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圓周率

這是杜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七十七天，他終於初步掌握了這方世界的語言，能夠進行基本的交流。他很慶幸這世界的語言與方塊字有異曲同工之妙，要是換成類似英語的表音文字就徹底完犢子了。

回想過去的七十六天，杜非直到此刻依舊唏噓感慨：

他的遭遇跟以往看過的小說不一樣，沒有系統也沒有白鬍子老爺爺，他唯一確定的就是穿越前準備變賣的那一後備箱書鬼使神差的印在了他的腦海。

這些都是杜非大學時與工作后考注電用到的一些專業書籍，像什麼高等數學、複變函數與積分變換、電力系統分析、微機原理與集成電路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杜非是百分之百的理工男，大學學的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專業。在現代社會，就業面很廣，可在這莫名其妙的世界怕是沒卵用。

唯一的一本閑書叫做《行為心理學》，這是當年為了追求心儀的女孩兒想研究下女孩心理準備的，只不過書剛買回來人家就有了男朋友，這書從此束之高閣，他至今也還是處男一枚。

為了生存，杜非出賣了老爸作為廚子的獨家秘技之一琵琶鴨的製作方法。

買他秘方的東家姓宿，江湖人稱宿伯，宿伯夫婦共同經營著這家「萬錢腳店」。原本瀕臨轉讓的店面因為杜非的琵琶鴨秘方名頭響徹附近十里八鄉，甚至相隔百里之遙的京平府都有人前來探店。

杜非早餐吃了兩個饃加一碗肉湯，這是萬錢腳店標配的工作餐，除了宿伯宿嬸，上至廚子下至跑堂，概莫能外。

杜非雖說提供了琵琶鴨的秘方幫助腳店起死回生，宿伯卻也給他提供了棲身之所以及一日三餐，雙方互不相欠。

當然，杜非原本是有希望成為酒店東家之一的——只要他肯入贅。

每每想到宿家三姑娘膀大腰圓的造型、滿臉唏噓胡茬的粗獷，杜非就覺得人不能活的太安逸。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大丈夫。

時間就在杜非的胡思亂想中悄然流逝，隨著中午飯點臨近，南來北往的客商陸續進店，杜非也開始忙碌起來。

「客官，裡邊請！」

「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好嘞，三號桌琵琶鴨兩套。」

生存是最好的老師，它可以讓杜非這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理工耿直boy變成諂媚、外向以及能點頭哈腰的店小二。

招呼過一波客人，杜非坐在門口條凳上稍事休息。

這時，耳畔忽然傳來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得得聲。

杜非下意識的站起身準備迎客，接著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來人是一個穿紅衣的妙齡女子，五官看不出瑕疵，氣質更是萬里挑一。如果僅僅是一個漂亮女人，杜非還不至於如此失態，真正令他吃驚的卻是女人的坐騎。

乍一看像一匹神俊非凡的白馬，只不過額頭多了根螺旋狀的角。

獨角獸？！

杜非感覺三觀受到巨大的衝擊，原本生活在傳說中的生物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他沒有驚叫出聲已經很了不起了。

白色的獨角獸似乎也感受到杜非目光里的驚疑，它的背上忽的撲稜稜生出一對羽翅，翼展竟有兩米以上。

我艹……

杜非忍不住爆了粗口，這玩意兒難道還能飛？艱難的轉動脖頸，他想知道圍觀的其他人是習以為常呢還是跟他一樣瞠目結舌。

然而，目光所及，圍觀之人盡皆匍匐於地，

口呼「上仙」。

上仙？

杜非尚且來不及思索這個稱呼的含義，紅衣女子已款步走到他面前。

「小哥可是這萬錢酒店的夥計？」紅衣女子的聲音輕柔，讓人如沐春風。

上仙這麼客氣？在杜非的認知里，但凡跟仙掛鉤，逼格一定得高，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面對芸芸眾生是一種俯瞰的態度，這女人有點不一樣。

看到杜非點頭，女子又道，「聽聞貴店琵琶鴨聲名遠播，不知小女子今日可有口福？」

杜非應承一句，回頭看看同樣匍匐著的宿伯，他知道這精明市儈的老闆今天是指望不上了。

「客…您稍等！」

杜非不知道上仙是不是也該稱呼客官，好在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情商稍微提高了一丟丟，敬稱一個「您」到哪兒都不會錯。

杜非一邊招呼紅衣女子落座，一面往廚房走，走到門口忽又轉過身來。

「小店雖有成品，但這琵琶鴨現烤現吃口感最佳，您若是時間寬裕，不妨多等一會兒。」

「如此最好！」

杜非也沒有廢話，轉身進了后廚，等到鴨子進爐，他才重新回到前廳。

四周圍觀的人漸漸站起身來，他們卻不敢上前招呼，只敢用眼角的餘光瞟著這位上仙。紅衣女子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她旁若無人的取出一本線裝書自顧自翻看著。

