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擷芳齋
周顯之這邊埋頭苦讀，瑤台就端著廚房給小姐分來的糕點，站在窗子那邊候著自家小姐。
這時不時傳來的幽幽甜香彷彿羽毛一樣撓著周顯之的心，紅墨在書頁上心緒不寧的洇了又洇，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迅速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像一隻小倉鼠一樣嚼著。
廚房做的是茉莉栗子糕，入口即化，唇齒留香，栗子泥的甜香與茉莉的清香混在一起，馥郁綿軟，濕潤清甜。周顯之這會兒是徹底沒心思看書了，也搬過矮凳坐到窗邊，和瑤台一塊好好的大吃了一通，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下午的點心份例只這一碟嗎？」
瑤台捻了盤邊碎末放在舌尖，眼睛一轉想了片刻，定定地點點頭。「瑤台記得，廚房是只出了四份……小姐還想吃呀？」
被人說中心思，周顯之目光四處飛瞥，哼哼兩聲當做肯定回答。
「這個時間其餘三份肯定都被吃完了，小姐不如去糕點鋪找找有沒有類似的點心？」
相府里的點心師傅是御賜的老師傅，手藝與創意是獨一份的，周顯之當初在東宮時要端著太子妃的儀態，都不敢怎麼吃甜食，如今好容易能再嘗嘗這個味道，卻只有一碟，少不得有些挫敗。
周顯之眼睛一轉，突然想起來了一則幾年之前聽得的傳聞——「走，瑤台，我們去擷芳齋！」
擷芳齋是京中新興的糕點鋪子，背後老闆十分神秘，但才一開張便風頭極盛，打出來的宣傳十分新奇，點心樣式也不同凡響，做的是甚麼『中高端消費』的生意。本不被人看好，但一路卻如異軍突起，如今已是京中新貴的商家。
她前世處處受制沒能嘗上一口擷芳齋的點心，如今沒了桎梏，可不得好好試上一試。
何況，若能在擷芳齋遇到它背後那個老闆，如此妙人，必當要結識一下。
片刻之後，擷芳齋內，一身鵝黃衣衫的周顯之與身旁的瑤台，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獃獃地瞪大了眼睛，趴在玻璃上看著裡面各式各樣的點心。
柜子裡面表面看起來十分光滑，與往常吃到的糕點完全不同的、叫做『蛋糕』的東西，讓周顯之完全打開了甜食的新世界。
正在驚嘆擷芳齋這種奇思妙想之時，周顯之面前蹦蹦跳跳的站定了一位穿著大方，笑眼彎彎的小姑娘。「這位客人，歡迎光臨擷芳齋，要不要嘗試一下本店新品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被人看見這副失禮的模樣，周顯之趕忙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哪款呀？」
小姑娘看見周顯之的臉突然清脆地哎了一聲，兩個淺淺酒窩出現在面頰上。「您是、您是周顯月小姐吧？」
「啊？」名字被人精準的叫出，周顯之不免一愣，尋思半晌也沒在記憶中找到對方的身影——是小妹的朋友？她輕輕點了點頭，謹慎了言辭回答道。「是我，先前落水記憶有些混亂了，你是……？」
「您大概是認不得我噠，不過我的投資人跟我說，如果您來了擷芳齋，就讓我——嘿嘿，這款蛋糕免費送給您了，可以賞臉去樓上的包間坐坐嗎？」
「投資人？」陌生的辭彙砸的周顯之暈暈的，旁邊的瑤台卻是興奮不已，難得逾矩的拽著自家小姐衣袖撒起了嬌。「小姐、小姐，瑤台想嘗嘗看！」
周顯之從不相信天底下真的會有免費的午餐可以吃，拍了拍瑤台的手示意冷靜，瞥了瞥擷芳齋內的護衛，牽出些淺淺的笑。「謝謝，在此之前，容我一問，姑娘是這兒的老闆的親眷嗎？」
「哈哈，不是啦，剛剛忘了自我介紹，我就是擷芳齋的老闆，宋青書，你可以叫我七七。」宋青書那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上帶著純稚的笑，一雙圓圓的鹿眼也彎成了月牙。
「啊、失敬。你年齡尚小，竟有如此作為，顯月佩服。」這話讓周顯之頗有些驚異，她聽著這小姑娘話里處處好像擷芳齋是自己的物件，看起來又還不如小妹大，便以為是擷芳齋老闆的女兒。
她方才仔細觀察了一下，宋青書眉眼間是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活潑與自信，並沒有什麼算計在，只是她偶爾視線飄忽，看起來就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冒昧一句……宋姑娘，你在找誰嗎？」
