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五修者論大道,書院三學子應天機(4)
金翅這時候正活動肩膀,扭來扭去的,沒回頭,好沒氣地說:「都會自問自答了!」
「嘿嘿,我也是問出來才有想法的。我在夢中問過老師的。老師有回答過我。不過老師說,需要我自己體悟。我剛才靈光一閃,突然悟了:修行就是尋求自我圓滿的過程,修行就是實現自我成長的途徑,修行就是感受此我、知覺自我、剔除非我、驗證超我、成就真我!修行從此開始,修行就在腳下!師兄,我悟了!」
魔月使勁拍打不夜,大聲說:「小師弟說得好,深得我意。我還想說兩句……」
金翅撇嘴,說:「魔月,你個嘮叨嘴,以前就煩,又來一個。你們的修行在你們腳下,我的修行在我腳下;你說你的修行,他做他的修行,如無人問,以後少在別人面前瞎叨叨,誤人誤己。好了,我先下山去了,你們慢慢嘮叨!倆嘮叨,咱們山下見!」說完,雙臂一展,翅膀煽動,從山門滑翔而下。
不夜目瞪口呆,愣了一下,才說:「不是說,不能用神通嗎?他怎麼飛走了。」
「他本來就是鳥,那是他本能,那叫用神通嗎?你知到什麼叫神通嗎?」
「知不到,不知到啊,月師兄,您給說說唄。」
「說個毛球,咱倆在這裡過夜嗎?走,下山去。金師兄已經飛在前面,給咱們探路了,我在走前面,你跟著我,慢慢走。對了,要保護好純陽紫玉配,貼身藏好咯,那可是護身符,也是修行記錄靈器……」
朦朧月光下,一大鳥在前面慢慢飛,兩人在地上慢慢跟著,一前一後,嘮嘮叨叨。人間難得少年情,此時無聲勝有聲;他日若是成反目,奈何哭笑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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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永寧鎮源流觀遺址處執事房旁,那異人正和賣泥哨老漢侃大山,一人在門外,一人坐屋裡,兩人聊得暢快,各說各說的話。那異人,忽然抬頭往北方看了看,摸了摸頭,嘀咕到:「天機消隱,有大事了!」
——卻說他在永寧鎮無什麼去處,白天就到處亂逛,西邊訪僧,東面求卦,多在小巷裡流竄,夜裡就回道觀遺址處角落裡安眠,多日流連,早和賣泥哨老漢混熟,酒肉穿腸過,幾番交談之下,不出意外地便得知老漢大概情況。
老漢本名汪紅塵,本地人,原是某大官闊少偏房產子,遂被遺棄,由道觀撫養長大,少年時參加過抗戰,在最終大會戰中瞎了左眼。后歸家休養。領養過一女孩。十年魔劫期間,因護道觀和養女,被毆致殘。昏迷期間,養女不知所蹤,唯留一泥哨,久尋不到,估計是死矣。現左眼瞎、腿腳不便,平時務農,閑時賣泥哨度日,原本是很喜說話的一個人,但平時在外,又很寡言少語,造化弄人歟?
