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隨風
三人一起進了縣城,裴龍走在最前面,薛婉瑩則走在中間,像個孩子一樣顯得十分開心,還不時偷偷的瞄著裴龍,薛彤走在最後面看著她只能無奈的搖頭。
薛婉瑩走著走著,忽然問道:「裴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
裴龍答到:「剛剛我們去過的酒館。」
薛彤聞言不禁愣了一下,站住了。「那酒館剛剛出事,現在還能開門?只怕官府早就封門了吧?」
裴龍道:「去看看也無妨。」
三人來到了那家酒館門前,此時天色已近傍晚,酒館不但沒關門,而且生意還很興隆。三人都有些詫異,站在門口正猶豫,這時有夥計從裡面迎了出來,熱情的招呼他們進門,三人對視一眼後走進了酒館。
酒館里坐著好些客人,喝酒划拳吹牛,幾個夥計跑上跑下,端菜奉茶,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三人找了個桌子坐下,薛彤低聲道:「出事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多時辰,這裡居然像沒事發生一樣……按說不應該呀!」
這時剛好有個夥計來上茶,薛彤問道:「這位小哥,額……這兒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過?」
「沒有啊!」
「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再好好想想!」
「額……我想想……對了!剛剛后廚的李阿四打碎了兩個碗,被掌柜的罵了,這算不算?」
薛彤白了他一眼,問:「你是不是傍晚剛來?」
「不是啊!我一整天都在的。」
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裴龍開口了:「夥計,我這位朋友沒有別的意思,聽說這裡中午的時候有位富家公子出事了,好像是死了,我們有些擔心害怕,所以……」
「哦!你是問這事啊?沒有沒有!」夥計頭搖的像撥浪鼓:「中午確實有位公子在這裡吃飯,多喝了點酒醉得不像樣子,不過後來喝了濃茶之後酒就醒了,跟隨同的人一起走了。」
裴龍他們三人面面相覷,裴龍盯著夥計看了一會,忽然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塞給了他。
夥計接過了沉甸甸的銅錢,忙不迭一把塞進了懷裡,他看了一眼左右,忽然俯下身子低聲說道:「我家掌柜的吩咐過,不讓我們瞎說……說起來這事還真邪門!我開始在後廚幹活,聽別的夥計說那位公子和同來的人坐在那喝酒,有個道士就上來幫他看相,還說要什麼摸骨看相,不知怎麼的那位公子就同意了。結果摸完骨之後,那位道人就說人家公子命活不長了,人家公子當然不幹啊!就叫人把道士揍了一頓,這下那道士老實了,承認自己只是想嚇唬嚇唬那位公子,想多訛點錢而已,後來道士就跑了,跑了之後大夥都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
「我在後廚正忙活呢,忽然聽到前面亂鬨哄的,就跑前面來看,那位公子忽然就不行了,一會兒就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當時把我們全都嚇傻了,這道士也太邪性了吧?這居然真就被他算準了……後來,外面來了好多人,聽說是那位公子莊上的,把人給抬走了,走的時候有夥計看到領頭的還給了我們掌柜的好多錢,後來掌柜的就吩咐我們所有人不許說出這件事,要不然,就扣我們工錢……我們幾個夥計都想不通,按理說出了人命換誰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最起碼也要報官查問,他們居然就這麼一走了之,還讓我們不要聲張,真是古怪!」
裴龍點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啊!好的,我們明白了,
你去忙吧。」夥計「哎」了一聲走開了。
薛彤說道:「金瑬庄的人已經帶著他家少莊主回到了金瑬山莊,接下來我們的目標就是金瑬山莊了。」
裴龍未置可否,他看了看兄妹倆,問到:「你們究竟是誰?為何會捲入此事?」
薛彤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薛婉瑩,薛婉瑩雙手托著下巴正在發獃。薛彤說:「這裡說話不方便,吃過晚飯之後我們去客棧再詳談。」裴龍點了點頭。
