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空看客
廣義相對論表明，時空可以不是平坦的，而是彎曲的。理論上，把時空捲起來，便可以進行時空旅行。而以扭曲時空的方式來進行時空旅行，便是趙飛燕一直以來從事的課題。
「你是說，你已經發明扭曲時空的機器了？」看著眼前頗有些怪異的機器，林森有些難以置信。
「是。我畢生的心血，就是他了。」趙飛燕深情地撫摸著剛剛誕生的機器，就像是撫摸著自己的嬰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要你見證這有可能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時刻。」
什麼時候，他們竟只是朋友了。林森苦笑之後猛然色變：「難道，你現在就要用這個機器穿越時空？」
「嗯。」
「實驗過么？」林森的語氣滿是擔憂。
「動物實驗是做過了，至於人么，我怎會將第一個穿越時空的偉大榮耀讓給別人？」趙飛燕的語氣滿是自信與驕傲。
眼前的趙飛燕，絕美的容顏一如既往的冷傲與清高，莫可逼視，也無法令人產生親近之感，即便是自小一塊長大的林森。
微一猶豫，林森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你能不能，將這個榮耀讓給我。」
看了一眼林森，趙飛燕終於笑了。她明白，林森當然不是真的想跟自己搶這個榮耀，而是擔心，擔心機器不能安全的將自己送回來。
「不行，你雖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但這個榮耀，卻是不能讓的。」趙飛燕半真半假地笑著，又仿似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動物實驗，從不曾出錯，所有動物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林森聞言卻並無安然之色，反而急急道：「你知道，我不是真想爭這個榮耀，也不是擔心你的機器不能送你回來。而是，而是怕......你知道那個祖孫悖論的。」
「你是怕，我回到過去，會做出什麼改變歷史的事情來？」趙飛燕噗嗤一笑，「放心吧，我都明白。我不會做出任何事情來，純粹只是當個看客。」
林森沉默。他知道，以趙飛燕的性格，自己不可能說服其放棄。
1840，當眼前那道俏麗身影在機器上按下這個時間時，林森的心中，湧起強烈的不祥預感。他知道，作為一個標準的憤青，趙飛燕有多痛心那段歷史，她曾不止一次的表示，若有可能，她一定要改變那段令每個中國人刻骨銘心的歷史！
趙飛燕傾盡畢生精力造時間機器，為得便是這個！她，即將一去不回！一幅畫面，猶如一道閃電，剎那間劈開了林森心中的迷霧，他猛地撲向機器，瘋狂地按動各個按鈕，意圖使其停止下來。
「沒用了，林森，機器一旦運作，便不可能停止下來。」關在時空艙里的趙飛燕湧起一股歉然，「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我要回去改變歷史，所以，這個時空，即將不存在，連帶著你，也將消失。對不起。」
林森頹然倒在地上，臉上泛起慘然的笑容：「我真笨，我早就該猜到的。預見一秒，這該死的能力，為何就不能多那麼幾秒鐘！」
「對不起，因為我的私心，連累你即將不存在。所以，我才叫你來，讓你見證這一刻，算是我對你最大的補償。」趙飛燕的臉上，歉然之色更加濃厚，心中卻難免閃過一絲疑惑。預見一秒？林森此言何意？
「這個時空，不一定會消失。」林森臉上滿是傷痛，「你知道，時空有其自己的法則，某一點改變了，必然會隨之產生另一種改變來修正前一個改變所帶來的影響。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你，再不會回來。從今以後，我將孤獨終生。」
林森的話，令趙飛燕一驚。原來，他並不只是將自己看做最好的朋友？
「你這又何必？」趙飛燕的話尚未說完，身影已消逝在時空艙內。
哥哥，哥哥，長大了，我做你的新娘好么？那個梳著羊角辮、仰著張純真小臉、天天跟屁蟲似地拉著他衣角、跟在身後的小女孩，在腦海中漸漸遠去。
一幅金絲眼鏡、身上是一成不變的青色休閑西裝、清冷高傲的身影，再不會相見。
林森一動不動地躺在空蕩蕩的研究所內，除了眼角滑落的兩滴無聲淚水，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像。
趙飛燕曾說，她是為找回失落的歷史而活。那麼，他呢？他又為了什麼而活？如果時間機器還能再次啟動，他一定要回到過去，不是去阻止她的離開，而是，與她一同離開。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爛，林森與她也再不會分開。所有的門，只通向有她存在的世界。
四周的空間，倏然間化作璀璨流光，下一刻，趙飛燕淚流滿面。
因為這個瞬間，她已回到了1840年，變成了那個站在廣州城頭，馬尾灘頭，南京城頭，穿著「勇」字型大小衣的人。
震天的炮火、漫天的硝煙、飛濺的血肉、深沉的悲哀，還有那生死離別的無奈與絕望。
淚眼模糊中，時光飛速流逝，1840又已遠去。但那幕星空，卻是如此熟悉。
哥哥、哥哥，你一直陪著我，好么？哥哥、哥哥，長大了，我做你的新娘，好么？
為你生，為你死。
林森霍然抬頭，時空機器重又閃爍，竟是趙飛燕選擇了歸來。
走出時空艙的趙飛燕一臉悲傷與失望，但又隱含著某種歡欣。所謂扭曲時空而產生的「時光倒流」只不過就是光的多普勒效應，並不是「時間」倒流，而是世界的感覺「倒流」，她，只是重新當了一回歷史的過客，一名親眼見證歷史的時空看客。
「一切，還得重頭再來。」看了林森一眼，趙飛燕忽然笑了：「下一次，我讓你一起走。萬一又是一個人看電影，也好有個哭泣的肩膀。」
她，沒有找回失落的歷史，但她，並不是什麼都未曾找回。
「你，是誰？我認識你么？」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看著趙飛燕詫異而言。
淡然的神情，絲毫沒有作假的痕迹，趙飛燕轟然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