此言一出，宋青書的目光一下子聚了回來，縮了縮脖子飛快的搖搖頭。「沒什麼！周小姐，我領你去包間吧——阿年，心心相印堂食一份，送到本姑娘的專屬房間去。」
吩咐好了夥計，宋青書自來熟的拉住了周顯之的手，一蹦一跳的往二樓走去。
宋青書帶她來的包間陳設簡單，用的卻都是好料子，就例如周顯之坐的那個鋪著絨毯的椅子，扶手都是冬暖夏涼，觸之溫潤的上等玉料。
這宋青書，是個會享受的。
「周小姐，嘗嘗看。」宋青書將乘著『心心相印』的托盤放到桌上，這蛋糕通體丹紅，做成了一個倒過來的桃子模樣，類似壽桃，卻比之更加精緻，且沒有桃枝，蛋糕旁還配了個勺子。
周顯之抬眼看了看宋青書的笑，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口蛋糕，紅色表面下是類似饅頭，但要比饅頭更甜、更順滑細膩的點心。而外面的紅色外殼脆薄甜蜜，略帶了些苦澀讓口感層次更上一層，且有一股特別的香氣在。
「很好吃！」這些無不讓甜點愛好者周顯之眸光一亮，頗有些失態的揚聲讚美起來。「很特別的口感，就連、也許就連御貢也不過如此。」
聽到誇讚，作為老闆的宋青書有些驕傲地抬了抬下頷，笑吟吟地捧住自己帶著點嬰兒肥的臉頰，歪著腦袋自信的回答到。「那當然啦，若非是我，這裡肯定是不會出現這些的，外面的叫做巧克力，是西洋的東西，裡面的就叫做蛋糕啦。」
「是您研製的這款糕點嗎？」周顯之給瑤台分了一半『心心相印』，帶了點欽佩的看向宋青書。
「研製——那倒不是，不過，這擷芳齋的蛋糕呀，做法都是我帶來的。雖然我做不了頂級的中式點心，但是這些還是沒有問題的啦。」
在宋青書的介紹之下，周顯之與瑤台你一口我一口的迅速分完了蛋糕，滿足了口腹之慾的周顯之腦袋也轉的快了些。
這個叫宋青書的小姑娘話語里有許多難以理解的存在，同時，她說話的視角就像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在自己重生到小妹的體內過後，周顯之就對這些敏感了許多，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甜美可愛的宋青書，一邊與她閑談，一邊細細觀察著不對勁的地方。
她總覺得，這個人和自己一樣，體內並不是原本的靈魂。
但半晌留意下來，除了宋青書偶爾會蹦出一些奇怪的辭彙，諸如『手雞』『鐵鹿』，其他倒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走進來的是個身著月白衣衫，眉眼清冷的姑娘，一見到她，宋青書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熱情的迎到她面前，稱呼道。「投資人！」
原來……她就是宋青書口中的投資人。周顯之也站起了身，笑著對這位姑娘點了點頭。
推門進來的這個姑娘周顯之是有印象的的，當太子妃時少不得要參與祭祀之類的，而她就是那位國師的弟子，周顯之依稀記得是叫……
「祁連。」來人冷淡地說出了自己的名諱。
只是，無論是周顯之還是周顯月，都應該與這位國師弟子沒有什麼聯繫才對。
無他，胥朝國師巫燭素來深居簡出，神秘非常，若非皇親國戚，很難見他一面，而其弟子也應是與巫燭同住同行，周顯之肯定自己前世與她毫無交集，而身為庶女的周顯月就更不可能了。
但巫燭身份尊貴，自先帝時就已為國師之位，連那個攝政王也不敢對其不敬，據說還能與神明對話，道行已然大成。對他這個唯一的弟子，周顯之也不敢造次，硬生生的止住了開口詢問的想法。
只是祁連似乎是看出了周顯之的欲言又止，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向她。「不要去擔心什麼，你只需知道……我不會害你。」
周顯之剛想回話，卻發現面前月白身影已然消失，宋青書攤了攤手，笑著安慰道。「她就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別上心啊。」
周顯之笑了笑回應了她的安撫，似乎沒怎麼在意，但內心卻波濤洶湧。
這副場景……與昨夜，怎會如此相像，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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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書是什麼身份大噶都猜到了吧，昨夜詳情見暗潮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