三人吃過晚飯之後,裴龍跟著薛彤兄妹倆來到了一家客棧。他們兄妹倆已經在這兒開了兩間房間了,於是裴龍就再開了個房間。
安頓好之後,裴龍和薛婉瑩都來到了薛彤的房間,薛彤房間里有一張桌子,桌子上已經泡好了一壺龍井茶。
三人坐下來之後,薛彤幫裴龍倒上了一杯茶,笑著說:「裴大人,其實我們兄妹也知道你還不怎麼相信我們。」裴龍臉色凝重,說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是因為這件事干係實在是重大,此事的嚴重性我也不想再多說,任何跟此事有關的線索我都不會放過。」說到這裡,他看了一下兄妹倆,眼神變得威嚴起來:「現在這件事情好像變得有些可笑起來,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告訴我說他們掌握著大明最精銳情報機構都沒有掌握的重要機密……這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
薛彤拿起茶壺,也幫妹妹倒了一杯茶,看了看自己妹妹,嘆口氣說道:「也難怪!這件事情說起來話就長了……」
「我們老家在揚州鄉下,七八歲時就沒有了爹娘,開始流落街頭,經常是風餐露宿,有上頓沒下頓。後來遇到了一個跑鏢的鏢局師傅,看我們兄妹可憐就收留了我們。我們兄妹倆就跟著他們來到金華,從此就在鏢局裡落了腳。平日里就做些燒飯買菜、掃地挑水的事。後來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也開始跟著師傅們跑鏢,生活雖然很苦,不過我們兄妹倆生活也總算是有了著落和依靠……」
「但好景不長,一次我們鏢局押送貴重貨物到湖南去,為了慎重起見總鏢頭和幾個當家師傅親自押鏢,我們兄妹倆當然也一起跟著幫忙。結果在途經浙南跟江西交界處的大青山地界時,碰到了一夥盤踞在此的強盜,這夥人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完全不講江湖規矩,總鏢頭和大夥拚死反抗,最後激起了這伙強盜的殺心,總鏢頭和幾位鏢師先後倒在了他的大刀之下。其餘跟鏢的夥計也都死的死,傷的傷……我們兄妹也被嘍啰們砍傷……強盜們走了之後我們兄妹先後蘇醒了過來,發現就總鏢頭還有口氣在,於是我們架著奄奄一息的總鏢頭往山下逃命……」
「回到鏢局之後不久總鏢頭也傷重不治,臨死前把鏢局託付給了我,希望我們兄妹能重振鏢局。唉!說來慚愧,我們兄妹年少勢單,哪裡能撐得起這面大旗?後來貨主上門索賠,我們兄妹只好把鏢局的房屋、場地以及全部值錢的財物都當了賠給了貨主,剩下些錢作了鏢局的遣散費用,最後我們幫死去的總鏢頭買了塊好一點的墓地……做好這一切之後,我們兄妹就帶上僅剩的一點錢作盤纏,開始遍尋天下名師,苦練武功絕技,想著有朝一日要替師傅們報仇雪恨……」
「直到半年前,我們兄妹覺得我們的武功終於大功告成了,於是我們就殺上了大青山,找到了那伙強盜的老巢。這伙強盜平日里非常囂張跋扈慣了,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找上門去,慌亂之中幾個當家的被我們兄妹連續擊殺,其餘的嘍啰們也一鬨而散逃走了。最後他們的大當家被我們兄妹堵在了山寨的後院中,雙腿被我妹妹用流星鏢打殘,他趴在地上不住求饒。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們怎肯放過這個作惡多端、殺人越貨的匪首?最終我們手刃了仇人,為鏢局的鏢頭們報了大仇……不過,這個匪首臨死前為了活命,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薛彤說到這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這個匪首對我們兄妹說,只要我們放過他,他就把他山寨里這些年搶來的銀兩金錠都送給我們,我們當然不屑一顧,就在我刀要落下的時候,他忽然嘆了口氣說:可惜可惜!這麼多年的心血看來要白費了!我一聽這話心中不免一動,於是手中的刀落下時翻轉成了刀背,在他肩上敲了一下。他一看我這樣知道我開始相信他了,於是問我想不想變得富可敵國!我說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