「小兄弟,你嘀咕啥呢,神神道道的,俺覺得你得改改這毛病,才好說上老婆。俺當初就是有點魔怔,總以為修仙啊成神啊,俺也不差啥,肯定也行的。結果就沒討到老婆,光棍一輩子了。眼看入土了,遺憾啊。俺可給你掏心窩子說,還是要討個婆娘的。儒家的至聖先師大聖人不是說了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老大爺,那不是孔子說的。算了,剛才您老問我嘀咕啥,我說這要變天了,風雲就要來了,天下從此多事啊!」
「這天不算陰天呀,就是風有點冷。再說,能出啥事,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你該想想自己要成家啦,俺給你說,沒個人親近,太孤獨,老來難。以前啊,俺一個人,憋得難受,就和謝得運嘮嗑,它喜歡聽著呢,就是太喜歡聽,不說話,這點就不太善咯!」
這異人,個子極為高,名叫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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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這老漢,性情極樸實,名叫汪紅塵。原來道觀門口曾有一獅子,體形極壯碩,名叫謝得運——現今在鎮門口。
沉默如謝得運,嘮叨如汪紅塵,嘻嘻哈哈又知書達禮如張異人,他們都是極有故事的,他們又都是極為寂寞的。
西風唱,東風轉,空撫琴箏不忍彈。世間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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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觀內,眾人圍坐。
道姑抿了抿鬢角,望了望大師兄,跛腳道士點頭示意:「多年辛苦,在此一遭;天機已亂,命運起航。」然後對老藝人說:「不夜是你第三位弟子,本門第三十三位傳人,考察結果如何?」
「跟行了一年有餘,最終以大夢千秋之術,引導遨遊天地、人間、見鬼、拜神,最終確定,是有緣人。心性上選,資質上選,身具玲瓏心,天生修行的種子,千古難尋的大道傳人。人小膽大,心善口巧,機靈勤勞。何以如此呢?他小時算是幸福,胚子打磨極好,然後多經苦難。他祖輩也算書香門第,祖父輩早因成分不好,被魔劫消磨,都不在了。三歲父亡,六歲母去,七八歲被人拐到此,久經折騰,本性未變,淪落此處將近一年矣。我也是多番查勘,一路看護過來。緣分妙不可言,光大我玄門,多賴此子矣!」老藝人邊說,邊將神念流轉,傳遞更多細節場景。
書生拿出書簡筆墨,將內容一一記錄,最後貌似皺著眉頭問道:「最後這句話,我好像記錄了三十三次了。你們下次能不能換個說法。是!我知到,你們是殷切期望、真心希望,以及感覺就是如此,但切不可過分「望子成龍」,「望弟子成仙做聖」!我玄門三大戒中有雲,不限他人之命,切切莫忘。」
「正是如此,莫過擔心。」在遠修士點頭。
「我玄門還是人少。近兩百年來,魔劫斷斷續續,最終天崩地裂,大道危機、近在眼前。修真一脈,日月星雲無,五部殘存,現在我們星部,真人數還不足一百,諸位要抓緊啊。尤其是五師弟,你本命神通,特別適合收徒、教徒,要多多努力才是。」跛腳道士威嚴地點了點書生。
說話間,和尚忽然說道:「大師兄,好像這陣法有點問題!」其餘四人,除了書生都看向和尚,異口同聲問道:「什麼問題?」和尚本就性格極為害羞,現被看得麵皮微紅、目光低垂,一時難言。
書生接過話頭說道:「陣法中兩個光團靠近之後,三師弟就已經不能控制陣法了,是那兩團氣自己在運作,但是我們還能感知裡面的情況,倒沒有大問題,不過時間要推后了,早則三月,遲則三年才能開花結果。」
道姑小聲嘀咕道:「不會是我的材料出問題了吧,一般的混元陣用的是普通的五行結晶珠,我這次用的是五行精華珠,歸一丹也用的是點提師叔送給師尊的開教之禮!」
「什麼?!我說四師妹,雖然師尊把所有丹藥法器材料都交給你保管,還給你個差事,叫什麼「散寶使」是吧?但是再大的家底也經不住你這樣折騰啊!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記住,四師妹,那些寶貝是師尊讓你散給大家的——我也是大家之一!」書生搶白道。
