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於周於都 瓚女維光

公元前899年，即周懿王元年，其時周朝微衰，異族戎狄和獫狁萌動，頻虐中國。

周懿王七年，西戎和獫狁侵略都城鎬京，國人苦久矣。

詩人始作《採薇》，疾而歌之曰：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採薇採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採薇採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獫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周懿王十三年，獫狁人侵犯西岐，獫狁即匈奴。

西岐是周朝的發源地，周懿王動員了本朝所有的軍事力量，改編成最精銳部隊—西周六師，派周文王的弟弟虢公率領西六師和獫狁進行決戰。

虢公帳下有一大將名叫姬都，統率2500名士兵，指揮160輛戰車。姬是王姓，姬都是周懿王的侄子，生的玉樹臨風，膂力過人，孔武有力。虢公甚器重之，令其為攻敵先鋒。經過幾次廝殺，姬都斬殺獫狁人三萬有餘，被國人稱為「戰神」，獫狁人聞之色變。

公元前886年四月，姬都率領部隊與獫狁軍隊在西岐城外短兵相接，展開廝殺。面對4倍於己的獫狁軍隊，周朝部隊拚死廝殺，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戰鬥從早晨打到下午，由於兩軍人數對比懸殊，且周朝軍隊均為新編，缺乏作戰經驗，漸漸落敗。

姬都見狀，大喝一聲，手握長戈，驅車直入獫狁軍隊，所向披靡砍殺無數，首當其衝攻入獫狁軍隊的後方，如入無人之境。周朝軍隊在他的神勇統領下逐漸穩住了陣腳。

突然，響晴博日的天空開始變暗，天空中的太陽越來越小，越來越暗，在極短時間內進入了黑夜。觀者極度恐慌，以為戰爭觸犯了天怒，兩軍人員和馬匹均魂飛魄散，一哄而逃。四散奔逃時擁擠踩踏，死傷無數。

半個時辰過後，天始放亮，太陽慢慢復始如初。

此時雙方兵和將都已逃之夭夭，戰場上無一活物，靜謐神秘，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氣，雙方旗幟在大風中列列如嘶。

處於陣中的姬都和他的戰車、戰馬早已被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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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雙方潰軍殘踏碾碎，蕩然無存。

天漸黑，黑夜來臨了，無絲毫星光的暗夜，遠處有陣陣的狼嚎。

一個白髮耄耋老翁在空闊的戰場上慢慢地逡巡，一團螢火飛蟲在他頭前盤旋，為他照明。他走得極慢，搜尋地很仔細，偶爾從地上撿起一件物體放進隨身的布袋裡。

老翁尋找了整整一夜，眼看布袋已漸滿。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他來到一片空地前，把袋子里的物體倒出來。原來口袋裡那些物體都是姬都身體的碎塊！他把碎塊逐個比對擺好，姬都被完整地拼湊了出來。

被困住的姬都魂魄瞬間從碎片組合中飄了出來，隨風飄在空中，對著老翁深施一禮。然後，圍著身體游移不定，遲遲不肯離去。

老翁點點頭，對著姬都的魂魄說：「少年！為將者，為國盡忠是一大幸事！可歌可泣！為何不走？尚有何憾？！」

姬都的魂魄指了指身體上心臟的位置。老翁從一塊黏在肉塊皮膚上的衣服下面翻出來一個素布帕，迎風抖開，布帕上赫然綉著一朵嬌艷的桃花。

「大丈夫尚有繞指柔情未了乎？」老翁問，姬都的魂魄連連點頭，一手指著布帕，一手在老翁面前的空中揮寫「光」字。

「哈哈哈哈！」老翁仰天大笑。頭髮似鋼針，根根筆直地立起來。他揮一揮手，天空中若隱若現地出來一個三頭六臂的人，姬都的魂魄被驚得差點飛散，立刻匍匐於地。

老翁吩咐：「去柴道上仙處問問。」三頭六臂的人點頭然後消失不見了，只剩姬都的魂魄在暗夜中瑟瑟發抖。

「此為蚩尤，不必害怕」老翁告訴他。

一會兒，三頭六臂人落了回來，回稟道：「柴道上仙查了天簿，回說姻緣各有天命，天鋼不可違反。但是，既然軍神開了金口，也不敢全部駁回。他斗膽安排這二人世世皆能相逢，但能否再續前緣，還要看二人的機緣和時運。當否？還請軍神示下。」老翁點點頭，蚩尤又重新隱於空中。

