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時間不多了

歐陽虛彥徹底驚呆。

先前他已意識到，林森很可能在試驗中當真糾纏到了另一人的意識——一個此刻正奮戰於無數行星之上、拚死對抗蟲族的聯邦戰士的意識，卻絕沒想到，林森糾纏的意識竟會是他自己，一個處於另一時空的自己。

「我需要證據。」強自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歐陽虛彥英俊的面容一片冷漠，「空想說服不了我。」

「證據也許算有，但很是古怪。我將他所描述的場景剛剛進行了虛擬重建，你可以先看看。」

話音方落，另一幅光幕展現在了歐陽虛彥的眼前。

末日、廢墟，無數詭異的異蟲，咆哮轟鳴的坦克，還有極遠處緩緩墜落的龐然巨艦。這一切，歐陽虛彥早已熟悉，但在看到畫面中弧光坦克集群所處的遼闊廣場時，他的面色變了。因為那裡的一切，他太過熟悉。

這是庫侖行星夢想世界總部外面的巨大廣場，而一旁倒塌的建築廢墟，正是他此刻身處的大樓。

這怎麼可能！

「你是否也看出了這是哪裡？你是否也意識到了什麼？」沈光遠的臉上露出苦笑，「我原本極其堅信，這必是林森與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溝通后所感知到的畫面。但發現他感知到的畫面，竟是這裡后，又有些不敢肯定了。如果說，這不是他的胡編、也不是他的夢的話，那這場景.....也許六維世界的理論可以解釋。時空，的確是每時每刻都相對獨立的存在，前一秒、后一秒與現在，既像是連續的流水，卻又是單獨存在的時空，每一種時間流逝中做出的選擇組成一道道無窮無盡起始相似、未來卻截然不同的河流，進而化出無數的時空、無數的可能。林森所連接的意識，並非是這條時空河流中以後的自己，而是另一道河流中的他，已發展出與現在截然不同世界的另一個時空的他。」

眼見歐陽虛彥閉目沉思，彷彿全然不能理解，沈光遠發狂似的拚命抓頭，將滿頭白髮撓成了雞窩仍未放手，但下一刻，他猛然發出狂叫：「等等，如果是另一個時空......我也許有證據了！趙飛燕！進行時空穿梭試驗的她，儘管失敗，但她其實早已踏入了另一個時空，與先前她所處並不相同的時空！這才可以解釋她的怪異表現——明明她認識林森、還關係極不普通可對方卻並不認識他！我要找她，我要確認這一點，也許我的六維時空理論，將先於量子意識得到真正突破!」

眼見沈光遠又老毛病發作，打算再起新的研究，歐陽虛彥終不得不放棄猶豫，沉聲開口：「給我放下你的狗屁六維時空！把一切全部轉移到量子意識上來!林森所看到的，也許不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而是他的未來。你說過，他預見未來的能力實際就是同未來的自己進行溝通的一種表現，所以，那是未來的他。」

沈光遠很是意外，他正想說，這個世界的人類並不曾擁有如此之高的戰爭科技、哪怕十幾二十幾年後都遠不可能，卻為歐陽虛彥下一刻所說之話給震驚。

庫侖行星？人類流亡聯邦？地球的覆滅，仍未休止的蟲族大戰？歐陽虛彥所說的一切，遠超沈光遠的想象。

這怎麼可能！沈光遠本能地懷疑，歐陽虛彥在說謊。

「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的猜測是真，那麼我的猜測也必然是真。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十年，甚至幾年，蟲族的大軍便可能攻入庫侖行星所在星系，人類流亡聯邦目前的偏遠安寧所在，也將覆滅。沈光遠，無論你需要多少資金，我都投給你。但你必須記住，如果我們不能趕在蟲族到來前踏入上帝禁區，除了那些高官權貴，所有人都將淪為蟲族的食物。我也會動用我的許可權，去打探人類流亡聯邦在各處的戰況，看看蟲族的大軍，到底已到了哪裡。」

時間不多了？這個世界的真相，竟是如此？

熄了光幕，沈光遠一時震驚莫名。

剛剛燃起成為上帝的雄心壯志沒多久，他就挨了如此當頭一棒！

歐陽虛彥早已知道這一切，所以他才會如此不遺餘力地支持量子意識的研究，因為他要讓人類，在虛擬世界中生存，在殘破荒蕪的行星地下，無需藉助額外的能源悄然生存。如此，蟲族便不再是威脅，而且即便人類想重返現實，也只要等蟲族將庫侖行星劫掠一空后就能實現。蟲族不會一直佔據一顆已毫無價值、毫無生命的行星。

可他來得及趕在蟲族到來前，實現這一切么？

時間是關鍵，林森更是關鍵！

幾乎同一時間，遙遠的仙女座星系，隨著艦隊統帥羅納度的一聲令下，龐大無匹的旗艦——星際戰艦休伯利安號啟動。無數的燈光次第亮起，戰艦緩緩開動，轉瞬之間速度已提至極高，虛無的宇宙空間彷彿被巨艦扭曲，令燈光變得詭異而迷幻，下一刻戰艦在浩瀚的宇宙中消失不見。

原本包繞在休伯利安號四周的各種戰艦依次啟動，彷彿蜂群撞破平滑的鏡面，消失不見。相對於龐大的戰列艦來說，這些小型太空艦的空間遷躍要簡單快速許多，但它們原本無法進行星際級的遷躍，唯有藉助休伯利安號在前一刻打開的蟲洞隧道才行。

隨著艦隊消失，宇宙空間漸漸恢復正常。

這一次，人類流亡聯邦贏得了這場局部戰爭的勝利，但這並無異於整個戰役事態的改觀。人類之所以能贏，只不過是蟲族將真正的大軍投入到了對於原本處於後方的獵戶星系的進攻而已。

羅納度想不明白，為何蟲族竟會一改以往的戰爭常規、不再一步步蟬食人類聯邦的領地而是在保持適當正面壓迫的同時轉而以重兵投入到遙遠後方的進攻之中。

它們，這是想做什麼？

別說羅納度想不明白，即便是身為流亡聯邦的最高統帥蒙斯克亦是想不明白。因為這顯然毫無意義。人類一直便在流亡，前後方的改變，只不過是轉變人類逃亡的路線而已。只是，留給獵戶星系諸多殖民星球的人類撤離的時間，卻不多了。

當人類艦隊遷躍后不久，一條粗長醜陋的觸鬚忽然在虛空中顯露，然後又是一條，當近百條觸鬚如群蛇亂舞般盡顯蹤跡后，一頭如山丘般巨大、表面滿布溝壑的球狀怪物在觸鬚的盡頭出現。這正是蟲族的高層、僅次於主宰的存在，既是高級指揮中樞亦是偵查者的腦蟲。

觸鬚飛速舞動，彷彿群蛇亂竄，感受著蟲洞消失后的餘波，腦蟲向遙遠的同類發送出片片腦波。無比龐大的基數，早令蟲族幾乎遍布這片宇宙的許多角落，唯一的差別，便是數量的級數與戰鬥力的強弱而已。

如果有人能夠破譯這些腦波，便能明白腦蟲所傳遞的意思——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