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浪子娶妻浪依舊
將老爺子料理下去，生活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蘭財腳好了，秉性也跟著死灰復燃，整個一混世魔王。村裡小孩見了他，就像見了鬼似的，避之不及，甚至老人不小心遇上他都自認倒霉，忙口念阿彌陀佛求神保佑自己度過這一劫。家生瞧著萬念俱灰，出家的心思都有了，好在回了家，看著老二蘭森一天天長大，內心又有些許安慰。當然，家生也還記得老爺子的囑咐，要好好培養蘭森。
蘭森很快周歲了，家生讓他抓周。他一把抓過面前的書本，還撕了起來。家生樂得不行，大笑道：「他爺爺果然沒看錯，看來是個讀書的料。」家生婆也高興得不行，禁不住摸了摸蘭森的小腦瓜，一直以來心裡的那種負罪感瞬間就沒有了。蘭財在一旁，滿臉鄙夷道：「小孩子懂什麼？什麼放在他面前，當然就拿什麼了！」家生婆作勢要打蘭財，還小聲警告道：「別亂講！」但又怕蘭財，都不正視他，不自主地將眼神別開。蘭財根本不聽，一把擋開母親的手，更大聲道：「什麼亂講？如果真要這麼解釋，那他還撕書了呢，這又怎麼講？焚書坑儒啊！要做皇帝啊！」家生氣得不行，跑去門后尋棒子。蘭財見勢不妙，伸手抓過抓周桌上的銀元，奪門而去。沒一會工夫，人影都不見了。家生氣得滿臉發青渾身發抖，還說不出話來，感覺就要背過去了。家生婆都怕了，趕緊伸手在他胸前摸著，同時寬慰道：「他爸，彆氣彆氣啊，晚上等他回來再說他不遲。」家生跺腳道：「他晚上還回來？見鬼哦！」家生婆覺得也是，一臉惋惜道：「那你幹嘛還去拿棒子呀？一把揪住他不就得了。」家生無語道：「不拿根棒子我怕干不過他呀！」家生婆瞧著家生，好像是蒼老了許多，不禁暗自垂淚，喃喃道：「以後小心點就是了，好好培養老二就是了。」家生唉了一聲，沒再說話。
家生兩口子小心翼翼地帶著蘭森，看著他一天天長大，也教他好好說話。可不知怎麼的，蘭森好像也不怎麼學好，也喜歡給人取外號，甚至都叫家生駝背老。家生生氣道：「怎麼也這樣『牙森倒灶』？誰教你的？」蘭森一臉委屈，怯生生地回道：「哥哥都這樣叫的呀。」家生心裡氣道：「哎呀，這個畜生！」
家生現在一想到這個大兒子就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背過氣去。家生心裡長嘆口氣：「咳，有這個兒子還不如沒有得好。這畜生越來越不像話了，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年紀輕輕，可不學好，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平時家裡連他人影也別想找到，不過一回來准沒好事，伸手就向我要錢。給的話也就罷了，不然就惡言相向，說得話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上次還揚言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呢，咳！這畜生自暴自棄也就算了，隨他去好了，可別把弟弟也帶壞啊。可他——咳——怎麼辦啊？」
家生婆挺著個大肚子過來，見家生一臉憂愁，不免憂傷，輕聲問道：「怎麼了，他爸，唉聲嘆氣幹什麼？」家生又嘆了口氣，道：「咳，還不是老大這個畜生！」繼而似有責備之意地埋怨道：「你也不管管，什麼都我一個人。」不過話一出口，家生就後悔了。家生婆頓時委屈道：「以前我都不敢管，更別說現在了！在他面前，我感覺就像個『後來婆』！」家生苦笑道：「哪有你這麼善良的『後來婆』啊！要有，我爸當年都去找了。咳，你就是這麼善良、這麼懦弱！咳，怎麼辦好呢？」家生婆想了想，吞吞吐吐、黏黏乎乎地說道：「額——老大也不小了，要不給他娶房媳婦得了，定定性——」家生禁不住「哦？」了一聲，抬頭看著老婆，示意她說下去。家生婆道：「最好娶一個厲害點的，也好替咱倆管管他呀。」家生聽了，頓時高興起來，伸手捋了捋發白的鬍子，呵呵笑道：「好哦好哦！」家生婆見家生笑了，心裡歡喜，也就繼續說道：「他爸，你要是覺得妥當，我明天就去問問王婆子，看她手裡頭有沒合適的姑娘。」家生點頭道：「好哦好哦。一定要厲害點的。」家生婆道：「那肯定。」說著就起身去鎮上找王婆子。
很快，家財就娶了媳婦謝氏。可喜宴上，莫名其妙就打破了好幾個碗。家生婆心事重重，一不小心讓門檻給絆了下，幸好被迎面走來的家生給扶住了，不然非摔個人仰馬翻不可。家生婆當時隱約覺得小腹疼痛，也沒在意。到晚上睡下，腹痛逐漸加重，也見紅了。不一會，家生婆就生了，是個女兒。家生心裡倒高興起來，想：「原來這樣啊！我還以為兒媳婦到時要生女娃子呢。額，取個什麼名字呢？算了算了，不想了，排行老三，就叫三女吧。」家生婆英雄所見略同，內心也變得安穩起來。半睡半醒中，家生婆還做了個夢，夢見老大蘭財浪子回頭，變好了。
確實，蘭財娶了媳婦，好像是變好了，至少每天晚上會回來睡了。而蘭財婆謝氏好像也很善良，還很孝順公婆。這讓家生家生婆喜不自禁。可好景不長，幾個月過去，新鮮感沒了，蘭財又江山依舊，晝不見影，夜不歸宿。蘭財婆也摸清了家裡底細，在公公婆婆面前變得厲害起來，甚至都肆無忌憚。她也想著在老公蘭財面前厲害一下，想看看他這老虎是不是紙糊的。可就那麼一想，都還沒勇氣付諸實施，就被賭錢輸了回來的蘭財給錘了一頓。蘭財婆嚇壞了，從此想都不敢想了，安心做起了軟柿子和小媳婦。不過即使如此也不得安生，隔三岔五就被蘭財巴掌招呼一番——因為蘭財賭錢就沒贏過。蘭森蘭森婆瞧著都覺得可憐，但，更可恨，覺著她欺軟怕硬。當然，蘭森蘭森婆夢裡偶爾也想在這兒媳面前厲害一下，殺殺她氣焰。可也就夢裡那麼一想，也都還沒勇氣付諸實施，就發現兒媳婦有了身孕，只好作罷——這或許是兩人妥協的最好的理由吧，因為好像沒懷孕就真敢怎麼著似的。後來蘭森蘭森婆發現兒媳婦飲食上喜酸厭辣，感覺是個男孩，那更不得了了，都恨不得蘭財的拳腳功夫練的是隔山打牛，打在兒媳身上，痛在自己肉里。每當兒媳遭了罪，要不來兩人面前厲害一下發泄一下，兩人都打心裡難受，生怕她委屈得動了胎氣。為了讓兒媳少遭點罪，兩人只好忍耐兒子蘭財，有求必應，偶爾還主動送上幾塊銀元什麼的。兩人千小心萬小心，千防萬防，可還是沒防住蘭財打老婆，而且還下死手往小腹上踢，都直接小產了。家生氣得不行。家生婆安慰道：「幸好是個女娃子，要是男孩子，那就真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