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 淚之奏曲
「你們好。」
背著書包的姜桐淺淺的鞠了一躬,開門見山的問道:
「所以你們並不是京大招生組的是嗎?」
女孩聽到這話又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興緻缺缺地坐回了桌子上。
聽到這話,青年淡然一笑,說道:
「是,但不完全是。」說著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證件:
印著京大校徽的證件上赫然是面前青年的照片。
窗外直射進的金輝有些讓姜桐有些目眩,但他還是努力地看清了那證件上的正楷字:
姓名:謝青
職稱:導師
學院:神秘與煉金學院
姜桐宕機了。
神秘?煉金?我華夏的大學學科設置已經這麼超凡脫俗了嗎?
自稱為謝青的男人帶著笑容繼續說:「平時我也兼教物理,主要研究方向是凝聚態物理,學生們都很喜歡我的課。」
氣氛有些奇怪。
「等等。」姜桐打斷了面前笑吟吟的「老師」,頓了頓,「如何看待東西方神秘學的差別?」
姜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問出這種有大病的問題,他只是覺得對付不正常的人要比那人更加不正常。
用魔法打敗魔法,用封建迷信衝擊封建迷信。
姜桐的看著面前的三人,眼神變得奇怪微妙了起來。
之前同學們的議論他並非沒有聽到,不過聽過後也僅僅只覺得驚訝和荒誕,本來以他那與世無爭的性格也不會去爭取些什麼,但路過時卻鬼使神差的推開了302虛掩著的大門。
謝青沒有過多思考,用老師般令人乏困的話語講述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東西方神秘學是相通的,兩者之間的主要差別在於西方的神秘學主外顯,更多的符合密契主義的要求,即以自身無限貼近天地,從而獲得自身之所需,這從他們對占卜和巫術的理解上可見一般。」
他沉默了半刻,又補充,
「雖說東方的玄學也追求行而上學,但「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及「人定兮勝天」的思想就直接表明了東方神秘學更多的強調理解收納而非貼近。」
姜桐:「......」
這和他認知中的大差不差,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名名為謝青的青年竟然能用如此嚴肅認真的語氣說出這些像是招搖撞騙的神棍的話。
這夥人真是京大的?
「停停停!」桌子上的女孩不耐煩的打斷,「我好不容易才從學校溜出來,難道是為了換個地方繼續聽課嗎?」說著跳下桌子,腳一跺,竟直接消失在了房間里。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不斷刷新著姜桐的認知,讓他感覺自己之前十多年的義務教育學了個寂寞。
「不是說建國后不許成精嗎?」
姜桐終於忍不住了,一句帶著疑問不解的語氣的話脫口而出。
「噗。」,名為謝青的青年人失笑,「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你所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
「這次我們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的組織,也可以說是機構。」
一直如同雕像般坐著的中年男人終於起身,一副眼鏡在餘暉下反射出攝人的光,他推推眼鏡,對著姜桐說。
「你願意嗎,像你的父親和母親一樣?」
「父母?」
姜桐愕然,父母這個詞對於姜桐來說,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辭彙,他於七歲時,就幾乎與這個詞沒了任何關係,
每當放學時,下雨時,生病時,家長會時,這時候「父母」,只是一個永遠缺席的辭彙罷了。
姜桐七歲之前的記憶零零落落,短短續續,總是拼不成完整的畫面,只能從偶爾閃過的畫面中窺得那兩人大致的樣子:
父親很高,很英武,站起來能為他遮住陽光,母親有著一頭柔順的金色長發。初次之外,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他們還活著嗎?酸楚、歡欣、不解……諸多此類情感一時湧上心頭。將姜桐原本要說的話梗塞在了喉嚨里。
……時間在流逝,中年男人沒有停頓的意思,繼續說道:
「他們是出色優秀的人才,是組織的骨幹力量,是后神時代陰霾下人類的明燈。」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用惋惜追念的語氣繼續說,
「十年前因處理一件S級的災厄,兩人雙雙失蹤。他們似乎是知道這次艱難的行動會遭遇不測,於是早早的將你寄宿在了姑姑家。」
「他們臨行前曾和組織說:如果兩人沒能成功回來,就讓你過普通人的生活,勿要讓你接觸神秘。讓你幸福安康的過完一生。」
「他們其實是最愛你的啊。」
語畢,房間內久久無言,落針可聞。剛才神情輕鬆的謝青也默默的閉上了雙眼,左手放在右胸前,像是在為自己的同僚致敬。
姜桐只是如枯木一般的站著,靜默的像一尊塑像。
「那他們還活著么,張教授?」姜桐用帶著些沙啞苦澀的聲音問。
「……應該還活著。」張教授答道。
「為什麼是應該,告訴我,他們還活著嗎?」少年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猛然爆發,眼角留下了晶瑩的淚珠,在臉上劃過了明亮的痕迹。
但語氣卻依然平靜。
少年不是一個多麼堅強的人,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他不是主角,從來沒有金手指救他於水火,幫他裝b打臉,扮豬吃虎。
他也沒有超越常人的毅力與信念,去衝破困厄與枷鎖。
他也曾只是個會在夜裡偷偷抹眼淚抱怨命運不公的孩子。
當別人享受著父母的接送時,他孤零零的走在上下學的路上。
當別人坐著家長的座駕在城市內穿梭時,他默默的穿過骯髒逼狹的小巷。
當別人被家庭的幸福溫暖著時,他洗著碗筷靜靜地看著坐在電視前的姑姑一家。
「我是見不得光的」他不知多少次自語到。
於是他小心的收斂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像機器一樣機械麻木的生活著,過著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過著無人在意的生活。
像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淚止不住的越流越多,在臉上印上條條痕迹。
該恨自己的父母嗎?姜桐不知道,但當聽到父母的下落時自己卻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死寂的心開始久違的跳動。
「先知說他們仍活著。但他們的命星卻十分暗淡,連他都占卜不到他們的蹤跡。」
張教授也不忍繼續看這個淚流滿面的少年,輕嘆一聲轉過身去。
姜桐忽然像是被抽了魂似的癱軟下去,最後的黑暗前他看到了搖晃著的粉色的小熊耳墜。
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梔子花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