「他說他以前其實是海盜出身,當年朝廷清剿倭寇時他帶著一幫弟兄正在沿海一帶遊盪。一次手下在海上截獲了幾個潰逃的倭寇,在殺最後一個倭匪時他居然用中國話求饒,還對強盜首領說只要不殺他就告訴他一個關於寶藏的秘密。強盜首領就把他帶到船艙內單獨審問,這個倭寇交代說他們這股倭匪不單上岸掠奪當地官府和百姓,還多次打劫與大明開展貿易的西洋南洋商船,多年來掠奪搜刮而來的金銀財寶、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後來隨著朝廷開始重視倭患危害,派出精銳力量聯合地方軍民開始清剿,形勢被徹底扭轉,倭寇們意識到他們即將失敗,開始把各處的財物寶物都集中起來,準備一齊運回日本本土。但中國軍民進展神速,出海口被接連封鎖起來,眼看這批寶藏已經難以被運出,倭寇首領介川正雄決定把這批寶藏埋起來,以備日後反攻時所用。他派出一支人馬連著搬了七天七夜才把這批寶藏埋到了一處山洞,並讓畫師照著埋藏之地作了一副風景圖,以標記藏寶之地。後來據說這批運送寶藏的人和畫師都被滅了口,只剩下少數幾個高級將領知道這個秘密。」
「強盜首領聽了之後非常高興,心想要是能得到這批寶藏之後哪還用得著每天過這刀頭舔血的生活?於是就追問那個倭寇寶藏的具體地點和那幅畫的下落,但這名倭寇說他也只是聽到上級臨死前透露給他的消息,現在形勢這麼亂,掌握寶藏秘密的高級將領也都在亂軍之中下落不明,他哪裡能知道更多的秘密?於是強盜首領手起刀落殺了那名倭寇,並決定帶著弟兄們上岸尋找那批寶藏。上岸後由於當時還處於剿匪時期,強盜首領也不敢過於聲張,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尋找。就這樣,一路搜尋一路流竄,最後在浙南跟江西交界的大青山地界落了草。」
「落草之後,強盜首領利用搶來的錢財到處設眼線和耳目,消息渠道幾乎遍布整個蘇浙閩大部地區。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終於發現了那幅藏寶圖的蛛絲馬跡,越來越多的線索都指向了位於浙江東南一座叫金瑬山莊的莊子……」
薛彤說到這兒,忽然停頓了下來,「嗐!我現在想想挺後悔的!」
「怎麼了?」裴龍問。
「也怪我當時報仇心切!聽他說了半天早已經不耐煩了,加上瑩瑩在那兒有些害怕,看到外面還有人影竄動,一個勁的催我快走,所以……還沒等到強盜首領說完,我就一刀結果了他……早知道當時起碼也要讓他說完了再殺他。」
「報仇之後僅僅過了幾天,我就由大仇得報之後的興奮變得百無聊賴起來,多年的目標一旦達成之後心裡反而變得很失落。這時候我忽然想起那個首領說過的關於寶藏的秘密,心中不由一動,心想我們既然無所事事,還不如去找找這個所謂的寶藏,真要能找到的話,豈不是美事一樁?我問瑩瑩怎麼樣?瑩瑩說反正又沒有地方可去,閑著也是閑著!」
「我們想起那個金瑬山莊,但由於那個首領說的話沒聽完整,我們只能一路打聽,一路找尋,又由於把金瑬山莊聽成了金流山莊,又走了許多的彎路……」
「終於在一個月前,我們打探到了金瑬山莊的所在,但莊子周圍防護非常嚴密,我們兄妹始終難以接近莊子……我們不死心,直到有一天,我們認識了一個莊子里的人,一個工頭!」
「工頭?」裴龍有些詫異。
「是的!工頭。金瑬山莊的主業聽說是專門燒制紫砂茶壺,而做這種茶壺需要用到一種叫紫砂的礦泥,因為這種泥料十分罕見,所以莊裡長年養著幾支挖礦隊,到處去找這種泥料。因為需要很多的年輕勞力,所以他們就有工頭經常在外面找勞動力。那天那個工頭到附近鎮上招人,我就一直跟著他,說想找個工作,他一看我就說我不像幹活的料,而且他們只招本地人。由於我們在大青山的強盜首領那裡找到了不少金錠銀錠,我就偷偷塞給了他一錠銀子,他嚇一大跳,說你這麼有錢還來打什麼工?我就騙他說我其實是個富家子弟,但在老家攤上了人命官司,現在只求能有個避難之所,你們金瑬山莊勢力雄厚,官府都不敢得罪,所以能在那裡落腳是最理想的。他聽了我的話,又接了我的銀子,相信了我,他說過幾天就安排我進庄去,這兩天不行。我問為什麼,他說他只是負責出來拉人,能不能進庄需要劉主管點頭才算數,不過明天劉主管要陪少莊主去縣城進貨,所以只能等他回來之後再安排進庄。我說好,於是我跟他約好了時間地點,回來跟瑩瑩商量,瑩瑩說既然他們少莊主到縣城去,那乾脆我們也跟著去看看。於是我們當天就趕到了縣城,我們想這少莊主既然難得出來一趟,肯定得好吃好喝呀!於是第二天我們兄妹就找到了這個縣城裡最有名的酒館,等著這位少莊主到來……後來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裴龍聽完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沒想到這對年輕兄妹居然有著這樣的經歷。他看了看兄妹倆,薛彤講完之後長舒了一口氣,而薛婉瑩卻已是梨花帶雨、淚流滿面,裴龍心底不禁泛起了一絲憐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