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憤然辭職方夢醒
新婚燕爾,兩人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快樂得都不像是人過的日子。兩人正你儂我儂,沒想姚長壽突然在窗外喊道:「肖同志,書記叫你過去一趟!」兩人嚇壞了,趕緊分開。蘭森下意識地整整衣領,朝窗外回道:「哦!好的!」然後又猶豫起來,忙問道:「書記他回來了?」許久過去,都沒聽到姚長壽的回答。蘭森開窗一看,人早走了。
蘭森快步朝書記辦公室走去,心裡奇怪,暗自嘀咕道,來這麼久了,還真沒見過書記呢!好像聽說去縣黨校學習了。額,他一回來就找我,幹嘛呀?不過從剛姚長壽快樂的聲音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蘭森來到辦公室門口,很是忐忑,敲門小聲道:「劉書記!」裡面道:「請進!」蘭森感覺這聲音多少有點熟悉,心裡奇怪,推門進去。劉書記正坐著辦公,看見是蘭森,立馬站了起來,一臉親切道:「蘭森大哥,還真是你啊!」蘭森瞧著劉書記,也嚇了一大跳,失口喊道:「劉二蛋!」劉書記先是一怔,而後笑道:「對咯——我就是當年在蘭愛哥家門口把你錯以為是叫花子的劉二蛋呀!後來就被你呼來喚去,折騰得夠嗆啦!」蘭森嚇壞了,忙扇自己嘴巴,趕緊道:「真不好意思啊,劉書記!主要是看見你——額,您——太激動了,也就口無遮攔了!該死!該死!」劉書記忙上前拉住蘭森的手,大笑道:「開個玩笑呀,看把你嚇的!其實全沒關係,都是工農子弟兵,叫啥都可以,代號而已!」蘭森頓時放了心,而後心裡朝姚長壽嘿嘿了兩聲。
劉書記叫蘭森坐下,瞧著他一臉疑惑,也就說道:「其實,當年你來遠豐后不久,我就被蘭愛哥帶上了革命的道路,後來又跟著他上了山。再後來就被打散了,他生死未卜,我跟著隊伍北上南下,最後來了這裡!」說著說著,劉書記就更咽起來。蘭森也嘆道:「咳,多好的人啊!」劉書記收拾心情,繼續說道:「我來這不久,就發現了你這個村長,而且還聽說有文化,能寫會算,想著應該就是你,也就將你提了上來!」蘭森恍然大悟,直拍腦門道:「哎呀,是這樣啊!我還以為祖墳冒青煙了呢!」劉書記笑道:「不過還沒等跟你會面,就被拉到縣裡學習去了。」蘭森奉承道:「書記您又要高升了!」劉書記擺手道:「什麼高不高升,換個工作崗位而已。額,我跟你講啊,蘭森大哥,我走後,你可要好自為之!你要記住,你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蘭森立馬慌了,紅著臉道:「當年不懂事,誤入歧途,才遭此禍!以後一定重新做人,好好為人民服務!」劉書記高興道:「這就好!不過你確實要向姚長壽同志學習,他忠於黨,吃苦耐勞,工作能力強,而且能保守秘密!」蘭森趕緊點頭道:「是是是!我以後也像姚同志一樣,多多往村裡鄉下跑!」劉書記搖頭哭笑,嘆道:「我看這就算了吧,也別整天瞎跑了,這不是你強項。蘭森大哥,你能寫會算,也不能屈你才呀,要不這樣,你去供銷社,當營業員好了。」蘭森先是一驚,而後強裝歡喜,笑道:「嗯嗯,行!聽書記您的就是!」
蘭森從辦公室出來,回到家,怕惠珍多心,只報喜,不報憂。而後又怕紙包不住火,也就用美好的語言將「憂」包裝起來,當喜事來報告。惠珍聽著歡喜,忙端茶遞水,投懷送抱。
不日,蘭森調令就來了,果然是鎮供銷社營業員。而姚長壽也收到了調令,到鎮黨委辦公室當主任去了。惠珍一臉奇怪,轉而又滿是羨慕。蘭森心裡酸死了,氣得不行,但又無奈,只好嘴上寬慰惠珍道:「姚長壽,我要你短命還差不多!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蘭森到供銷社沒幾日,惠珍又變得高興起來,因為家裡吃穿用度方便多了,男人捎回來就是。而且,工作變了,住處也隨之而動,搬到了供銷社樓上。蘭森稍有閑暇,就往家裡鑽,而且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不是瓜子就是糖果。兩人有零食同吃,有懶覺同睡,還有事沒事就一起對著那面鏡子討論誰更漂亮。有時兩人互相吹捧,男的說:「你真漂亮!」女的道:「哎喲,哪有你俊啊!」有時又相互貶損,女的說:「看你那嘴臉,我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男的道:「算了吧,沒聽人說我俊得像潘安,你胖得像蟠桃嗎?」而有時又你揚我抑,男的說:「哎呀,你太漂亮了!」女的道:「嘿嘿,知道就好!」同事從窗前走過,無不搖頭苦笑!
