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青峰寨
謝允自是不敢推辭,急忙回衙門裡部署去了。
石家一家三口憂心匆匆地在屋裡等著,掌了燈也不曾歇下。
外頭的葯童來回跑了幾趟衙門,都說未曾有消息。
眼看著三更已至,阿衡好說歹說地勸了夫婦二人去歇息,自己到前邊葯堂里點著燈打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衡迷迷糊糊地聽到一陣敲門聲。
她隔著門板問:「誰?」
外頭謝允急道:「阿衡,是我,開門!」
阿衡打開門,方才看到謝允披著蓑衣,行色匆匆地站在門口。
原來她睡著的這會兒,外頭已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阿衡要把謝允迎進來,謝允並未進來,直接在門外道:「出事了,阿衡你跟我走!」
阿衡一聽,眉心微蹙,二話不說,就輕手輕腳地回屋收拾了些東西,留了張字條給石術夫婦,撐了把油紙傘就和謝允出門了。
謝允邊快步走邊道:「我讓人去備了馬車,車上說!」
兩人轉過一條街,就看到兩匹馬拉的油黑馬車,車上物件一應俱全。
馬車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城門!
馬車內早有人準備了熱茶,阿衡喝了一口茶,才聽到謝允的聲音!
「日間我派人去查探石夫人的父親,久久未曾見去的那幾人回來,天黑前我又派了五人出去,就在方才,其中一個回來了。」
阿衡擰眉等他繼續說。
「可那回來的人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什麼?」阿衡驚訝:「他可帶了話回來?」
謝允點點頭:「他說石夫人的父親胡閔炎在來青木縣的途中被山匪擄走,那些山匪甚是兇悍,數次交鋒都敗下陣來,派出去的人也是有去無回,他是受了幾人的掩護才逃回來複命的!」
阿衡手中摩挲著杯盞,道:「外公家在德陽縣,離青木縣有三四日的腳程……」
阿衡這麼說著,一張陳國的與圖在她腦海中鋪陳開來……
「若是我記得不錯,這之間有一座大青山,大青山連綿數十里,人跡罕至,其間奇峰險峻,若是有匪類藏匿期間也不為過。」
謝允安慰道:「阿衡,你不用著急,不過是些跳樑小丑,不足為懼。我們先帶一波人馬過去看看,若是不行再讓朝廷帶兵剿了!」
阿衡看了他一眼,道:「我急的是胡外公……也不知他被賊人擄去可有性命之憂!」
謝允問:「胡閔炎不過是區區一富商,一般山匪劫財不殺人這是道上的規矩,卻不知為何要擄走胡員外?」
這麼說,這事兒確實蹊蹺!
阿衡沉思片刻,心中有些焦急:「山匪劫人,要麼是那人身份不低,家資豐厚,想押著人要挾親人給拿銀子,可這麼些日子過去,也未曾收到半點勒索的信函,怕山匪押著外公另有所圖!」
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戶,能讓這些山匪圖什麼呢?
謝允在旁邊補充道:「我派出去尋人的都是我貼身護衛,不僅功夫一流,且機敏應變,不說以一當十,以一當五總是有的,可他們皆有去無回。
不說別的,我的護衛皆訓練有素,進退有度,若是強敵當前,他們必先想著法子撤退回來稟報於我再作定奪。
可如今那個回來稟報的人也奄奄一息,說明對方強悍,他們無反應之息……」
阿衡有些詫異,她消失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山匪都變得如此兇悍了?
然後就聽謝允繼續道:「或許,這些不是普通的山匪,劫持胡員外也是另有目的。
可一個富戶,能有什麼用呢?」
想不出來,她們對這些所謂的山匪知之甚少。
但她又不好回去問石夫人,擔心她得知自己老爹被賊人擄去傷心。
聽石夫人所說,胡閔炎經營的是綢緞生意,綢緞鋪子開了許多家,遍布附近州縣,家中也有房產田地莊子,也算是殷實之家。
這樣的人家,不說大陳,就是青木縣也能有兩三家。
胡閔炎並不出挑,而且他長年行善,為人謙和,家中所余錢糧比起其他富戶而言也不算多。
那些匪徒看中他什麼呢?
難不成真是黑天摸瞎,看到哪個富戶出門抓哪個?
若果真如此,劫了銀錢,或者扣著人和親人勒索財物,不是更實在?
如今這般不聲不響扣著人又是為哪般?
難不成要扣著胡閔炎這個老人在山寨中當山爺爺不成?