杜非原本還在思索用什麼由頭搭訕一番，目光落在女人翻看的書上，他再度吃一大驚。

女人翻看的竟然是幾何相關書籍，如果換作別的，杜非未必認識，可書頁上那被等分過的圓他再熟不過了。

「你這是在研究圓周率？」杜非試探著問道。

女子思路被打斷，秀美的眉毛微皺，「你竟也知曉圓周率？」

所謂學問不傳庶民，女子不相信這毫不起眼的腳店的夥計竟知曉這般高深的學問。

杜非不理解女子的驚訝，在他的認知里，就算是小學生也能熟練的背誦3.1415926這個數字組合。

「圓周率很值得驚訝嗎？不就是一組無線不循環小數么？」杜非說的理所當然。

無限不循環小數？

女子竟露出茫然之色，她顯然沒聽過這個說法。

「就是說圓周率是介於3.1415926與3.1415927之間的一組……」

杜非話未說完，女子霍然起身，驚聲問道，「你說什麼？」

杜非被嚇的一個趔趄，機械的重複了一句，「我說圓周率介於3.1415926與3.1415927之間，難道不對嗎？」

女子凝視了杜非好半晌，方才鄭重的揖了一禮，「敢問閣下高姓？」

紅衣女子再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要知道被中州大陸無數修行者視為聖地的中州學府集理宗一脈所有頂尖強者之力也不過將圓周率推演到3.1415與3.1416之間。

她雖然不清楚杜非如何確定圓周率在3.1415926與3.1415927之間，更不能確定這個數字是否經過驗證，可能說出這番話就已證明他絕非一般庶民。

「我姓杜，叫杜非，不知閣下姓甚名誰？」所謂禮尚往來，杜非倒不覺得唐突。

杜非？女子沉吟道，在中州大陸修行界，她還真沒聽過杜姓的青年俊彥。

「你何以如此肯定圓周率數值在3.1415926與3.1415927之間？你是怎麼做到的？」

女子並未回答杜非的話反問道。

你這小女人不講武德，杜非心理吐槽，嘴上卻不便與女人一般見識。

至於圓周率到底是怎麼計算的，杜非至少知曉五種計算方法，只是不知道這女人能不能聽懂。

「看你這手稿，你是通過割圓術計算圓周率的？」

女子聞言眼神越發凝重，圓周率這個詞或許很多人知曉，但割圓術這種說法絕對是中州修行界的不傳至密，想當初她的老師就是通過演繹割圓術，一舉突破至七品大圓滿的境界。

「願聞其詳！」

「割圓術局限性很大，能推演到小數點以後四五位差不多就倒了極限。」

「難道閣下還有更簡便的方法？」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紅衣女子自記事以來還沒有被人如此輕視過，伴隨她的從來都是天才、中州修行界的未來這樣溢美之詞，杜非的輕視讓她憤怒的同時又有種異樣的感覺。

「你不說，我怎麼理解？」

「你知道微積分嗎？理解二項式定理嗎？知道解析幾何學嗎？」

天地良心，杜非這番話絕對沒有任何鄙夷或者是沾沾自喜的成分，-他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這個不肯自報姓名的女子的真實水平。

紅衣女子第一次感受到濃濃的挫敗感，杜非說的每一個字她都知道，然而連在一起，她就徹底凌亂了。

看著對方的表情，杜非嘆了口氣，也就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水平。

「其實也有簡單的方法，就是精度有限，差不多能得出3.14這個結果，不過一般也夠用了。」

杜非這番話徹底「激怒」了紅衣少女，不說世俗界，即便在修行界，如果有人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圓周率計算簡單，他也會被人當成傻子看待。

杜非不理解女子這般眼神，自顧自的解釋道，「你可以畫一組等間距的平行線，然後準備很多長度等於平行線間距一半的鋼針或者木棍之類，然後隨機扔下去，你用總鋼針的數目除以壓在平行線上鋼針的數目，這就是圓周率……」

這絕非杜非杜撰，想當年他甚至親自測試過這所謂「投針法」，試驗結果也讓他吃一大驚。

紅衣女子聽到最後，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強壓下揍人的衝動，她冷冷道，「請你離開，不要影響本姑娘的心情。」

這時，宿嬸端上剛出爐的琵琶鴨，那誘人的色澤、香噴噴的味道，讓吃素兩個多月的杜非咽了好幾口唾液。

「你也別急著下逐客令，我說的方法聽起來固然荒唐，可你沒有經過驗算，就怎知……」

紅衣少女毫不客氣打斷杜非的話，「閣下也知道荒唐？好走不送！」

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