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加戲
大早上拍「捉姦在床」，除了別有目的，許幼清想不到其他理由。
許幼清算是到得早的，等到劇組人都到齊了，鍾靈才在經紀人和眾多助理的簇擁下趕到。
她好像心情很好，笑嘻嘻地和每個人打招呼，連平時被她忽視的工作人員都得到了她一個微笑。
許幼清面不改色地看著劇本，頭都不抬。
鍾靈看了她一眼，在心裡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裝多久。
這一場主要是鍾靈和許幼清的對手戲。女二耍手段勾引了女主的男朋友，並與之發生了關係，被女主抓了現行。
許幼清和沈文和按照導演的要求坐在床上，蓋著被子模擬現場，練習營造需要的氣氛。
兩個人離得近了，沈文和趁著還沒開拍，輕聲對許幼清說：「等會兒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許小姐見諒。」
許幼清淡笑看著他，道：「劇情需要，可以理解，沈老師太謹慎了。」
沈文和笑了笑沒說話，導演看兩個人狀態進得差不多了，喊了聲「準備」，攝像頭正式開始運作。
這場重頭戲畢竟在「捉姦」上，前面部分只需要幾秒的鏡頭，之後就是鍾靈闖進房間的情節了。
床上的兩人迅速分開，鍾靈難以置信地走上前，愣了好一會兒，才氣憤地抓住驚慌失措的許幼清，抬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卡！」張導如鍾靈所願，適時喊停。
「打的位置不對，許幼清表情給得不夠，重新調整一下再拍。」
許幼清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舌尖頂了頂火辣辣的臉頰，她冷眼看著鍾靈假模假樣地和大家道歉，一言不發。
見許幼清不說話，鍾靈心裡便暢快了，她背對著攝像頭，看向許幼清的眼神里儘是得意。
你不是會演嗎？那我就讓你一次演個夠。
第二次直接從打耳光開始接，鍾靈故技重施，導演再喊「卡」，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其實沒人覺得許幼清演得不到位，也看不出鍾靈打的位置有多大的偏差，但導演不滿意，許幼清也不是什麼大咖，而且這場戲本就加得莫名其妙，眾人自然不願意為她得罪誰，便都裝起了啞巴。
鍾靈再次給導演微微鞠躬：「對不起張導，我又沒把握好角度，可能是我和幼清磨合得不夠好，下條我保證過。」
她大言不慚地拿許幼清昨天的話做說辭，後者沒忍住冷笑一聲。
一旁充當背景板的沈文和看著許幼清泛紅的側臉，皺著眉淡淡出聲：
「或許這場戲，沒有真打的必要。」
他面色柔和慣了，此時就算說著堅定反駁的話，也給人一種溫柔講道理的錯覺。
許幼清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後者卻直直地看向張導的方向。
「畢竟，這是原著沒有的劇情，我其實還沒想明白它存在的意義。」
他的語氣平靜得彷彿只是在和人談論天氣，甚至臉上還帶著謙遜的笑意，卻又無端有種不容置喙的強勢。
現場更安靜了，所有人都屏息等著，鍾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文和，後者像往常一樣朝她禮貌地笑了笑。
「導演，戲加了就要拍好，再來最後一次吧。」許幼清的聲音淡淡的。
竟然是許幼清先要求重拍，就連張導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許幼清看向沈文和疑惑的眼神，笑了笑，放輕了聲音說：「多謝。不過我想再來一次。」
「因為我覺得，鍾老師好像不太會打人臉。」
「這個我熟，我教教她。」
沈文和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又因為她一語雙關的話，也跟著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被打的人要求重演，鍾靈心裡都快笑開了花，她忍住笑意，朝許幼清投去歉意的眼神，輕聲細語地說：「幼清，我把你打疼了吧？對不起，我沒有演過這種戲，控制不好力度。」
「沒演過？」許幼清平靜地看著她，瞳孔幽深。
鍾靈一愣，聽到她接著說：「那等會兒...要看好咯。」
她突然朝鐘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者還沒反應過來，張導那邊先喊了「準備」。
鍾靈只能走回自己最開始的站位，心裡不免對許幼清剛剛的反應感到不解。
她什麼意思...
「三、二、一，a！」
鍾靈進入角色，走進房間，看見床上的兩人，詫異、受傷，最後所有情緒都轉為憤怒，凝結在伸出去的那一個巴掌上。
「啪！」響亮的一聲后，許幼清捂著臉頰反應了一會兒，抬眼的目光里蓄滿了瑩光，她的眼神在顯示器里不斷變化，從羞到懼，由懼到怒，最後轉化為狠厲，她直起身——
「啪！」這一聲比方才響亮太多，全場霎時安靜下來。
鍾靈捂著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面色狠辣的許幼清。
然而這還沒完，許幼清的眼神漸漸變得瘋狂而可怕。
「時曉雨！你不是很得意嗎？不是天天在我面前炫耀嗎？看到了嗎？這就是後果！我早就看不慣你這副假惺惺的嘴臉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看著天天說最愛自己的男朋友，和我搞在一起，哈哈哈哈！你說...他怎麼這麼愛你呢，就連出軌，都要選你身邊的人...」
聲音慢慢輕下來，一字一句都透著陰森，許幼清緊緊地盯著鍾靈，那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將死之人，臉上卻帶著近乎病態的微笑，宛若一個瘋子。
明明是在打滿了燈光的房間里，卻給人一種後背生寒的詭異感。
張導盯著顯示器里的畫面，一時忘了喊卡。
所有人都被許幼清入戲的狀態驚得說不出話，鍾靈獃滯地看著這一幕，甚至忘記了臉頰上火辣辣的刺痛。
沈文和的目光在許幼清身上停留了許久，直到後者一瞬間收回狀態，輕飄飄一句又將所有人拉回現實：
「張導，我這麼演，行嗎？」
張導看向她的目光複雜，他瞟了眼還沒回神的鐘靈，最終說道：
「演員不允許私自加戲，許幼清，事不過三。」
「多謝張導。那這場？」許幼清淡淡一笑，誠懇發問。
張導再看一眼，心裡糾結了一會兒，心想許幼清這一巴掌打得不輕，鍾靈細皮嫩肉的，多半也顧不上戲了，於是說道：
「先這樣，下一場準備。」
許幼清笑著應下，偏頭看向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一臉委屈的鐘靈。
「鍾老師沒演過這種戲不知道，我們真打都是這樣的。」
「雖然是我冒犯了，但這是演戲，職責所在，鍾老師應該不會記恨我吧？」
熟悉的語氣和說話方式，讓鍾靈終於徹底反應過來，捂著臉的手鬆開，臉上赫然是紅腫一片，她的眼睛發紅，不知是疼的，還是太恨了。
「許幼清，你敢打我...」
許幼清撇了撇嘴，沒心情聽她的廢話，轉身就走出了布置的房間。
「你的臉有點嚴重，還是先處理一下吧。」沈文和的聲音依舊紳士又溫和，看她一眼后，便離開了。
鍾靈手握成拳頭，指甲陷進肉里也毫無所覺，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許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