想不通,乾脆就不想了。
阿衡問謝允:「謝大人如今可知山匪在哪個山頭?」
謝允搖搖頭,從袖帶中取出一張與圖,在上面指了指,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處,皆密林森森,且山洞頗多,易守難攻,約莫就是這幾處。」
阿衡看向那圖紙,謝允指的那幾處不是懸崖峭壁就是峽谷。
她問謝允:「可曾派出探子查訪?」
謝允點頭,已派出去了,還未曾有消息遞迴來。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各自想著心事。
馬車在連綿的細雨中朝蜿蜒的山路駛去。
山路崎嶇,夜色濃濃,馬車上掛著的兩盞桐油燈忽明忽暗。
雖是下著雨,可外頭鳥獸盡散,無聲無息,於這生機蓬勃的仲夏之夜而言,實是過於安靜了些……
阿衡突然喊道:「停車,熄燈!」
外頭趕車的車夫聽了她的話,迅速停了車,把兩盞桐油燈給熄了。
與此同時,阿衡也將車內的油燈吹滅。
謝允一臉疑惑地看向阿衡。
阿衡湊近他低聲道說了幾句。
謝允點點頭,掀開車簾,和外頭的車夫耳語幾句。
馬車後跟著的一眾護衛也默默地勒住韁繩待命。
當馬車的燈熄滅,周圍陷入一片暗沉之時,在距離馬車百步之距的密林深處,數十隻弓箭指向馬車,蓄勢待發。
手持弓箭的是一批訓練有術的蒙面黑衣人,個個目光炯炯,本是做好了馬車再往前行駛數丈就要放箭射殺的準備,可不想臨時出了岔子。
不僅馬車燈熄滅了,且跟在馬車身後的數十匹馬也發出嘶吼之聲,四處亂竄,又是黑燈瞎火,隔著雨幕,哪裡看得清人在何處。
不得已,黑衣人只得收好弓箭,從腰間抽出早已準備好的長刀,聽著頭領的指揮,悄無聲息地靠近之前馬車停靠之處。
可他們還未曾靠近馬車,就發現自己身後跟著的同伴越來越少……
轉過身才發現身後的同伴不知何時已被放倒,當他們再轉過身朝馬車行去的時候,只覺寒光一閃,人就沒有了知覺。
阿衡和謝允藏在一顆大樹后,眼看著黑衣人已被清理乾淨。
謝允朝不遠處和黑衣人頭領斗作一團的人道:「留活口!」
一句話決定了黑衣人頭領的生死。
一番激烈的打鬥結束,護衛門從新掌起了燈。阿衡和謝允又重新坐上了馬車朝前行進。
而那個黑衣人首領則被綁成了粽子,嘴裡也不知道塞了誰的一塊裹腳布爛襪子,那味道又酸又臭,還夾雜著舌尖上苦澀,讓他幾欲作嘔!
好幾次,他都想著就這樣暈過去好了,可他長年活動筋骨,練就了一身強壯的體魄,愣是沒暈過去。
就這樣,他度過了自己此生最為艱難和漫長的一個時辰。
看著前邊的馬車停下,黑衣人首領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如同煉獄般的一個時辰總算過去了,他想著一旦這破襪子拿開他就可以咬碎牙齒間的毒藥去死,然後他就解脫了。
他被兩個壯漢拖著進了一間破廟,廟裡收拾得還算乾淨,中間點了一堆火,旁邊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他身邊坐著一個蒙著面紗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眉眼嬌美,身姿卓絕,可看不清容貌,她身上穿的也是平常普通老百姓穿的衣物,看不出身份。
兩個壯漢往他腿上踹了一腳,讓他跪在二人面前。
可黑衣人首領表情卻不卑不亢,他想著自己馬上要死了,何必在意旁的人和事。
可不想那戴著面紗女子一句話,讓他心緒瞬間跌入谷底……
她輕笑道:「死士?看看他口中可是藏了毒,別讓他死了!」
黑衣首領牙縫裡的毒被拿了出來,他想著咬舌自盡算了,疼是疼了點,好歹能混個好死。
可他還未曾動口,嘴裡就被塞了一個藥丸,那藥丸卡在口中,也不知是什麼做的,他整口的牙齒都酸掉了,又酸又麻又軟。
別說咬舌自盡了,吃東西都不能,就連說出的話也是軟弱無力溫溫吞吞的!
手腳都被綁著,渾身唯一能動的就是兩隻眼睛和嘴,可這嘴還殘了,不能吃不能嚼,只能發出微弱的說話聲。
黑衣人首領心中叫苦不已,可也沒的奈何。
謝允問:「你是何人?」
黑衣人首領嘴硬,怎麼會老實巴交地回答問題,他是個俘虜,視死如歸的覺悟還是有的。
可他那點豪情壯志在吃了一遍千奇百怪的逼供法子之後,終是被消磨得蕩然無存。
他看著那好看的姑娘插在自己癢穴上的銀針,渾身被癢得撓心撓肺,起初還能堅持那麼一時半會,當銀針第三次插進皮肉里之後,他就慫了!
乖乖地回答:「趙全,我叫趙全!」
很好,人總算乖了,阿衡拔出銀針。
謝允繼續問:「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偷襲我等?」
趙全道:「我是「青峰寨」上二當家的,奉我家大哥命來殺你們?」
謝允不信:「你大哥是青峰寨寨主?他怎知我們會來此,又為何要殺我等?」
趙全一臉搖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按照大哥的吩咐做事!」
這倒是不像假話。
謝允又問了幾個問題,這趙全完全就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別人吩咐她如何做,他就不動腦子地照做!