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章：世外桃源
大河的水面，寬闊悠遠，平靜安詳，宛如一面靈動的鏡子。
此時時間，彷彿是在黃昏。兩岸的巍巍青山、延綿綠樹，配合著碧藍天空，在晚霞的最後一抹榮光打扮下，映照於柔情水面。
靈動的倒影，宛如神仙世界那般寧靜美好。
可桑迪的人落入水中，打破了這裡的原始狀態。
落水的兩人，都打開了頭燈，確認對方位置，然後忍住眩暈游向河岸。
原本冷得顫抖的兩人，再被河水浸泡，游上岸便立即想著生火取暖。他們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雇傭兵，找些乾柴，生堆火很容易。他們甚至還架設起了GPS定位儀，確定自己位置及聯繫桑迪。
可身處螺旋洞中的桑迪，根本收不到任何電子信號。
寂靜河邊，很快燃起火堆，溫暖的火光在太陽撤走光彩后，越發的明亮。
兩人烤著火，沒等多久，後面的人便陸陸續續進入到湖水，打著頭燈朝岸上火光先後游來。
隨著上岸的人越來越多，火堆也很快從一個變成四個，亮晃晃地照著雇傭兵冷酷的臉。
天色已經暗下來，火堆之外四周，寂靜得可怕。
兩岸山體間密密麻麻的松樹林，黑如墨水，延綿至數公裡外很遠的上游，一眼看不到邊。
不知這個桃源世界，會極度危險還是如那個世界傳言般，四季如春、美輪美奐。
桑迪也進入了湖水，上岸后，他便讓人拿著火把，確立了警戒線。隨後，又吩咐眾人整理裝備，在此紮營休息。他似乎並不著急趕路，無人機、充氣衝鋒舟，他們應有盡有，只要補充好身體狀態，明日出發，會更加事半功倍。
雷松也清楚，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好不要激進行動。他們十個人，因特殊的情況，全都是輕裝進入螺旋冰洞，什麼物資都只有靠別人。
好在桑迪還算有信譽，不僅讓他們烤火，還拿了些乾糧來支撐漫漫長夜。
在水汽豐盈的河邊，過夜並不好受，所以大多數人都起得很早。
次日破曉時分，桑迪的人便草草處理掉火堆，整裝準備出發。他們配備了五艘充氣衝鋒舟，並分出兩個十人小隊，輪換著沿河岸行進。
桑迪安排得很是妥當，無人機在冰洞中有所損壞，無法立即投入使用。分出兩隊人，既能讓水陸都有人，又能遇危照應，安全時還能互通情報。
雷松的人都坐在衝鋒舟上，不過舟上課可沒有四衝程的船外機，全得靠人力划行。船槳更是臨時就地取材，昨夜趕工製作的，用起來極不順手。
但身處不知名地域，能有此等工具，已是很好了。
眾人沿著平靜大河，劃開水浪，不斷向著上游趕去。
……
河岸上的小隊，隨時在用同頻對講跟水上隊伍保持交流。
兩邊都異常順利，沒有遇到什麼災難片里的巨大野獸，以及無法應對的狀況。
如此保持著，行進到筆直大河出現彎道，桑迪的人發現了幾艘被遺棄的小船。
有船，便證明有人來過。所以，他們的路線是正確的。
走完幾乎垂直的河面彎道，又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直線河道。但船下流動的水速，明顯變得更快了些。河面也不再像昨夜人員修整那一段平靜舒緩，開始波光粼粼翻動，時而還會出現涌動的漩渦。
如此水況，行進的充氣衝鋒舟，自然需要更多動力。船上的人得再辛苦一些，才能繼續保持速度前進。
輪換上岸的小隊，在這段河面時，超過了水路人員，提前進入下一個彎道。
剛轉過彎道，一尊慈眉善目的巨大佛像便映入眼帘。那佛像已被半山的綠色青藤大面積覆蓋，只露出一隻手臂和面部輪廓。歲月的雷雨風霜，早將佛像侵蝕地失去神韻，套上殘破的疲憊。
看到巨大佛像，雇傭兵小隊立刻聯繫了水路人員，告知他們現在的發現。
小隊卻並未停留，繼續向前探索。當他們走過對面的佛像位置，河岸兩邊的樹木開始減少了，山體也逐漸露出雜草和黑石。
