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賀嚴冬早上撂下碗筷就直奔附近的山上,畜牧站的工作人員說了,想養好豬選址非常重要,所以這前期的考察工作他一定得做到位了。
雖然說他也算是高中畢業,但是第一名和最後一名,總還是有些差距的,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東西也早就還給老師了。
所以,山上山下,里裡外外,賀嚴冬轉了倆小時,除了花草樹木,蟲魚鳥獸都長勢良好,生活環境優越之外,其它的他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初次考察任務就這樣直接宣告失敗,賀嚴冬也不氣餒,拎著「戰利品」往山下走。
——
賀前程正蹲在村口大槐樹下看老頭兒們下棋,一抬頭就看到賀嚴冬正氣勢洶洶的走來,再抬頭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裡拎著的那隻又肥又白的兔子,當下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
「冬哥,是烤還是燉,只要您一句話我馬上給您弄去。」賀前程左右看了看,又湊近了低聲補充道:「我那兒還藏著半罐酒,到時候再叫上老三和家寶,咱哥兒幾個今天不醉不歸。」
賀嚴冬看著他那不爭氣的慫樣就覺得心煩,眼一瞪,一腳踹了過去,「媳婦娶上了嗎?整體就知道吃吃吃,吃個屁,這兔子我要養著。」
「哥,我沒聽岔吧!」賀前程捂著屁股,看看兔子,再看看他那身高一米八,魁梧有力的冬子哥,一臉不可置信的喊道:「你一大男人,你養兔子?」
「你可以再喊大聲點。」
賀嚴冬一記眼刀過去,賀前程嚇得後退兩步,乖乖閉上了嘴。
看著他冬子哥漸漸遠去的背影,賀前程一臉委屈的捂著屁股往家走,到嘴的兔子飛了不說,還憑白挨了他哥一腳,這都什麼事啊。
中午,賀嚴冬安頓好小肥兔,正好趕上吃飯。
她媽柳芳芝就坐在他對面,一碗麵湯,幾次三番,端起又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賀嚴冬知道自從半個月前他從部隊複員回來,她媽就一直在給他張羅相親的事,看這情況,難不成是真有著落了?
賀嚴冬都28了,對這事倒是也不反對。
索性直接遞了個台階過去,「媽,您想說什麼就說吧!別憋著了,我看著難受。」
柳芳芝一聽這話,瞬間樂了,立馬從兜里掏出幾張照片遞了過來,笑著說:「你先看看,不行媽繼續給你找。」
好傢夥,統共五六張照片。
三張後面標著離異,兩張背面寫著喪夫,還有兩張額外標註了一兒。
賀嚴冬將這兩張照片抽出來,翻到背面給他媽看,「您這是想要一步到位,兒媳孫子一把抓的意思?」
柳芳芝嘆了口氣,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也不想的,但還不是因為咱村兒窮,能有這樣的就不錯了,再說了,要不是看上了你那點複員費,連這樣的都沒有。」
「媽,這事您別瞎操心了,我這才剛回來,一大堆事要忙活呢,找媳婦的事,過兩年再說。」賀嚴冬心裡很不是滋味,父親早逝,他媽一個人把他們兄妹三人拉扯大,他去參軍的前一年,他媽能借的都借了,家裡能賣也都賣了,才勉強給大哥取了媳婦。
這幾年靠著他當兵拿的那點補貼,總算把欠的錢給補上了,家裡現在可以說是一貧如洗,連小偷都不願意光顧的地方,能指望哪家姑娘願意嫁進來。
但是,他們家包括他,在外面居然是這樣被人看不起,倒是他沒想到的。
賀嚴冬心裡莫名升起一團火,連帶著喝湯的聲音都大了。
柳芳芝將照片收回來放好,憂心忡忡地說道:「你大哥結婚這麼多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媽年紀也大了,就怕哪天真走了,下去不好跟你爸交待。」
賀嚴冬一口氣將碗里的湯喝了個底朝天,站起來拿毛巾擦了擦嘴,嚴肅道:「放心吧,您兒子這能耐,真不至於打一輩子光棍。」
話是這麼說,可這事終究是趕早不趕晚,眼看著兒子又要出門了,柳芳芝一咬牙,又從另一個兜兒里掏出了一張照片。
「冬子,媽這兒漏了一張,不然你再看看?」柳芳芝追到門口,硬著頭皮又遞了張照片過去。
賀嚴冬沒接,只低頭隨意掃了一眼,正打算扭頭就走,突然發現這照片上的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
於是又接過照片仔細端詳起來,照片上的人長得眉清目秀,完全看不出一絲農村姑娘的土氣,只是仔細看就能發現她那貓一般黝黑清亮的雙眸中隱隱透著一絲難以化解的憂傷。
讓人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就這個吧!」賀嚴冬說著將照片還給了他媽,心裡想的卻是:還是真人長得好看。
眼看著一直油鹽不進的兒子,終於點了頭,柳芳芝喜大普奔,一開始心裡對這姑娘的千般憂慮,也都拋到了腦後。生怕他兒子下一秒再反悔,碗都沒來得及收就往李媒人家裡趕。
賀嚴冬把這事應下了,也就不再管,反正有他媽呢,也沒他插手的地兒。
於是,他出了門便直奔縣畜牧站,昨個兒下午講的是豬舍選址,今天講的是預防豬瘟,賀嚴冬雖然大部分都聽不太懂,但總覺聽了總比不聽的強。