兩人膩歪沒多久,慢慢又相互嫌棄,後來更甚,就像兩條返生的狗,一見面就吵口掐架。他很生氣,乾脆不理她。她就罵他:「聾股!」而他也不示弱,罵她:「矮婆!」
而惠珍也盡顯潑婦本色,每次吵架不管誰先開口,最後總是惠珍坐在家窗前對著大街哭罵,不過聽起來倒像是在歌唱:「哎呀勒——你這個亡眼畜生是——不得好死哦——」孩子們覺得有趣,紛紛圍過來觀看,有幾個頑皮點的還跟著她「唱」了起來呢。幾次后,這群孩子都能像她那樣「唱」了。而且青出於藍,比她「唱」得好聽多了。蘭森氣死,但也無奈。
在不斷的吵鬧中,兩人第一個孩子出生了。但兩人的爭吵並沒因孩子的到來而有所減少,反而愈演愈烈。因為事情多了,吵架的由頭也就多了。她不想抱孩子,也就吼他道:「孩子你抱——聽見沒有?」他反感道:「哪有男人抱孩子的呀?」她氣道:「人家孩子都是奶奶帶。你媽不在這,當然由你來代替了,你不抱誰抱啊!」這麼一來二去,兩人就吵起來了。不過最後,基本上都是他在抱小孩。
當然,她也不要洗尿布,也就吼他道:「洗尿布去——聽見沒有?」他反感道:「哪有男人洗尿布的啊?」她氣道:「人家尿布都是奶奶洗的!你媽不在這,當然由你來代替了,你不洗誰洗啊!」又這麼一來二去,兩人就又吵起來了。不過最後,全都是他來洗尿布。
給孩子取名字時,兩人又爭執起來。蘭森建議道:「長得這樣水嫩,豆腐一樣,就叫水生吧!」惠珍反對,叫道:「難聽死了,再說我是『水』嗎?叫什麼『水生』啊?我看這孩子像你一樣,討厭的很,還獃頭獃腦,像木頭一樣,就叫木生吧!」蘭森氣道:「你是不是什麼事都要跟我反著來啊?叫什麼『木生』?那你又是『木頭』嗎?我說叫水生就叫水生!」惠珍顯然沒被嚇倒,更凶道:「放屁!取名這事本來就應該由懷胎十月的人說了算!我說叫木生就叫木生!」蘭森堅持道:「水生!」惠珍不甘示弱,也堅持道:「木生!」兩人誰也不讓誰,打起了拉鋸戰,都累死了。不過最後,她又哭罵起來,他也就妥協了,孩子還是叫了木生。
蘭森開始有點不高興,但很快就自我安慰起來,同時心裡又一陣疑問,想,不知什麼時候起,本地人取名字就不那麼規矩——按字輩來了,而開始變得隨便!結果就亂了套,五花八門,亂七八糟。不過仔細觀察,還是有一定門道和規律的。有請算命先生按五行來的,即金、木、水、火、土中挑一個字,然後在後面加一個「生」或「保」就算是名字了。有請半仙的,很可能就是灶金、天生、天保、佛生、佛保之類的神仙名字;當然也有特指的,如請的是羅剎廟的半仙,那很可能就是羅生、羅保;而若進了觀音廟或金錦廟,那就是觀音、觀音保或金錦保。沒錢的請不起人也請不起神,也就圖個方便,有按季節來的,生於春天的男孩很可能就叫做春生或春保,生於夏天的很可能就叫做夏生或夏保,生於其他季節的依次類推就是了。而更多的是,乾脆按順序來,按出生先後分別叫做長保、二保、三保、四保——當然最後一個保很可能也叫做滿子——有會生的,弄得家裡頭都一堆「活寶」,甚至都「十三太保」了。而解放后,又出現其他五花八門的取名方式,有按地名取名字的,如叫北京、上海、廣東、貴州;有按方位取名字的,如東方、南方、西保、北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比如分明是自己所生,可偏偏要取名為過房,分明是個男孩,可偏偏要叫做「満女」。給男孩取名可能還要花點心思,但如果是女孩,那就簡單多了,還跟以前一樣,十之八九就按出生次序分別叫做長女、二女、三女直到満女或長秀、二秀、三秀直到滿秀。反正嫁人後原來的名字也隨之沒了,而在她丈夫的名字後面加個「婆」字,算是新名字了。如此一來,時間一久,遍地都是冬生、水保、北生、長女、満女、火生婆……所以,在當地尋人,切忌只呼其名,否則人家真就愛莫能助。比如有人要找蘭開家的二保,應該這樣問:「樟樹坪村的大肖二保是哪位?」為什麼要加個「大」,因為蘭生家也有個二保。而為什麼又要加個「肖」,因為姓余的那邊也有二保,而且還不止一個呢。如若不信,你硬要在大街上張口喊一句:「二保——」,馬上會有一群人——有駝背癟嘴的老頭,有年輕力壯的漢子,有流鼻涕的小孩子向你圍了過來:「叫我幹嘛?」甚至還有好幾個抱著吃奶娃娃的母親衝過來:「叫我娃幹嘛?」