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火堆和被灼燒的野草。看來不遠前方，應該有人居住。
得到種種信息的小隊，決定繼續加快腳步。可之後他們走到精疲力盡，也沒有再度發現什麼人為建築或者人活動的跡象。唯一值得彙報的情況，便是陽光稍微明亮后，看到了一個聳入雲霄的黑柱影子。他們覺得那像是自己世界的一座高樓。
當陽光完全驅散走大地上的霧氣，小隊和水路人員都看見了那座高聳入雲的神秘建築。
遠遠望去，它還並不是很雄偉壯觀，但隨著眾人越走越近，便發現那種建築的高度，足以秒殺現世的一切建築。它太高了，讓人不得不懷疑它的真實性。
桑迪原本的計劃，是覺得人的生活離不開水。所以沿著河道行進，一定能發現城市或村落。但他沒料到，不間斷行進大半天時間，連那座神秘建築的附近都沒有抵達。可眾人又不能再重新選擇一個線路，只好將衝鋒舟先靠岸固定，搭建營地修整，同時讓技術雇傭兵將無人機修好。
夜幕很快再次降臨，火堆燃起。
眾人在碎碎的人聲中，各司其職，繼續為後續的趕路做準備。
……
……
小輝他們撤回國內，自然知道不能蠻幹，再次勇闖希拉孔波利斯。
張千靈赴死那一夜，小輝聽他提到過，前往桃源世界還有其它辦法。
作為十能人的龍義、雲飛博，卻完全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兩人卻又出奇的認為，九叔可能會知道那個秘密。
因為，張千靈生前，最喜歡跟不愛講話的九叔相處，兩人每次相聚，都會在山上住一個多月。
小輝本想等桃源的事結束，再回山上接柔柔和父親。沒想到現在，又不得不立刻回去。
他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柔柔，想著把滕寧叫上做擋箭牌。可滕寧整天圍著林曉轉，壓根沒把小輝再當成「兄弟」。
重色輕友，就是滕寧這輩子最大的弱點。小輝的弱點，則是譚柔柔。
然而，當小輝真見到柔柔時，她卻沒有任何脾氣，懂事得讓人心疼。
她一把抱住了小輝，淚眼婆娑道：「父親的擔子很重吧，都怪我，把你牽扯進如此大的陰謀中。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你離開的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小輝鼻子一陣酸楚，更用力地抱緊柔柔，輕聲道：「我也要你平平安安，所以並不會覺得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大叔要做的事，就是我想、我願意做的事。而且，我也很想你。」
相愛之人，彼此深知，一個擁抱，再無多求。
只是小輝內心的疑問，不知要如何讓九叔開口。
九叔真的很不願說話，即使聽過小輝有關進入桃源的問題，依然無動於衷。
有時候小輝都懷疑，九叔是個外星人，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收集人類語言。
在山上軟磨硬泡了九叔兩天，依然無果。無奈下，小輝拿出了迷宮玉佩，以桃源守門人的身份，命令九叔。
九叔依然沒有開口，但卻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幅奇怪的圖。
恰巧，聰慧的柔柔記起年幼時，醉酒父親跟九叔的對話。
她連繫上圖畫，得到其中真意，卻不願告訴小輝實情。
因為，她無法接受那樣的情況發生，更覺得自己的猜想完全不正確。
九叔的圖，畫面意思是一個人正向海中跳躍。小輝想著，難道桃源世界，是在深海。
然而，猜測並不能有何實質性作用。小輝還得向柔柔施加壓力，得到可信的答案。
一對好久不見的情侶，再次面對面坐了下來，敞開心扉地聊天。他們聊未來、聊現在、聊過去開心的日子，以及前往桃源世界的辦法。
最後柔柔還是做出了選擇，將桃源世界的重要性放在了小輝之前。