「天要亮了，走吧！」老翁拉著姬都的魂魄，在第一聲鳥鳴之前，走進了更深的黑暗中。

姬都的魂魄跟在老翁後面，周圍都是深不見底的暗黑，要不是老翁牽著他，他會融化在無邊的黑暗中。

朦朧中，遠處似乎有一處燈火在黑暗中搖曳，他們向著那處燭火走過去，越走越近。周圍的魂魄越來越多，摩肩接踵，沖衝撞撞，但是彼此互不理睬。

老翁領著姬都的魂魄來到一處點著燈的廣廈前，朱欄石砌，畫棟雕梁，珠簾半卷，玉案中陳。一絕世美女坐在主殿玉案前，看著侍女們從大鍋灶中舀出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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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黑色的湯，排隊的魂魄們一個個按次序飲盡，碗底尚殘留黑色的殘渣。

「孟婆，別來無恙！」老翁遠遠地喊了一聲。

那絕世美女抬頭，看見老翁，忙站起來道了萬福：「不知軍神駕到，有失遠迎，還乞恕罪。」

老翁牽著姬都的魂魄來到近前，順手往前一推，說：「孟婆，有一事相托，可否免除此魂魄飲寶湯，保留他的前世記憶。」

孟婆略有遲疑，但還是說：「既然軍神相托，敢不從命。」話音未落，樓宇外連著「轟隆轟隆」，空中兩個炸雷，又閃了一道電光，孟婆頓時變得蓬頭垢面，妝容盡失。

老翁手一抬，三頭六臂的蚩尤在空中現出真容，四手抓著兩個鬼怪落在地上，將其用力在地上摩擦，直擦得煙火裊裊。蚩尤身後隱現其統領的千軍萬馬，洶湧奔騰，躍躍欲試。

老翁說：「置一金令箭於案前！」蚩尤空閑的兩手一揮，一枚金令箭插在孟婆的玉案上，微微顫動，黑暗中熠熠發光金光閃閃。

「從今天以後的一千五百年內，此魂魄不受孟婆之湯。此舉與孟婆無關！」老翁對著虛空喃喃一句。然後讓正在盡興摩擦的蚩尤停下來，那兩個被摩擦冒煙的鬼怪立刻逃遁得無影無蹤。

「感謝軍神賜金箭！千年無憂矣！」孟婆轉瞬為喜，喜形於色，儀容瞬間復原，美艷如初。

「孟婆因所託之事受罰，老朽感激不盡。此魂魄除不受高湯外，還需在你處靜待一人再伺機入世！此人名「光」，……」老翁低語於孟婆耳畔。

孟婆聽后，蹙眉思索片刻，遲疑地說：「昨日查觀新入名冊，似不必等待此「光」君矣。而且此廝關聯的人多，可令其陸續通過。」

姬都的魂魄聽聞后肝腸寸斷，瞬間魂魄散飛，像被勁風吹過的蒲公英種子一樣疾行向飄渺界。老翁輕搖頭，一邊伸手穩住了他的魂魄，一邊對孟婆說：「但說無妨。」

「將軍偶遇日食后血染沙場，消息傳到鎬京，「光」君即追隨而來」孟婆據實告之。姬都的魂魄頓時狂舞無形。老翁把布帕上那朵艷麗的桃花展示在姬都的魂魄眼前，說：「切記！後世但凡見此圖者，即是她！」

孟婆不再答話，命侍女取一瓢清水，親自澆在姬都的魂魄上，輕輕一推，姬都的魂魄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旋轉著飛進了一個漩渦里。

半空中響起委婉的漫歌，曰：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