「既然如此,且放下吧;因緣際遇,隨他去吧。我們就不等了,先論道證法吧,提升修為,提升境界,方是根本。」跛腳道士又道:「師尊這次重修,已經轉世九年,我們不要過問,我們只要做足我們的功夫就行,待師尊回來檢查,若有不愉,卻是不好。這次我們重聚論道,各位要細細體味一番才是,不可兒戲待之,不可等閑視之。應有恭敬心,應有自在心,無為亦無畏,不妄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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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
一時,恍惚觀內,清光流轉,幻影迷濛,眾修士於此各自講法。
「如是我聞。自那無時之時、無宇之宇中孕育混沌。混沌之中,無有因果,混沌之中無有秩序,混沌之中無有虛實,乃至無有質、形、態、象、動、靜。不知何時之時、何處之處,混沌死,天地開,先賢謂之盤古。盤古者,混沌將死未死,天地將開未開之形容也。於是清者曰氣而散成天,濁者曰質而凝成地,不清不濁者曰精而孕於天地之間。」
「如是我思。所謂氣者,可感而不可見,可知而不可觸也。所謂質者,氣之聚合凝結而生形也。所謂精者,氣之聚合變易而無像也。氣則一氣,散則萬物。所謂陰陽清濁者,因人之心而測度也。所謂天地萬物者,自性一體而分形也。……」
「如是我法。若得平常心,若失平常心,一切常駐常流,若水煙霧露、若泡影光電,不著諸般法、不見諸般幻,不恐不憂不懼不凈不垢,我法體味眾生、我法正覺真我,天地同心,眾生共命,故能證我,故能成我,故能真我恆常,所以然者,法不二故也。法不二者,氣不二也。如是則因氣而法,因法而心,因心而見法,因法而知氣,道在其中矣。……」
「如是我知。所謂自然者,自力致然也;所謂使然者,他力致然也。自然,而後有天地眾生;使然,而後有鬼神精靈。混元鴻鈞化道,而後有法界、幻界、塵界。混元者,天地一氣將分未分也;鴻鈞者,物之至大謂之鴻,力之至重謂之鈞,合則所謂時空物質之總也。所謂化道者,非化道也,道化之也;非道化之也,自化之也。既非化道,是謂化道。……」
「如是我見。一時眾生魔難,幻海崩碎,幻界將傾,諸聖者框定幻界,歸寂滅、入法界,未見其還也。天命將至,幻界重整,其在吾輩也。所以故,廣開玄門,大興道法,以救人自救也。然,其功甚遠,其難甚大。吾輩修者,當如何持之?曰修行修行,腳下路自生;曰共命共命,眾生道自成。……」
「如是我得。我道甚大,無不容也,更無外者。是為萬法歸一,是為五教融合,是為天命之將至。其命或在華夏也。所謂華者,塵世之繁華也,有衣服姿容之美謂之華。所謂夏者,眾生之盛大也,有浩然光明之威謂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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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弟三人在下山,旁邊山上有人在看。
那山是安山,又叫鎮魔山或保安山,流俗傳說「一入山中鬼俱愁,躺下安息不自由」,因此也有俗名外號叫「安息山」。其山位於芒碭山群主峰東南,山峰上墓群星羅棋布,其中最著名的是梁孝王墓、李后墓等,山峰頂端是元君祠,山下有梁王潭。《水經注》記載:「陂水東注,謂之谷水,東逕安山(即保安山)北,即碭北山也。山有陳勝墓。秦亂,起兵反秦,弗終厥謀死,葬於碭,謚曰隱王也。」
元君祠即奶奶廟,漢代該寺原為梁孝王祠廟,廟下方為漢梁孝王陵。其後此地多有戰鬥,張飛在此安過寨、薛仁貴在此殺過敵,其他大小戰役、無名之死,多不勝數,古人筆記常雲「夜裡多聞鬼唱歌,悲涼千古,不忍卒聽」云云,李白有詩:「君看石芒碭,掩淚悲千古。」
於是焉,玄門諸真為安定人倫、清理魔意,於唐朝時將其改建為碧霞元君祠,又稱泰山奶奶廟,以為鎮壓祈福。奶奶廟坐北朝南,山門內有大殿廂房。清代重修后,大殿五間,重梁起架,單檐硬山,黃綠琉璃瓦復面。建國后被拆除,現在只有殘殿。
殿殘神不殘,有神看人間。
人間有三修士,正在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