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合作
裝潢奢華異常的偌大別墅里，瑤池聖母靜靜地站在落地窗邊，黑灰相間的光滑大理石地面映出她頗有些失魂落魄味道的背影。
窗外是奼紫嫣紅一片，她如同夜空最璀璨星辰的眼眸卻失著神，腦海里反覆地播放著幾天前還緣儀式結束時候的場景：
就在任羲將情戒戴上瑤瓊左手無名指的那一剎那，還緣儀式順利完成，力量和記憶也重新回到了兩人的身體里。變回人王伏羲和瑤池聖母的兩人佇立對望著，彼此的神情都很是複雜。
瑤池聖母看著無名指上點點飄散的銀光，又看了看懷中火紅的玫瑰，她看向對面這個讓自己愛了千萬年也痛了千萬年的男人，眼底有情緒洶湧：「伏羲……」
人王伏羲腦中閃回過去一百天里的點點滴滴，看著眼前與尋常凡人女子一樣眼眶紅紅泫然欲淚的模樣，他在心底輕嘆一聲，心底殘存的芥蒂也就此煙消雲散。他頓了頓，抬起手抹去瑤池聖母眼角的淚花，但指尖在她頰邊停了停，還是放了下來。
「……保重。」他說。隨即轉身邁步，身形消散。
瑤池聖母怔了一怔，抬手觸碰眼角處他指尖殘留的溫度，嘴角綻出欣喜的笑。她騰身而起，身影在空中閃動，想要追上人王，直到……她看見，人王的身形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顯現，然後慢慢步梯走了上去。
那是……
他和琳琳的「家」。
瑤池聖母在樓下止步。
她看著消失在樓道的那個背影，眼底全是愕然和難以置信。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回到這裡。她明明已經感受到人王重新對她燃起的情愫。
她帶著一絲莫名的希望站在樓下，直到感覺到人王的氣息進入一間房，再直到那戶人家裡傳出笑語陣陣，再直到，家家戶戶，燈光熄滅，萬籟俱寂。
人王伏羲，沒有出來。
她站在路燈下表情怔忡。久久抬手撫臉，這才發現早已濕潤一片。
……
她不明白人王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很想去質問他，但又猶豫，害怕再次將人王好不容易又誕出的絲絲好感耗竭。她只能像現在這樣，靜靜地，一個人發著呆，胡思亂想，像一個凡人怨婦。
或許，她早就是怨婦。
「堂堂司掌善惡獎懲和人間疫病的女神，竟也變成這般憔悴，這是可嘆啊，可嘆。」
悠悠帶著調笑口吻的聲音響起，瑤池聖母的瞳孔恢復聚焦轉過身來，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神色玩味的男子緩步走來，手裡還端著兩隻盛滿酒紅的高腳杯。
「……何有求？不對。」瑤池聖母的面容恢復了往日的淡漠威嚴，「你是誰？」
「我有很多很多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天逸先生何有求，你也可以叫我皇極驚世書，或者叫我天書。當然，我更喜歡你能叫我的真名，命運。」男子，應該說命運眼眸深深，嘴角帶笑。
「命運！」瑤池聖母瞳孔微縮。
命運似是享受地微閉起眼，「你能不能叫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喜歡你這樣叫我，天地間最美的女神。」
瑤池聖母眼中的波動平靜，她拂袖轉身邁步離去，「立刻、馬上離開我的視線！我們盤古族人從來不信命運，我沒有興趣、也沒有心情和命運打交道！」
「那麼，你有沒有興趣、有沒有心情和人王重修舊好、相愛到永恆呢？」
瑤池聖母止步，她嘴角微微抿起，良久才緩緩開口：「你待如何？」
「你應該也知道，只要天、地、人三書合一，就可以成為神中之神，執掌天道權柄，編寫洪荒宇宙、萬物生靈的命運，即便是盤古的命運，也盡在掌握。」命運在桌上放下一杯紅酒，自己手中的那杯輕輕搖晃，看著翻湧的緋紅酒液笑容悠然自得，「那樣，你就可以重新編寫人王的命運，你要他愛你，他就永遠不可能恨你，你要他在你身邊知道海枯石爛，他就永遠不會拋下你讓你觸不可及。」
瑤池聖母轉過身來，嗤笑一聲：「你在做夢？天地人三書根本不可能合一，地藏王永遠不可能交出人書。若說用強，地藏宏願，天地同力，他的防守在天地間無雙無對，即使強如人王，用上盤古弓伏羲箭也只能堪堪攻破他的防禦罷了，更別說我了。」
命運不以為忤，聲音依舊帶著成竹在胸的淡然：「你，我，加上我的天書，你的地書，只要布局恰當，我相信，地藏王並不是什麼問題。」
瑤池聖母默了默：「你有什麼條件？」
「我要你幫我，得到並掌控永恆國度。」命運舉起酒杯遙敬，幽深的眼中似乎有不可見底的旋渦，「我不需要你背棄盤古族的族訓，不需要你臣服於我向命運低頭，我只要永恆國度。很划算，不是嗎？」
瑤池聖母死死地盯著命運，「命運可從來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偶爾命運也會大發慈悲的。」命運噙了一口紅酒，看向瑤池聖母，「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我的女神？」
瑤池聖母看著命運，突然冷笑一聲，「我拒絕。」她拂袖下坐，身後也陡然地出現一方神座，她端坐其上，姿態帶著幾分隨意，卻彷彿坐於九天之上，俯瞰著眾生，威嚴不可接近：「你可以滾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和命運做交易。要獲得人王的愛，我自有我的方法。再不濟，即便是他回到那個凡人女子身邊又如何？凡人有多少時間？頂多幾十年罷了，我等得起。」
命運似乎並不意外，他手指在虛空跳動，宛如彈奏著看不見的琴弦。而隨著他手指的躍動，虛幻的影像在眼前映射開來：身著帝袍冕旒的帝皇與雍容女子攜手登台，青衫仗劍的俠客與嬌俏柔弱的女子泛舟湖上，衣著華貴的公子與含羞帶怯的少女堂前交拜……無數不同的場景，唯一相同的，便是虛幻影像中的男主角，都有著同樣一張臉。
瑤池聖母再熟悉不過的臉。
影像粉碎成漫天流光，瑤池聖母雙手緊攥，身周的虛空泛著層層波紋。
她一直刻意不去想的事情，被命運赤裸裸地擺在了眼前。
人王從來不是專情的人。在她被封禁的千萬載歲月，人王行走人間，怎麼可能沒有紅顏知己？她看見的只有嫦娥和琳琳，她看不見的，還有數以百計形形色色的女子。她又哪來的自信，等到琳琳老死，人王就一定會重新回到她身邊？
自己，真的有辦法，讓人王永遠只愛自己一個，永遠不會背離嗎？
瑤池聖母的眼中浮現無助迷茫的色彩。她抬眼處，一身白的命運早已不見了蹤影，而眼前的桌子上，盛滿緋紅酒液的高腳杯下，正壓著一封請柬，紅底黑字，任羲和琳琳的名字赫然在上。
瑤池聖母低垂著眉眼，緩緩抬手端過酒杯，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桌上的請柬，也在剎那之間燃燒化灰。
再抬眼時，那眸中已經燃滿了決絕和瘋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