麼安室透這話說得好像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似的？從哪兒知道的？安室透不就是在這兒坐著幫他擺了擺棋子嗎？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

神優葵心裡罵了一百遍狗官方，面上仍是四平八穩的端著在演，「說是我也控制不了，倒還不至於。」

「總之，既然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安室君就按照賭約來試著阻止我吧。」

銀髮的少年向後倚靠，笑容若隱若現。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我還拖拖拉拉的豈不是太不像話了嗎？」

安室透看了一眼擺放整齊的棋子，且看出神優葵絲毫沒有要下棋的打算，真的只是單純在擺棋子而已，便打算就此告辭，阻止後者計劃的進行。

不過在他起身的瞬間，餘光無意中瞥到了神優葵正隨手拿起手機，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了幾下。

藉助那一閃而逝的剎那——

安室透起身的動作忽然僵硬在了原地。

那個手機上的畫面……熟悉的登錄界面和後台操作頁面……

為什麼那個應該在至少一年後出現的，猶如「萬能.鑰.匙」般的情報系統，會出現在神優葵手上？？？

恍惚地走出休息室，安室透不再有所顧忌，立刻拿出手機同日本公安中的下屬風見裕也聯絡起來。

「降谷先生，有什麼吩咐？」

「風見，讓你盯著的那家科技公司，最近、不，從去年開始到最近，有關於智能識別系統的項目信息嗎？」

電話彼端停頓了片刻，似乎是風見裕也正在進行信息查詢。

「沒有，降谷先生。」

安室透：「……我知道了。」

一手遮擋在額前，掩藏住真實表情的金髮青年背靠冰冷的牆壁，彷彿是要藉此保持難以為繼的冷靜理智。

「炸.彈.犯呢，找到了嗎？」

這次停頓的時間比上一次還要更長。

「抱歉，降谷先生。我們目前只查到了一點線索，雖然有姓名和肖像畫，但是對方的信息似乎經過處理，調查起來十分艱難。即使啟用線人得到的有效信息也寥寥無幾。」

經過特意處理……

淡紫色的眼眸危險眯起，安室透非常明白這句話背後透露出的信息。

據他之前的經歷來說，那名害死了萩原研二的罪犯理應只是一個和友人一起犯罪的普通犯人，背後沒有組織助力。

然而現在他讓風見提前調查，不僅在知道姓名相貌的情況下難以查到蹤跡，甚至連有效線索都少得可憐。

這時候再說沒有什麼力量在背後協助就太可笑了。

「原來如此……」

金髮卧底低聲自語。

長久以來未能得到答案的疑惑在此刻突兀地得到揭秘。

為什麼神優葵有那麼高超的黑.客技巧，公安廳警視廳的情報庫來去自如，卻沒有自己直接找到炸.彈.犯復仇，而是加入了黑衣組織……

因為即便有著再怎樣超出常人的才能，個人所能做的事情相比起熟知里世界規則，成員遍布錯綜複雜的黑衣組織來說，還是太少了。

因為要復仇，所以加入黑衣組織。因為不是真正的犯罪分子，所以復仇成功的同時也要毀掉這個組織。

如果說本該在一年後出現的情報系統，現在就在神優葵的手中了……

那是不是說明，一年後的那個最終成為黑衣組織覆滅導火索的搶奪任務，實際上也是神優葵的設計？

不對……即便如此，也不能解釋為什麼神優葵還要同時將警視廳的資料也泄露出去。

還有，既然現在有了這個系統，為什麼還是找不到那個炸.彈.犯呢？明明上一次就是有這個引子，才找到的……

而且，為什麼之前神優葵什麼都沒做，這次時間提前到了兩年前，他卻弄出了「卡拉斯聯合會社」，意圖將所有黑衣組織中的卧底都清理的一乾二淨？

腦中的思緒一團亂麻，這熟悉的立場混亂難以判斷……簡直像是上一次的經歷再度復刻。

可惡，這次他不可能再如同上次一樣做出錯誤的判斷了！

安室透一手撫著額前的碎發，發狠般向腦後梳去，似乎這樣的動作能幫助他更好的捋清思路。

總之……現在應該先阻止神優葵的計劃實行，其他的事情要搞清楚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雖然別的國家那些卧底死不死和他沒多大關係，但是如果因為要清除那些就傢伙而導致日本變得混亂起來了的話，那就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