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啟
「周侍郎,周姑娘,小妍失禮莽撞,玉山深感愧意,還請侍郎與姑娘恕罪。」
卻是蘇逢春先開口了,他這話說的狠了,將蘇妍的事攬到自己身上來,要恕駙馬爺的罪,即便是相府也擔待不起這話。
「駙馬言重,公主金安。」周琅開口淡淡將話推了回去,周顯之也樂得不用開口,行了禮便貼在弟弟後頭裝啞巴。
「兩位快坐吧,小妍被寵壞了,家父又素來……」蘇逢春欲言又止的一顰,憂愁在他帶著濃濃書卷氣的精緻面容上點綴的恰到好處,周顯之忍不住留意起他一等一好的相貌,卻被一聲蓋茶的清脆聲打斷,抬眼看去,又是謝戎。
「興許臣該向令妹說聲謝謝,若非令妹,臣也看不見顯月妙思。」宴席上對著蘇妍一席女子周琅不好多說,這會兒下來對上蘇逢春,他便開始語氣冷淡的陰陽怪氣起來了。
這邊周琅言辭夾槍帶棒,那邊謝戎卻像局外人一樣撇著茶沫滿臉漠不關心,也不知道他既然對這場談話不感興趣,又為什麼會賴在這兒坐著。
「是我管教無方了。」聞言,蘇逢春並未選擇辯解,而是短嘆一口氣大方承認了錯,這讓周顯之對他倒撇去了些恨屋及屋的不喜,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二位,」公主府的主人謝遼總算是開口發話了,她捋了捋額前碎發,那雙烏黑的眼睛被勾勒出彎月的形狀。「公主府為做補償,還要麻煩周小姑娘去庫房一趟,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物件,盡請拿去便是。」
其實蘇妍與周顯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里說就是敗壞周顯之的名聲。名聲對一位女子來說十分重要,便是公主如此賠罪也不為怪,往小里說也只是女人家的勾心鬥角,一句道歉便罷,畢竟蘇妍的心思終究沒成功。
周顯之不覺得自己能讓堂堂公主將小事化大,謝遼如是舉動,恐怕大多都是因為謝戎的態度。
不過,白來的便宜,不佔是傻瓜。「臣女多謝公主、多謝駙馬。」周顯之甜甜一句謝過,起身同瑤台一塊,跟著公主身邊的太監去了公主府的庫房。
幾人邁進庫房裡,規整有序,金碧輝煌,還帶著淡淡的熏香的氣味,周顯之不禁咋舌,這可比東宮的規格也差不了多少,一旁瑤台笑著塞給了太監碎銀打賞。「這位公公,多謝你啦。」
「哪裡的話,周小姐,奴才就在外頭候著,您請吧。」太監謙卑地笑著,躬身碎步退了出去。
「小姐,公主應該有不少漂亮首飾吧!」見旁人退下,瑤台終於不再按耐興奮之色,牽著自家小姐衣角驚喜道。
「當然啦,不過,我們得拿些別的。」周顯之眯著眼睛嘿嘿一笑。「一些比首飾更貴重的東西。」
「哦——」瑤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什麼呀?」
周顯之慢悠悠向前走著,略過一眾珍稀藥材與寶物,最終停留在一個古樸的盒子前。
「天啟的通行令。」
話罷,她打開了盒子,從中十個小巧精緻的令牌里捻起一張收入懷中。
這令牌形狀如葉,中刻天啟二字,觸之寒涼,有如生鐵,卻輕薄異常,細嗅之下,遙有雪香。
「什麼是天啟呀?」瑤台問道。
「是國師來自的地方……應該說是門派。」周顯之應答。她還尚是周顯之而非周顯月的時候,在東宮庫房也曾看見過這個令牌,那時,謝斜陽便跟她說了天啟一事。
國師巫燭,年過古稀卻貌如青年,有呼風喚雨之力,只因他是天啟弟子。天啟一派自上古便已存在,可與天道通識交流,觀測世間萬物之命數,並在異數生變之時,加以規整。知天事,行天命。
皇室為龍筋負龍氣,也是除卻天啟中人,唯一可以進入天啟的存在,只是有次數之限。
「居然是那位國師——」瑤台小聲驚呼,但表情卻不如方才一般驚喜了,變得有些淡淡的困惑。
「只是……瑤台好像沒有聽您提起過這些。」
遭了。周顯之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所表現出來的異常,機關術與天啟,她的思維一下卡殼,訥訥啟唇想以聽長兄所說搪塞過去,話方到了舌尖,卻如醍醐灌頂,兀得想到一個絕佳的理由。
「近來長姊總是託夢與我,教了我很多東西,興許是她有未盡之事,我只是想完成她的遺願,瑤台還記得那日晚上我突然叫來你嗎,便是看到了長姊。」
胥朝素來敬奉鬼神,託夢的故事在民間更是尋常,以後若有需要,便都可拿這個由頭應付過去。周顯之迅速眨眼擠出幾滴眼淚來,趕忙抬起手握拳抵上唇瓣,擺出傷感模樣。
而可愛的瑤台果然信了,感動、心疼的鼻頭一下子紅了,她吸了吸鼻子,趕忙用手絹幫小姐擦乾淨眼淚。
二人在庫房裡嚶嚶嗚嗚了好一會兒才『雙雙』整理好情緒,慢悠悠地出了門,門口的太監依舊笑容可掬,引著她們徑直去了公主府大門,周家的轎子與轎夫正孤零零的待在那裡。
