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姓之殤
「自古以來，無論戰爭勝者為誰，輸家永遠都是百姓。」
霖安之戰勝了，幾乎全城的百姓們都興高采烈的走出家門歡欣雀躍，包括那些躲在家裡隨時準備跑路的富貴人家們也加入了慶祝氛圍當中。
喜悅的呼聲漸漸掩蓋了那些微不可聞的哭聲，人們似乎潛意識的過濾掉了藏在喜悅背後的悲傷。
九黎進犯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霖安，一開始的時候有不少人表現出了擔憂，特別是當聽說九黎打過黑水河的時候，霖安甚至有不少富貴人家開始清點財產準備下江南避難。
但穆青挂帥出征平亂的消息傳出來后，所有人又都默契的把卷好的鋪蓋放了回去，就連一直躲著沒有露面的許茂，也在得知這個消息后跳出來上演了一番誓與霖安共存亡的戲碼。
府衙大門口，一位瘦削的老婦正和府衙的一位師爺對峙著。
「哪來的刁民，騙到老子頭上來了？」
許茂為了展現出自己作為城主的擔當以及在霖安之戰中身先士卒，愛兵如子的形象，他當眾許諾，所有陣亡士兵家屬都可以領到一份優厚的撫恤金。
「大人，我家兒子是城防營第六中隊的，叫秦二牛，您查一查，絕對不可能有錯的！」
老婦苦苦哀求著，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體型瘦削，和這位面色紅潤的師爺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城防營第六隊？」師爺隨意的翻了翻手裡的冊子，當他真的找到一個叫做秦二牛的名字的時候，立馬用手上的筆在本子上將名字塗掉。
「好啊，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充軍屬！」
那老婦頓時慌了：「大人，我真的是秦二牛他娘，街坊鄰居都可以作證啊！」
「別家兒子都死了都哭得昏天黑地的，上一個哭成那樣你沒看到嗎？」
老婦一愣，她的眼淚早在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那一刻就已經流幹了，現在的她神情悲切，已然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
「我……」老婦神情絕望，一時之間竟是不知作何回答。
那師爺見狀露出陰冷的笑容：「滾滾滾，趕緊滾！我告訴你，您兒子秦二牛好像是叛徒李成吉的親衛，我勸你趕緊走……」
「怎麼可能！我兒子怎麼可能是叛徒！」這老婦徹底絕望了，她只感覺彷彿天塌了一般。
自己的兒子為了保衛霖安戰死沙場，如今竟然還要背上一個叛徒的帽子，老天爺啊，你好不長眼啊！
「給我滾開！」
這時，一位小廝模樣、猴精的男人一把推開了老婦，說道：「孫師爺，我是王家的管家，這次霖安之戰我們王家可是派了一百名家丁參戰的，現在全都戰死了……」
說罷，這小廝立馬嚎啕大哭起來。
那孫師爺見狀立馬心領神會的安慰起這小廝：「他們都是我們霖安的英雄，一百人是吧？按照每人二十兩，就是二千兩……」
那小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接過銀票，然後故意「少拿了幾張」，說道：「多謝大人，多謝城主大人！」
「好了，下一個。」
「老天爺啊！」
那老婦人見狀臉上再無半點血色，充滿了絕望，兒子死了，房子沒了，又身無分文我，自己後半生已然沒有半點希望。
這世道，簡直就是人吃人的世道！
老婦人悲從心來，竟是一頭撞向了府衙的柱子！
全場嘩然！
那師爺見狀非但沒有半點同情，反倒是露出了嫌棄之色，
揮了揮手，幾個衙役頓時走出，乾脆利落的將屍體抬走。
「你們要是還想領到錢，就給老子安分點，聽懂了嗎！」
眾人都等著領錢，紛紛不敢作聲。
朗朗乾坤，竟是如此黑暗！
有的人握緊了拳頭，就在這時，忽的傳來一陣怒吼：
「你們好大的膽子！」
眾人欣喜的回頭看去，難道有人替他們出頭？
可當他們看清來人竟是一名女子后，一個個又頓時失望了起來。