現在活著的時候做人很麻煩,到時死掉了做鬼了估計也不方便。比如,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有孝子順孫端了一碗齋飯供在神龕上,跪地虔誠地請求:「四保爺爺啊,趕緊來吃吧!」一群叫四保的鬼聽了,就犯難了,知道這人是四保的孫子,但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四保的孫子。真是過去吃也不好——吃錯了別的四保鬼要生氣的,不吃也不好——餓得難受,再說萬一還真是自己那份呢?直到齋飯都變涼了,都還沒打定主意要不要去吸一口那齋飯的熱氣。做鬼了,還有一個麻煩就是,山上到處都是「四保之墓」,而且長得還都那樣——中間一塊碑,左右各一塊石頭,上面一個石「腦袋」兩隻石「耳朵」!碑上面是有字,是可以加以區分,但黑燈瞎火地鬼才看得清呢?一群四保鬼晚上出來一趟不容易——聽說都要閻王的秘書籤字同意才行,快天亮了要回去了就更不容易了,這也不是那也不對,慌得真是到處亂鑽,有「家」不能回了。
所以無論是「水生」還是「木生」,都無所謂了,反正前面已經一大堆,而且敢肯定的是,將來後面還會有一大堆。
小孩名字取了,兩人都還沒叫習慣,也還沒發滿月蛋,公社黨委辦公室姚主任突然死了,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一下子轟動了這個一向和風細雨少有新聞的小鎮,鬧得滿城風雨,風聲鶴唳。鎮上派出所陷入了迷霧,查來查去,仍是毫無頭緒。蘭森害怕的不行,生怕也被特務盯上,沒事就躲在家裡。而惠珍,倒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該幹嘛幹嘛!而最近,她又跟街上的王婆子好上了,有事沒事就外出,往王婆子家裡去。去就去吧,可要命的是,惠珍還動不動就拿供銷社的東西送給王婆子。蘭森既擔心又生氣,沒好氣地勸惠珍道:「別老拿供銷社東西送人了,你還想不想讓我幹了?」惠珍心虛,不過眼神鄙夷道:「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見蘭森一臉迷糊,也就笑道:「你可以送東西給夥計婆,我就不能送東西給好朋友?」蘭森氣死了,唬她道:「什麼呀?要送也不要送王婆子,你知道她是幹嘛的?搞不還就是國民黨特務,而姚主任很可能就是她乾的!」惠珍明顯不信,拍腿笑道:「你要說她做假媒賣小孩我相信,但你說她是特務,打死我也不信!而且,我們都知道是誰了!」蘭森信以為真,忙道:「誰?」同時心裡砰砰直跳,催促道,快說快說,我也好立馬去警察局報告領賞,弄不好還升我官呢!惠珍無語道:「天,你還真信了呢!」說時湊了過去,瞧了瞧蘭森的臉,故作疑問道:「不過,你瞧著倒有幾分像特務。老實說,是不是你乾的?」蘭森嚇死了,叫道:「什麼?」惠珍以為蘭森真耳背了沒聽清楚,氣得拖長聲音大聲道:「哎呀——你這個聾子!我說是不是你把姚主任給害了?」蘭森嚇得魂都沒了,忙上前一把捂住她嘴巴,叫道:「哎呀,我姑奶奶,你有毛病啊!」惠珍憋得難受,忙掰開蘭森手,叫道:「臭死了,拿開你的臭手!」蘭森無語道:「不是我手臭,是木生拉屎了!」惠珍瞪眼道:「那你還不快去洗尿布!哎呀,噁心死了!」蘭森氣道:「又我洗啊?」惠珍沉著聲道:「你不洗誰洗?」蘭森聳肩道:「管他誰洗,反正我不洗?」惠珍恐嚇道:「你不洗是吧?你不洗我就說他是你殺的!」蘭森眼冒凶光道:「你敢?」惠珍噗嗤笑道:「我有什麼不敢?」說著她還真壓低嗓子拖長聲音,假裝朝窗外喊道:「肖聾股殺人了啊——」不過她演技太差,沒裝像,聽起來比真的還真。蘭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情急之下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惠珍不禁打了個踉蹌,連退好幾步,又被凳子絆倒,摔了個四腳朝天。