——
傍晚時分,候鳥還巢,村子里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昏黃的燈光,星星點點的連成一串,給這清冷的夜裡莫名添了一份溫馨靜謐。
江梨躺在床上將腦海中那些有限的記憶,顛來倒去不知道回顧了多少遍,在萬分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之後,徹底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她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偏差。
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脫離了掌控的感覺,讓她再一次陷入了對未知的恐懼之中。
她清晰的感覺到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像蛇一樣順著她的腳踝一點點往上爬。
像之前很多次那樣,她閉眼平躺,做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點一點的梳理目前所遇到的情況。
其實,這一下午的梳理回憶,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所得,至少她隱約記起了一些關於賀嚴冬的內容,雖然很少,但足以讓她確定這個人不是壞人。
而江梨之所以會想起這些,則是因為江杏。
書中的賀嚴冬只是一個十八線男配,戲份比她還要少,大多時候都是背景板,江梨隱約記得他後面似乎是靠著養豬賺了一些小錢,然後娶了江杏。
可現在要和他相親的卻是自己。
冷靜下來之後的江梨,腦子也轉得飛快,她決定明天不管如何,一定要緊緊抓住賀嚴冬這棵救命稻草。
既然原劇情中她是因為劉志國而死,那隻要她嫁的人不是劉志國,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晚飯依然是江松給她端到房間里吃的,只是這次林鳳霞沒再說什麼,因為她忙著在算明天賀家人來了,要多少彩禮錢合適,根本顧不上。
所以江松就在她屋裡多待了一會兒。
飯吃到一半,江梨猛然想起自己受傷暈倒后迷迷糊糊看到的那個身影,於是就問江松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江松說完沒有之後,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在床頭的地上找到了一截布條,放在了她面前。
「確實有人用這個幫你做了止血,只不過我們過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什麼人。」江松猜測道:「應該是聽到我們過去了,所以就走了吧!」
江梨看著那截布條,木然地點點頭,繼續埋頭吃飯。
「堂姐,我知道這些年你在我們家過得一點都不好,我也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嫁一個特別好的人,離開這裡。但我也想讓你知道,我很快就長大了,我可以保護你的。所以,明天來的那個人,如果你不滿意的話,一定要說出來。」
江松離開時,留下了這樣一段話,對於江梨來說,不感動是假的。
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擁有親人並被人保護的感覺,沒想到居然是從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兒身上。
她伸手拿起放在面前的布條,就著昏黃的燈光打量了一番之後,將布條綁了個蝴蝶結放在枕頭下面,然後第一次帶著甜甜的笑意步入夢鄉。
——
賀嚴冬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堂屋的八仙桌上坐得滿滿當當的。
一大早就去岳父岳母家探親的大哥賀嚴寒以及大嫂邱秀華都回來了,就連在縣城上高中的妹妹也在。
家庭團聚,本應是和和美美的,任憑賀嚴冬神經再大條,也品出來了這氣氛不對。
果然,他一隻腳才剛邁進屋門,大嫂邱秀華就開口了。
「冬子,雖說現在連面都還沒見,八字也還沒一撇,但大嫂今天就醜話說前面,那姑娘要是進咱家,我不同意。」邱秀華說完,馬上對著旁邊坐著的丈夫使了使眼色。
「那個,冬子啊!哥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但找老婆這事,他不能急啊!」
眼看著自家男人,半天說不到重點上,邱秀華急得照著他的大腿,狠狠擰了一把。
賀嚴寒忍著痛,咬牙繼續說道:「那柳河大隊都傳遍了,還是她嬸子親口說的,說那姑娘是剋星,又是什麼狐媚子轉世,說沾上了就要倒霉的。咱可不能糊裡糊塗,把這樣的人娶回家啊。」
這話還沒聽完,賀嚴冬就沒忍住勾唇笑了,他只覺得這姑娘挺乖的,迷迷糊糊地說不讓動,還真就不動了,沒想到看起來瘦瘦小小一人兒,竟還有這麼大的能耐呢。
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