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人情

南國皇宮，入夜時分。

謝硯之邁步踏進寢殿，迎面就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不由皺起眉，腳下步伐更快。

殿內，徐太妃躺在床榻上，面容蒼白憔悴，眼角掛著淚痕，顯然哭了許久。

看到謝硯之進來，她立即起身，擦乾淨眼睛，勉強露出笑顏，「陛下。」

謝硯之沉默了片刻，淡淡應了一聲，「嗯」。

徐太妃見狀，臉色一滯，但她仍忍耐著，努力維持平穩的語調，「陛下，齊鳶一事……」

謝硯之打斷她，冷峻的眉峰擰成了疙瘩：「此事朕自有決斷，太妃……這是在為自己的選擇後悔嗎？」

徐太妃心中一痛，臉色瞬間變得灰敗，連唇瓣也毫無血色，喃喃地問：「陛下......我只是……」

謝硯之瞥了一眼御醫，道：「太妃病體尚且虛弱，好生照看著。」

御醫忙躬身答應了。

謝硯之轉身往外走去，徐太妃急急跟上，抓住他的衣袖。

「陛下！」她懇求，「盛卿遙她心思不純，鳶兒之死，與她脫不了關係！」

謝硯之驀地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那太妃覺得齊釗此人心思如何？」

徐太妃呆愣在原地。

半晌，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慢慢放開了他的衣袖。

「太妃早些休息吧，朕改天再來探望您。」謝硯之淡漠地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謝硯之剛踏入昭和殿，方錄惟便匆忙迎了上來，壓低了嗓音稟報：「陛下，臨國那邊出事了……」

臨國，長公主府。

上官瑜的身影徘徊在房門前，踟躇不定。

正猶豫間，房門忽然開了。

「上官姑娘。」一位年約三旬左右的女子走了出來，對她施了禮，「長公主請您進去。」

上官瑜微微一笑：「麻煩姑娘了。」

那女子含笑道：「上官姑娘客氣，這都是奴婢應當做的。」

她引著上官瑜走進屋子。

室內燃著香爐，裊裊升騰的煙霧中映著一張素雅絕倫的俏臉。

她的五官精緻，輪廓如畫，靜靜坐在案幾前，執筆寫字。

聽見動靜，她緩緩擱下筆，抬眼看來。

「上官姑娘請坐。」

上官瑜依言落座。

「不知上官姑娘今日登門，所為何事？」她直截了當地問。

「是......有些事，想要詢問長公主。」

齊翎輕輕挑起黛眉，淡淡地問：「請講。」

「我想問，陛下是否有意給我和三皇子賜婚？」上官瑜直截了當地提出來。

齊翎聞言，先是錯愕了一瞬，繼而嗤笑一聲，道：「上官姑娘，本宮的人情你就用在這種地方嗎？」

上官瑜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齊翎瞥了她一眼，神色愈發古怪。

她漫不經心地道：「上官姑娘倒是個爽利性子。」

上官瑜抿了抿唇，沒說話。

齊翎看了看她，淡淡道：「陛下確實有意讓上官姑娘嫁給三皇子，不過......」

「不過什麼？」上官瑜追問。

齊翎勾唇笑了笑：「不過，本宮暫時攔下了這樁婚事。」

上官瑜聞言，鬆了一口氣：「多謝長公主。」

齊翎擺了擺手，道：「本宮看你的心思就不在齊恪身上，不過，那小子可不會輕易罷休。」

上官瑜聽罷，沉吟片刻，拱手道：「上官感激不盡。」

她站起身，行禮告退。

將要行至門口時，一行下人抱著一摞衣衫從她身側經過。

她餘光瞄了一眼，瞧見其中一件胸前鑲嵌著寶石，很是華貴。

「這是？」上官瑜隨口問了一句。

「這……」小丫鬟結結巴巴，有些口齒不清，一旁的嬤嬤則笑著回道，「府中來了貴客，公主特意吩咐，送些換洗衣物去。」

「貴客？」上官瑜疑惑地問道，「是哪位？」

「是......」小丫鬟還未說完，嬤嬤便道，「老奴也不清楚，大概是公主殿下的朋友。」

說完，她推搡了小丫鬟兩把。

小丫鬟會意，低垂著腦袋匆忙跑了。

上官瑜目光追逐著她們。

她收回視線，對嬤嬤道：「改日再來拜訪長公主。」

嬤嬤趕緊笑著相對：「恭送上官姑娘。」

上官瑜點點頭，離開了公主府。

沿著熟悉的街巷往城東而去。

走了一段路，遠遠就看見一家茶樓。

上官瑜徑直走了過去。

茶樓並不大，兩層小閣樓。

一樓空曠，靠近窗戶邊的桌椅上零星坐了幾個閑聊之人，上官瑜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點了杯碧螺春。

等待的功夫，她四處張望，目光掃過樓下某一處時，倏爾凝住，急忙收回眼神。

慌亂之中，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

謝珏的笑臉映入她的眼帘：「師妹。」

他穿了件青色錦袍，襯托得他俊秀溫潤，像是從水墨畫里走出來的世家公子。

上官瑜驚魂未定，深吸了幾口氣，鎮定下來：「師兄。」

她的反應令他詫異，他挑了挑眉，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官瑜扯了扯嘴角，道：「沒事就不能來這裡喝茶？」

謝珏笑道：「你若真喜歡，以後常來就是。」

上官瑜搖搖頭，道：「不必，這樣挺好。」

謝珏看了看她，見她臉色不太好，遂道：「不開心了？」

她搖搖頭，神色淡淡：「也沒什麼不開心的，只是有些事，想不通而已。」

謝珏皺了皺眉，不解道：「何事？需要師兄幫忙嗎？」

上官瑜遲疑片刻，看著他道：「師兄，你會娶一個不愛的人嗎？」

「當然不。」謝珏想也不想地拒絕，頓了頓，又問，「為何突然問起這個？莫非師妹......遇到喜歡的人了？」

上官瑜搖搖頭：「哪有。只是最近碰見了一些事，覺得有些困擾。」

「哦？」謝珏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師妹能遇到什麼事？」

上官瑜嘆了口氣，道：「也沒有什麼，就是一些瑣碎的小事。」

「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不問就是。」謝珏淺淺一笑，眸底掠過几絲幽芒，卻很快消失殆盡。

他伸手揉了揉上官瑜柔軟的發頂，語帶寵溺：「無論你想問什麼，師兄永遠支持你。」

上官瑜微怔。

師兄啊……

他是她的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