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睡夢中的雲蘿隱約察覺到有隻大掌在撫摸自己的頭頂,她眯著眼和蘇醒的墨淮四目相對。
剛想質問,就因為他臉上的胎紋怔在原地,「你……」
「雲蘿,這次你做得不錯。」墨淮轉動受傷的手腕,「不過這點懲戒對言嵐來說還是太輕了。」墨淮陰冷的眼神落在一旁失去意識的白嬌嬌身上。
也是這一眼,讓雲蘿徹底相信,是真正的墨淮回來了!
「言嵐已經身受重傷……」
「不!」雲蘿的一句話被墨淮嚴詞打斷,「還不夠。」
「那你想怎麼做?」雲蘿看著熟悉的眼前人,就像是回到了曾經他們並肩作戰的日子,「白嬌嬌在我們手裡,言嵐就很容易被拿捏。」
前世的墨淮與仙界苦鬥無果,白嬌嬌身死後,更是迎來了言嵐的報復,魔界的再次覆滅成了已定的結局,但這一世的走向和上一世完全不同,墨淮垂眸道:「言嵐不對勁。」
「是。」雲蘿抬頭望向他。
墨淮深邃的眼神緊緊盯著她,「你也知道些什麼,是嗎?不然為何會來凡界尋我。」
「機緣巧合,得窺天機。」雲蘿輕描淡寫地帶過,她困在這段境遇已久,反反覆復地重活一生,從遇見墨淮到愛慕他,甘願為他登上仙界做內應,言嵐出奇地信任她,以至於後來她能輕鬆欺騙單純的白嬌嬌,一直都十分順利,但每一世,儘管她做得再多,每一次的結局都是以墨淮的死亡告終。
雲蘿憶起這一世的開端,和過往一樣順利,直到她登仙卻發現應該與她出雙入對的言嵐變得異常冷漠,隱隱傳來的心絞卻像是在告訴她,墨淮出事了!
「那時我察覺到你在魔界遇難,但是為了我們的計劃,我沒法出仙界來尋你。」雲蘿抱歉地說道,「所以,那時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墨淮可從沒在任何一世里提前隕落過。
「是言嵐。」墨淮冷冷地回道。
那時他羽翼未豐,言嵐卻似鬼魅般出現在他眼前,沒有同他說任何廢話,一劍就了結了他的性命。
「難道他也重生了?」雲蘿驚訝地說道。
墨淮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不然為何言嵐對他的敵意的如此之大,既然雲蘿和他都能在機緣巧合下重獲記憶,橫空出世就能鎮壓仙界的言嵐又有何不可,「這次不能再給言嵐翻盤的機會。」
「現在時機正好。」雲蘿那一劍可是實實在在扎在言嵐身上的。
「我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具身體,身上的傷勢也要時間恢復,我要去後山修鍊一段時日,在這期間,你知道該做什麼吧?」墨淮問道。
雲蘿當然知曉,「重整魔軍,等你出關后再攻仙界。」
「還有一點,」墨淮指了指自己身後的白嬌嬌,「照顧好她,留著她還有用處。」
「……是。」
雲蘿從窗子望出去,見墨淮徑直走向後山便安下心,靜靜地在淮水居等他回來,她回頭瞧了一眼昏迷的白嬌嬌,她和言嵐相愛卻不說開,大概也沒想到會有異地長眠的今天吧。
「哼。」她勾起床尾的錦被甩在白嬌嬌身上,這就是她的「照顧好了」。
凡是有情者都各有心思,魔界在雲蘿的管理下至少有條不紊的整頓齊全,仙界卻群龍無首,亂成了一團粥。
仙者擔憂的是言嵐長睡不醒,三言門裡卻在擔憂白嬌嬌的失蹤。
這也直接導致了言嵐無人喚醒,「仙君的神識少了一抹,假若神識歸位便有蘇醒的可能。」
「短時間裡,我們怎麼找仙君的神識呀?要是師姐在說不定還能試試看,」鶴靈急得來迴轉,「剛才在山上我可是四處都尋遍了!哪哪都沒有師姐的影子,師父,你說會不會是魔界的人將她給擄走啦?」
「要有仙魂才能入仙界。」天璣仙人守在言嵐床邊皺眉回道,「倒是有二人可以。」
「誰?師父,你是說雲蘿嗎?她當初被趕出三言門時沒有剔除仙骨?」鶴靈一拍腦袋,「一定是這樣,她就是嫉恨師姐和仙君,所以要拆散他們,不僅傷了仙君,還帶走了師姐!一定是這樣……」
鶴靈不斷碎碎念,說到「可憐墨淮還沒就回來,師姐也成了魔界人質,哎……」時,天璣仙人的臉不由僵了一瞬。
「不要相信墨淮。」
這是言嵐在大戰前給他的最後一條衷告。
「鶴靈,傳令下去,讓所有人做好戰時準備,魔界不日便會捲土重來,即使仙君未醒,我們也時刻不能放鬆。」天璣仙人板著臉命令道。
哪怕鶴靈心中再多疑問,但眼前人是教導自己的師父,他立刻恭敬地彎腰受命,「是。」