惠珍被這一系列的意外弄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她艱難地爬了起來,手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兩眼直冒凶光,真恨不得一刀劈死眼前這男人。可她自知打架不是蘭森的對手,跟他來拳腳肯定不划算,於是只好使出殺手鐧,一屁股坐在窗前對著大街哭罵起來:「哎呀嘞——肖聾股殺人了啊——他這個殺人兇手哦——真是太惡了哦——還想把我這個證人也一起殺掉呢——警察大人啊——快來把這個亡眼畜生抓起來啊——槍斃掉哦——」
惠珍的話雖經不起推敲,但警察哪肯放過半點蛛絲馬跡?還是找上門來,將蘭森問了個沒完沒了。可大半年過去,警察也沒把蘭森怎麼樣,既沒捉他去坐牢,也沒就地正法槍斃了事。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蘭森早已身敗名裂,沒惹狐狸反招了一身騷。警方已有定論,可坊間還在議論——「這人肯定有些問題,不然警察幹嘛偏偏找上他呀!」「就是自己沒問題,他老婆也肯定有問題,還有他那岳父!」「噓,他來了他來了——快走快走!」
蘭森感覺從沒有的獨孤,要是可以,真想立馬離開公社,一天都呆不下去。而就在這時,黃書記找蘭森談話了,希望他能顧全大局,去負責鎮供銷社高嶺分部。蘭森開始一聽,氣得差點跳了起來,想高嶺這地鬼方除了山還是山,就連放露天電影找塊平地都難。當地村民還被外面人戲稱為「山裡猴子」呢,還被編成順口溜了,說什麼「山裡猴子跳啊跳,舉塊豆腐笑啊笑」。而且,說的好聽,去負責,當負責人,其實不就是自己負責自己,還是那個小營業員!不過後來一想,還是同意了。而且,蘭森還天真地以為,這會不會是升職前的考驗呢?畢竟上面有人啊!
蘭森心裡高興,還先搬了些東西去高嶺,稍有閑暇還在屋后挖了幾壟菜地,種了些白菜蘿蔔什麼的!這倒不是說蘭森勤快了,而是一旦進去,出來一趟買菜都嫌麻煩。
可誰曾想,黃書記又找蘭森談話了,象徵性地道歉后,又打起了官腔,希望蘭森改個地方,去負責鎮供銷社債頭分部。債頭這地方,顧名思義,窮得只能借債度日。那地方,山比高嶺還高,田比高嶺還陡,民風彪悍不說,甚至還傳聞現在都還有老虎出沒。蘭森想都沒想,跳起來一口拒絕道:「年下歲到的,一會這,一會那,耍我是吧!不去!打死也不去!才不去那喂老虎呢!」黃書記雙手一攤,為難道:「那怎麼辦?就這地方缺營業員了,除了這你還能去哪?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蘭森咆哮道:「不用考慮了,我寧願回老家種田——做回種田老表,也不當這個『猴管家』——哦,不,喂虎的飼養員!」黃書記耐住性子,一臉認真道:「你真想回去是吧,那你回去好了!額,要不這樣,反正現在也有下放的指標,你就當是下放的吧!」蘭森氣還沒消,吼道:「下放就下放!」黃書記鼻孔出氣道:「那明天就可以把手續辦了!」蘭森一臉無所謂,道:「可以呀!」說完轉身奪門而出,甩得門反彈了好幾下。
惠珍聽說明天要回樟樹坪,也沒說什麼,氣嘟嘟地就進屋撿東西。別的都還好,要的要,丟的丟,不過瞧著牆角新買的準備拿去高嶺用的尿桶和屎桶,惠珍頓時犯了難,拿回去不好看,而丟掉又可惜。惠珍問蘭森:「怎麼辦?」蘭森沒好氣道:「隨便!」而後又道:「額,你不是會送人嗎?」惠珍眼前一亮,還真給王婆子送了過去。王婆子覺得晦氣,而且也無所顧忌了,拿起一把扔到了街上,而且還罵了起來。惠珍莫名其妙,也就跟王婆子吵了起來。蘭森瞧著,氣得直扇自己嘴巴,而東西也不撿了,倒頭便睡。
不過怎麼也睡不著,就像現在睡在岳父家一樣。而今天睡在岳父家,也像昨天睡在公社宿舍一樣,天快亮了,倒又睡著了。所不同的是,昨天在宿舍沒人打擾,一直睡到自然醒,醒來都已是下午了,而今天在岳父家,一早就被岳父吵醒,起來還睡眼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