秦小婉直接提起那師爺的衣領：「身為官員，居然明目張胆的謀財害命，你好大的膽子！」
「你是什麼人！敢在官府面前造次！你不要命了嗎！」
秦小婉氣笑了，一把將其推開，然後掏出潛龍衛的牌子甩在了他的面前，說道：「我乃潛龍衛，叫知縣出來！」
潛龍衛？
那師爺原本見秦小婉如此強勢心裡還有些打鼓，可一聽到對方是潛龍衛，立馬就露出了冷笑：「潛龍衛？就是那群逃兵？」
秦小婉臉一黑，語氣不善：「你說什麼？」
那師爺被秦小婉氣勢所攝，往後退了幾步，可很快他便壯著膽子大聲道：「霖安保衛戰的時候，你們潛龍衛在哪？一群貪生怕死的傢伙，這個時候就冒出來耍威風了，還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
「別說是找我們知縣大人，就是你找到城主，找到郡守大人也沒用！」
「你！」
秦小婉下意識的揚起手，一掌拍在對方腦門前瞬間停了下來。
那師爺嚇得呆若木雞，一旁的幾個小廝見狀躲在人群中開始高呼：「各位父老鄉親們！你們看，這個人就是潛龍衛！就是他們，打仗的時候看不到人，這會出來搶錢啦！」
「她要搶我們的撫恤金！」
「就是他們臨陣脫逃，才害死了我們的親人！」
那些百姓們一聽頓時目光變得兇狠起來！
「胡說！潛龍衛沒有逃兵！」
秦小婉氣極，特別是當她看到府衙那些幸災樂禍的笑臉后，更是咬牙切齒！
這些混蛋，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潛龍衛這麼多年來為霖安暗中解決了多少潛在的威脅，霖安樹大招風，為了清除各國滲透進來的暗諜，潛龍衛付出了多少代價！
霖安的發展能有今天潛龍衛功不可沒！
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在霖安過著安穩的生活，全是因為有人在看不到的地方替他們負重前行！
可是，可是……
「去死吧你們這些逃兵！」
「滾出霖安！」
不知道從哪裡有人扔了一個雞蛋砸在了秦小婉的頭上。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著秦小婉口誅筆伐。
眾人那一直被壓迫的感情反覆找到了宣洩口，全都對著秦小婉發泄了出來。
逃兵……
罪人……
秦小婉從未想過這些詞語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住手！」
葉檀兒帶著家丁把已經獃滯的秦小婉拉了出來。
葉檀兒在霖安素有好名聲，見她出現，百姓們這才停了下來。
「葉小姐，你平日里對我們這些老百姓多有照顧，我們感激你，可你怎麼包庇那個傢伙！」
她知道這個時候替秦小婉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只好道：「各位，我葉檀兒宣布，接下來的七天我們葉家開門放糧，所有家裡沒有糧食的，都可以三餐到我葉家來。」
說完這些，葉檀兒望向了那衙門師爺，臉色沉了下來。
如今的葉檀兒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她已經有了一家之主的氣場。
「劉師爺，你這麼做，若是許城主知道了……」
劉師爺頓時一哆嗦，眼前的葉檀兒和秦小婉可不一樣，現在的霖安葉家毫無疑問的是第一大家族，又有寧遠軍撐腰，他可是聽說了，這位葉檀兒可是寧遠軍統領的未婚妻！
這惹不起！
「葉小姐您說得是，小的身負城主大人的命令，一定會盡心盡責……」說罷，趕緊朝著後面排隊的一個老頭招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善待軍屬。」
葉檀兒掃了一眼眾人，朗聲道：「諸位，若是誰沒有領到撫恤金，盡可到來找我葉檀兒，我一定幫大家補上！」
這話一出，那師爺身軀一震，哪還再敢剋扣。
眾百姓明白期間厲害，無人不對葉檀兒感恩戴德。
「葉姑娘萬歲！」
「葉家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