「勞問,我的兄長如何了?」瑤台幫周顯之撩開門帘,周顯之一邊提腳上轎子,一邊側著身子笑問。
太監弓著身子樂呵呵地回答道。「侍郎大人被端親王殿下請走了,離開時留下話,讓姑娘您先回周府呢。」
「如此,多謝公公了。」周顯之並不意外這個答案,狐狸一般的眼睛四周滴溜轉了一下,一頷首后坐進了轎子里。「瑤台,咱們去一趟殷太師的府上,找殷姊姊玩。」
「是,小姐。」
瑤台在轎外清脆地應聲,與轎夫說了幾句,旋即轎子便平穩的動了起來。
趁此機會,周顯之也將轎中軟墊拿起,靠上墊子補眠了起來,缺沒睡多久就被顛簸醒了,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小小打了個哈欠后掀開帘子睏倦地問道。「到啦?」
「不是的小姐,是……好像又撞到了一個人。」又?好像?瑤台的措辭有些讓人迷糊,周顯之探出腦袋一瞧,哭笑不得。
原是有個小孩碰瓷來了。
「瑤台,扶我下來。」周顯之理了理睡鬆散了些的髮髻,一遞手,借著瑤台的手慢慢走下車,手支著膝蓋稍稍俯身半蹲下來。「小孩,撞到哪裡了?」
地上坐著的小孩衣衫襤褸,白凈的臉上沾了些泥土,看見周顯之下來迅速癟起嘴作要哭的模樣,捂著手臂哭道。「你撞到我的手臂啦!」
「是嗎,讓姐姐看看撞的怎麼樣了,是青了紫了,還是破皮了?」周顯之慢悠悠地一句,隨後抬手想撥開那小孩的手,小孩卻用更大的力氣捂住了手臂。
「就是很痛!我要被撞骨折啦,嗚嗚哇!」小孩立刻開始假哭起來。
周顯之見此更確定了小孩碰瓷的身份,不免一樂。「小孩,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但你撞了人就要賠!」
「不知道我還賠什麼,瑤台,走了。」四周人圍了一小圈,周顯之假意便走,小孩果然急了,迅速鬆手指向周顯之嗷嗷道。「這個人撞了人不賠錢啊!」
中計了。周顯之笑著回頭,歪著腦袋看向小孩,抬指點了點他的額頭。「你不是說撞到手臂了嗎,怎麼一點磕碰的青紫色都沒有?」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些覺得周顯之作為大戶人家未免太冷漠的周圍人,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個碰瓷,一時間和周顯之一樣,也有些哭笑不得。
也虧這小孩年歲小還長的漂亮,又帶著點可愛的傻氣,不然周顯之與圍觀人群早就指責起來了。
「我、我……我是內傷……」小孩還想辯駁,但自知理虧,聲音也變得小了起來。
「好啦,別裝啦,姐姐問你幾個問題。你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幾歲啦?為什麼要碰瓷?」周顯之蹲了下來,裙擺像花一樣曳在地上,她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緩聲問道。
「什麼啊,我沒有……」小男孩見周顯之沒有怪罪自己,癟了癟嘴,乖乖回答著每一個問題。「爸爸不見了,娘親死了,我叫阿慶,八歲了,沒有……住的地方。」
「這樣呀。」周顯之嘆了口氣。「你願不願意去姐姐府上當個小書童?包吃包住的那種,只是要答應姐姐,不能再做類似的壞事了。」
「真、真的嗎姐姐!」阿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終於不用跟……不是、跟老鼠過日子了嗎?」
「真的呀,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就跟姐姐身旁的瑤台姐姐一起回去,日後,你就跟姐姐姓,叫……」
「周小慶了,怎麼樣?」
「多謝姐姐!我一頓可以吃兩個大包子嗎?」
「當然啦。」
周顯之噗嗤一笑,起身讓瑤台帶周小慶回府,自己則繼續往殷府去了,瑤台應聲,牽起周小慶的手往回府的路上走。
周圍人見沒熱鬧看了,也散了,還隱隱誇著,這周家小姐,確是個好心腸的。
只有周顯之知道,她剛剛被這個小孩,往手裡塞了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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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戎:我為什麼沒有戲份?
小顯之:安啦安啦。
謝小戎:嗚嗚老婆。
蛤子:安啦安啦!
謝小戎:爪巴。
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