但是，那個前往桃源世界的方式，無異於自殺。
……
……
才半夜時分，桑迪便叫醒了眾人繼續出發。
無人機已經修好，並在直線距離10公裡外，發現了那座聳入雲霄的建築。
從拍攝的畫面來看，那個建築是一座嵌有玉石的巨大石塔。
這一驚喜的發現，讓桑迪精神振奮，連夜要求隊員趕往。
畢竟，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再耽擱下去可能什麼也找不到，更別說獲得桃源世界的相關情報。
訓練有素的雇傭兵們，很快再次分成水陸兩隊，整裝上路。
漆黑的河面，燈光閃爍開來，船槳撥動水流，發出嘩啦之聲，聽上去有幾分滲人。
不過頭頂的夜空，月明多星，抬頭仰望又是令人心馳神往的另一種景象。
行進的兩隊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在天微亮時，終於來到那一座石塔下。
近距離發現這個龐然大物，眾人更是驚訝無比，只覺得自己的世界無法打造出這樣的宏偉建築。
它的高度，無人機也無法企及，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可能都只有它十分之一的大小。
石塔的外表面，從一百米左右處向上，間隔嵌入了許多發光玉石。白天它們還沒有多亮，在此時的昏暗黎明前，明亮的光色，卻足矣照亮三四百米的範圍。
雷松一眼便認出，嵌入的大量玉石跟迷宮玉佩上的玉石一樣。一塊小小的迷宮玉佩就能強身健體，甚至打開時空之門。那眼前這些大的，豈不是擁有更龐大的力量。如果，一支軍隊都擁有這樣的玉石，那將會變得多麼可怕。在心底，雷松默默記下了這方地方。
當然，桑迪的人也用GPS定位系統確定了具體坐標。沒想到，這個世界的地理位置也能用現世的方式記錄或標記。
更令人驚喜的是，石塔之下，竟還有一條延伸至遠方的柏油路。從鋪設工藝來看，絲毫不落後現世的施工水平，甚至還要高於。
桑迪沒做過多停留，他們的目的也只是先打探情報，為後續財團大面積移民做準備。
留下一個晶元手機作為信號源，眾人便繼續沿著柏油路面行進。
走過很長時間的水路和山路，再走上平坦柏油路，眾人都感覺輕鬆不少。只不過桑迪沒有機會帶來裝甲車，否則此時他能帶著人，在這綠草之上的平坦路面，迎著朝陽飛馳，那簡直是種絕妙的享受。
雇傭兵們或許是感同身受，其中已有人開始打趣道：「哇哦！這地方乾淨整潔，簡直像瑞士一樣美，很適合來旅遊啊。」
行進人群中，立即又有人回道：「確實是完美的田園風光，找個地方架個燒烤盤，來野炊幸福得沒話說。」
「最主要是沒什麼冒煙工廠，天然養肺，健康得不要不要的。」
「哈哈哈哈！」
「咳咳咳！保持警惕！」
桑迪的咳嗽聲打斷了剛開始的歡笑，並阻止了後續議論。
……
雷松卻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滿臉愁容。他內心的第一個目標，是快速找到一位居住在此的桃源人，了解那座巨大石塔上嵌入玉石的作用。
如此多且大的玉石，哪怕是帶走一顆，也會在現世引起巨大轟動。
奈何也用雷家十能人飼養信鴿的特殊餌料，做了石塔的標記。若是下次還能進來，信鴿一定可以找到石塔。
……
在看不到邊際的柏油路上，眾人走走停停，持續到了第二個黑夜到來。
無人機雖發現一個城鎮，可距離確實太遠，無法在天黑前趕到。
但休息一陣后，桑迪再次命令隊員們繼續趕路。
連續步行，對於平時有所訓練的雇傭兵來說，並不算太難。但五爺那邊體質弱的人員和雷松的人，都已無法再堅持下去。
經過短時商議，桑迪決定帶著一小隊雇傭兵，先行前往發現的城鎮。
不知又走了多久，一輛牛車出現在了路邊一個窩棚旁。
桑迪根本不管什麼道德不道德，立即拿來自行使用。
一行人大概在凌晨一點左右，來到了無人機發現的那座城鎮。
這個地方說是城鎮，可能會有些牽強。因為，除了三座一字排開的同等規模圖書館，地面就只有十來座低矮平房和一條再次延伸至遠方的柏油路。
