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烈火所將背負
阿拉與烈離開房屋的時候,天已經有些許暗了,不過叢林還未渡染上一層金色。
風蕭蕭,蟲鳴陣陣,綠葉飄然落下。烈如有所覺地抬頭仰望,只見頂端樹葉抖動,棕黃的絨羽飄落。
大概只是在枝頭築巢的鷹吧。阿拉撿起絨羽翻看著想著,他抬頭看向烈,卻發現烈端詳羽毛片刻后皺起了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麻煩事。
哇,好大的網。阿拉倒沒有在意烈皺眉這件事,只是抬頭望著樹榦之間閃亮亮的巨大蛛網,並沒有比人大,但也是阿拉之前沒見過的大小了。
「斑斕織網蛛,有毒別過去。」烈把正在欣賞蜘蛛織網的阿拉扯了回來,一邊用木棍打探著擋路的植被。
阿拉能看見很多條被什麼動物壓過的土路,阿拉知道這是烈之前說過的「獸道」,他現在這個年紀的身高正好能看見,再高一點就只能看見植被的葉子了。
一條蛇從烈的棍子下驚慌向外逃竄。
烈教過阿拉怎麼抓牢岩壁,怎麼通過星辰在夜晚前行,怎麼……可惜,叢林之中似乎不大需要烈鷹部落在峭壁懸崖之上習來的知識。
一如叢林中的空中王者是蒼鷲而非烈鷹。
紅褐點綴翠綠的外觀能令蒼鷲很好地融入高大樹榦與綠色樹葉之間,輕薄翎羽嚴絲縫合的翅膀能讓他們不至於被樹枝勾掛住身軀。
蒼鷲,是六肢動物,一雙演化為翅膀,兩雙演化為適應樹棲生活的四肢,阿拉也因這樣的介紹而很難想象這是一種現實會存在的生物。
至於烈鷹則是陡崖間盤旋的肉食性鳥類,遭遇入侵時會成群抵禦外敵,而這時候帶領鳥群的頭鳥往往是族群中最驍勇善戰且見識廣闊的烈鷹。
但烈鷹又生性忠貞,一生只認一隻雌鷹為伴侶,而多情者則會被群起而攻之。
平常狩獵時烈鷹傾向於成對出行,並不會組成兩隻以上的團體。
烈與阿拉沿著某條路被壓實的道路來到一處草叢前,草叢左右能看見避開而行的獸道,只聽見烈說道:「前面是我們的獵場。」
阿拉正準備向前,被烈攔住了去路,阿拉疑惑地看向烈,烈則指了指草叢后的下方。
陡崖。
阿拉下意識退後一步,看向烈疑惑不解:「這?」
陡崖之下是綠色的湖,湖的周圍都是被流水侵蝕的崖壁,水源並非來自他們腳下的這座山,而是另一邊有著瀑布的山。
「不,是下面的湖泊區域。」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這裡不久前塌方過,視野開闊方便看。」
阿拉順著烈的視線像湖泊看去,琥珀的上方樹葉並不豐富,倒能看清湖邊的鹿群。
「那是鹿群的首領。」烈的手遙遙指向那隻頭頂如枝杈般散開的銀灰色鹿角的棕白色巨鹿說道。
「要狩獵他嗎?」阿拉下意識握了握烈暫時讓他保管的骨刀。
烈搖了搖頭示意阿拉放輕鬆,輕輕開口說道:「鹿群的首領是森林之子,森林眷顧著他,他自然需要背負守護森林環境的使命,這也是他獲得非凡力量的代價。」
阿拉的視線追尋著那白角鹿的身影,只見那白角鹿的白角上的裂紋蜿蜒曲折,而白角鹿似乎對此也有所察覺,煩躁地搖了搖頭。
「老師,他的角裂了。」不知怎的,阿拉下意識說出了自己所看見的東西。
「你看見他的角裂了?」烈猛地轉頭看向阿拉,失神地喃喃自語,「不,這不可能……」
「老師?老師?」阿拉呼喚著烈,
對於阿拉來說烈是自他穿越以來最經常見到的人,從最開始的茫然到對野外生存的無措都是烈幫他疏解的,這樣幫助的他的烈,自然也稱得上老師這一詞。
「你所看見的是未來的某一時刻某一物品的景象。」烈平復了心情與阿拉解釋道,「烈鷹部落的分裂,最初是因為祭祀鷹預知到了未來會有一場恐怖的災厄在這片土地上肆虐。」
「危險直覺告訴鷹,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不安全的,高空才是安全的。-」烈說著,「我與鷹針對如何處理將至的危機產生了分歧,以至於他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拿族人做起了實驗,想要讓族人們可以翱翔於天際。」
「我一直以為預知是對神靈虔誠的人才能做到,因為能預知的鷹給我找來這麼一個我看不見預知的理由。」
叢林中漸暗,白日藏於各處的生物逐步踏出了他們躲藏的地方。
「直到看見你,我想是鷹欺騙了我。但他究竟騙了我多少?」烈說著開始往回走,「走吧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回去了?」阿拉有點無語,這才走到狩獵場附近,烈就反悔了,也太沒毅力了吧。
「嘖,你這表情,心底是不是編排起我的不是了?」烈怒搓阿拉的小腦袋說道,「我現在是想清楚了,我還不能回去嗎?」
「那你為什麼要帶我,自己走不是更合適?」阿拉並沒有體諒老師心情的意思。
「帶著你,是為了讓你給我收屍,這個理由行吧?」烈沒好氣地說道。
……
阿拉沉默了,走了很久才開口說道:「苗水為什麼把佩刀給你了?」
「哦,當時他說好的刀只會斷在戰場上,或者在無數戰鬥中失去了最初的鋒利。」「那怎麼……」
「他後面補了一句,不過這麼好的刀就這麼斷了、鈍了,怪可惜的,就給你帶走吧。」「他說話可真大喘氣……」
「可不是嘛?」「……」
對話的最後月光不知怎滴擠進了這被樹葉擋的密不透風的叢林之中,流淌到他們來時的部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