三言殿內陰雲密布,只留一聲嘆息。
言嵐每到一處地界都會受傷,歸根結底和他失去了仙魂有很大的原因,雖然他已將白嬌嬌託付給天璣,但他就是害怕白嬌嬌會和前世一般隕落,才會將最後的法器困天鏡也交給她。
他殘存的神識在識海中沉浮,飄絮般不定的靈氣彷彿在告訴他,大限已至。
「再來一次,結果也未必是好的。」
暗淡的識海中亮起一道金光,醇厚的聲音穿過層層阻礙直至言嵐耳旁,讓他瞬間斂眸、肅穆著臉:「不試試又如何知道是好是壞?」
言嵐認出了來者是誰,佛界的引渡人。一開始就是由他帶領言嵐踏入佛界,在他放棄成佛時也是他第一時間站出來和他交易:「只要你輪迴百次依舊心存執念,踏入仙界就可免去成佛,歷時我便將那嬌花送到你身邊。」
每一次輪迴都會消磨人的意志,不過在這點上,言嵐有自己的堅持和自信。
「好!」他毫不猶豫地應下,狡黠地挑眉道:「那我也不能打沒把握的仗吧,你也得滿足我一個條件。」
「哦?」引渡人有些猶豫,「請說。」
「我要知道小蘭花轉世后的長相。」言嵐笑得肆意,他有自信能認出蘭花狀的她,但若是他不在時她化形了呢,只要知道長相……待他登仙后,也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那是他養得花。
引渡人沉默片刻,忽然說道:「可以。」
金光化作捲軸,美人立於光中,「看仔細了,這也算是對你的考驗。」
言嵐哪還聽得進去他的告誡,目不轉睛地盯著光中女子,墨水傾瀉般地及腰長發,清麗又不失嬌艷的面容,上挑的眉眼又帶點張揚,雖然和他想象中的小蘭花有些出入,但他還是將這張臉刻入心中。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認錯了人。
百世輪迴磨平了他的稜角,又在仙界等了數千年養成了溫潤的性子,從開始的吐槽引渡人不守信用到懊惱自己應該問清楚小蘭花出現的世間,最後每日就靠養著仙界靈花度日,還特意栽種了蘭花花圃,也不知道小蘭花來時會不會有醋意。
言嵐帶著笑意走向花圃,卻發現花圃里坐著一名髒兮兮的女子,壓壞了他精心栽種的花苗,看著那張嬌俏卻陌生的臉龐他卻提不起一點怒氣。
應該是哪株蘭花化形了吧,他原本打算將她交給天璣,強烈的不安和熟悉感卻讓他在半道改了主意,「你願意做我的徒弟嗎?」
「蘭花精」說她叫白嬌嬌,人如其名,跟她的性子一如出一轍,驕縱萬分。
言嵐千萬年來的孤寂又一次有人陪伴,他也樂在其中,直到大朝會的舉辦,「燕曲國,燕京人士,雲蘿……」
接下去的話他已經記不清了,直愣愣地看著登仙的女子,那張臉和引渡人給他看的一模一樣!
這就是他等待的小蘭花,他脫口而出:「我要收她為徒。」
此時的他一心想培養他與雲蘿之間的感情,一切都很順利,可他卻無法忽視白嬌嬌失落的眼神。每一次與雲蘿一起,他的眼神都會落在角落那人的身上,練劍時他會與雲蘿刻意保持距離,看到她為了縫製香囊紮上了手,半夜偷偷進她寢殿為她抹葯,私底下藏著她綉好的歪七扭八的香包……
諸如此類,都讓言嵐覺得自己的意識出現了偏差。
明明是為了蘭花才輪迴百世,現在卻無法做到一心一意,這就是引渡人說的「考驗」嗎?
極力壓下心中疑惑的他開始避著白嬌嬌,假裝什麼都沒變似的,對雲蘿更是百般寵愛,奇珍異寶像白菜般送出,噓寒問暖更成了常態,在他以為事情回到正軌時,卻發現有最重要的事變了。
總是悄悄偷看的白嬌嬌不再出現了。
他忍不住心澀上門探望,毫不懷疑地喝下了白嬌嬌遞來的茶水,清甜中帶著一絲寒意,困頓也來得突然,在此之後他做得事便都與這碗看似茶水,實則「情蠱」有關。
他將雲蘿趕出師門,帶著嬌嬌遊歷山水,卻漸漸恢復了清明,腦海里只有白嬌嬌害他失去摯愛的念頭,對她越發冷淡,在魔界攻打仙界時,他也只是將她一人丟在山洞中,生硬地囑咐「等我回來」。
他是去挽回雲蘿的,只是在逐望台看到白嬌嬌的那一刻瞬間土崩瓦解,白嬌嬌的自焚讓他的記憶瞬間回籠。
他忘不了雲蘿看向他時憐憫的眼神,「雙生蠱有兩用,其一是情,其二也是情,你喝得這種叫忘情,開始時放大你對她的愛意,漸漸的你就會以為他在騙你,直到你遺忘她、拋棄她。」
他怒視著雲蘿,甚至不想讓她再說下去。
「想要忘情,條件還有些苛刻呢,」雲蘿捂嘴一笑,「兩情相悅方可,否則無異於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