此時此刻，低矮的平房中竟沒有一個住戶休息，三座宛如古羅馬斗獸場般的圖書館，卻燈火通明。
桑迪猜測，所有人應該都在圖書館里。
小隊迅速移動，來到圖書館外，便發現巨大的停車場上面，停放著數不清的各型汽車。既然有汽車，那這裡的人們，必然也懂得現世科技，所以武器也應該會有發明。
即刻，桑迪給小隊做出手勢，分成兩路一同持槍潛入中間那座圖書館。
……
三座巨大的圖書館，除了外立面像古羅馬斗獸場，內部的結構跟現世大樓基本相同。樓層一共有十二個，前三層為密密麻麻書架和整潔的書籍，地板上甚至都沒有一粒灰塵。從第三層開始，到第八層結束，裡面便沒有了一本書，都是閱讀室的標準配置，長椅加長桌，一排接著一排有序地填滿所有區域。更往上層樓走，則又回歸到了一至三層的樣子。
深夜此時，中間圖書館的第三層到第八層，坐滿了夜讀的桃源人。
他們每個人都極為認真，眼前的書更是本本厚得像牛津詞典。所有人也沒有出聲，默默地閱讀眼前書籍，保持著幾乎一致的身體坐姿。更奇怪的是，樓層的天花板吊燈，每一顆的旁邊，都垂掉下一個如同喇叭般的接收器。
眾多的接收器，被一根較大的管道聚焦在一起，連接至圖書館房頂一根玉石立柱。不過這立柱並不算大，反而尖銳得像現世的避雷針。
……
桑迪帶的人，從前後兩道門一起闖進了第三層樓。
然而夜讀的人們，根本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所打擾。他們依然保持著閱讀姿勢，翻看一頁又一頁的書籍內容。
桑迪徹底蒙了，一眼望去，這不下千人的閱讀場景讓他感到膽寒。其餘兩個燈火通明的圖書館，想必也是這般場景，那到底這裡有多少人在夜讀。
想過片刻，桑迪也有些后怕，若是這裡的人都暴力反抗，他們區區十個未攜帶重型武器的雇傭兵，可能連大樓都出不去。
所以，桑迪給出手勢，讓己方的人全部安靜下來。接著，他們悄悄將兩名夜讀的人，捂住口鼻，帶到了圖書館第一層。
第一層樓，裡面書籍、書架眾多，十分適合建立審訊掩體。只要把守好兩個入口，人再多也不能隨便闖進來。
被帶來的兩名夜讀人，居然未有絲毫驚恐，平靜地像是兩台機器。
桑迪十分疑惑，撕開一個男子嘴上的密封膠布，問道：「你們這麼多人，深夜在這裡到底為何？」
男子像發現新大陸般，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桑迪他們，沒有回答。
最後發現桑迪手中的槍，他的神情終於變得緊張起來。接著，他激動吼道：「你們是闖入者，桃源這裡，可沒有這樣的東西。」
桑迪笑了，用槍指向男人額頭，繼續道：「既然你們沒有槍，那我們就不用怕。還是剛才的問題，你們如此多的人，在圖書館夜讀到底為什麼？」
男子看向同樣被槍口瞄準的桃源同伴女人，猶豫了片刻回道：「我們自然是在閱讀，增加桃源世界的靈魂重量。」
桑迪自然認為對方在撒謊，提高了聲音道：「別他媽瞎扯靈魂、鬼怪，說人話，否則我現在就開槍打爆你的腦袋。」
男子很恐懼，趕緊解釋道：「沒、我沒有說謊，桃源世界跟你們的現世，地域大小是相同的，但人口的數量卻不到一億。為了保持自然的天平不傾斜，我們只能加重桃源世界的靈魂重量。」
桑迪覺得，桃源人應該不會精通現世的撒謊。但是桃源的一億人，即便再如何增加靈魂的重量，也不可能跟現世的幾十億人達到平衡。他們必定還有其它手段。
帶著疑問，桑迪繼續問道：「你們不可能只是通過區區閱讀，達成重量平衡，還用了其它什麼辦法？」
男子感到危險，不敢再隱瞞，眼神閃爍一陣，嘆息道：「我、我們十二聖柱的所有夜讀者只是輔助，桃源世界最主要的重量，還是源自中心城的巨大玉石。它跟十二聖柱構成了精神聯通網，不斷跟隨著現世疊加重量，保持平衡。」
「十二聖柱是什麼？中心城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