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山

林遠山在結束了貨物交接之後回來就聽自家孫子林建邦說了關於參觀真武神像發生的異象，內心的不由得升起不安，對於他這種真正見識過江湖風景的老一輩人來說，真武山可能是鎮遠鏢局窮極數十代人都無法到達的地位。下意識的就去尋王掌教致歉，當然王老道長並未有心為難，而是盛情邀請林遠山一行人若是無事，可以在真武山上再遊玩一陣，但是林遠山婉拒了王掌教的邀請，隨著心底的不安開始難以抑制，此刻的林遠山只想儘快的回家，只有家才能給到他幾分慰藉。

不過這次的突發事件也讓林遠山改變了主意，原本他是打算將徐傑帶回鎮遠鏢局的，哪怕對方沒有習武的天賦，也可以做個看家護院的閑人。但是現在看來對方的身上明顯有他未曾察覺到的秘密，小小的鎮遠鏢局恐怕容不下這尊大佛，還是早早禮送對方，這樣對雙方都是一種體面，而且也不用擔心會為鎮遠鏢局埋下禍根。

下定決心之後的林遠山在山上找了機會單獨與徐傑說清楚自身的想法：「我林遠山自十四歲習拳入八品后便隨師父出門走鏢，至今已有三十多載，這一輩子在路上見過的風景自認也不少。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有惡貫滿盈的殺人惡魔，有正氣凜然的江湖前輩，也有道貌岸然的不齒之徒。也許我林遠山一輩子都沒辦法踏足先天，但是自認三十餘年練就的眼力還是能分清好壞，看清人心的。但是小兄弟，老朽到如今才發現竟絲毫看不透你啊。」

說到這裡，林遠山停頓了一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徐傑的面龐，似乎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一絲的變化出來，但是很可惜，對方的臉上有的只有自始至終一直存在的微笑，看上去恭敬隨和，實則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抗拒。看著少年身上展現出來的不屬於這個年紀的不動如山的穩重，林遠山的內心甚至產生了一絲動搖，但是很快就被他自我否決了，鎮遠鏢局沒有辦法能夠承受引起真武神像異動的變數，所以只能註定眼前的少年與鎮遠鏢局無緣了。

想清楚之後，林遠山還是決定攤牌了：「建邦和我說了之前你們在參拜真武神像時發生的異動，雖然他沒能看到最終的結局。但是我相信這個變化一定是由小兄弟引起的，由此證明，小兄弟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老朽在此先提前恭祝小兄弟了。不過鎮遠鏢局畢竟家小業小，沒有能給小兄弟展翅騰飛的地方，老朽願意私人贊助小兄弟百兩銀子，還望小兄弟他日功成名就之後，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能給幫襯一下。」

徐傑一聽林遠山的話，就明白對方是對之前真武神像的異象而心存不安，這是老人們的通病，他們見識的越多，經歷的越多，就越心存謹慎，對一切未知的事物都保持著最基本的戒備。

當然徐傑還是打心底感激面前的老人，要是沒有竇輕靈和林遠山，可能他就會那樣悄無聲息的死在路旁，成為有史以來死的最無聲無息的穿越者了。了解到對方的訴求之後，徐傑雖然還不知道自己今後的路在何方，但是大丈夫生來便立於人世間，路不就在腳下嘛。隨後恭敬行禮道：「感謝老前輩的救命之恩，小子徐傑不勝感激，將來老前輩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林遠山看著面前朝自己恭敬行禮的少年，雖然詫異了一瞬間對方不是個啞巴，但是想來應該是出於謹慎吧，跟自己應該是一樣的想法吧。不過間對方同意了自己的說法，願意好聚好散，那麼林遠山就不介意花百兩銀子去跟一位可以引起真武異動的少年結一份善緣。

與少年達成共識之後，林遠山立刻就帶著徐傑跟大部隊匯合之後拜會老天師和小天師，向對方表明了去意。王重陽見對方去意已決，便不再挽留，林遠山一行人當即不再停留，隨即便下山。

上山的時候看過的壯麗景象在下山的時候又再次欣賞了一次。不過爬過山的人都知道，其實下山比上山要難不少，尤其是那種天然的山路更是需要小心翼翼的前行，所以林遠山一行人下山的速度其實並不快。

而就在他們的身後，山路的盡頭站著兩個身影正在默默的看著他們下山的身影，赫然就是真武山的掌教王重陽和之前帶他們參觀過紫雲宮的平之小道長，此刻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站立在那裡，道袍衣擺隨風輕輕擺動，當真是一副仙人模樣。

一陣靜謐之後，王重陽望著某個人的身影開口道：「我讓你給小徐施主的東西你給了嗎？」

聽到師傅開口發問，平之道長當即開口回復道：「已經交付了，師傅。」

「小徐施主有問什麼嗎？」

「沒有。」

「什麼都沒有嗎？」

「那就好。」

隨後兩人便結束了這段對話，又恢復到一開始的模樣，就那樣靜靜看著視野盡頭一行人慢慢下山的身影，好像那些人下山的身影是著時間最好看的風景一般，比真武山上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觀異景還要更加的抓人眼魄，扣人心神。

而隨著一群人下山的徐傑的心中其實正在陷入一種不自知的混沌之中，他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本來就是十分的陌生，唯一的本來有些聯繫的鎮遠鏢局的一群人也已經明顯的跟自己劃分了界限，自己也已經答應了。這意味著天大地大，但是他徐傑卻與這世界沒有半分的關聯。因為在這世上，他沒有可以牽挂的人和事，同樣的也沒有人牽挂他，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個無根浮萍一般在這人世間飄蕩一般，而這樣顯然不是長久之道，所以徐傑現在很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落腳之處在哪裡。

但是他一個方外之人，哪裡能知道五行之內的事情呢。當前能做的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隨波逐流罷了。

想到這裡，徐傑彷彿背上莫名多了很多分量，明明是在下山，但是卻好似身在泥濘之中一樣，越是發力想要脫離，就越被束縛的更深。又好似是付山而行，沒有半點輕鬆可言。

可見不只是上山難，下山也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